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震撼虚惊心意动 ...

  •   吴恒眼角瞥到秋铃急切渴望的眼神早已迎了上去,细细地询问着医生病人的状况,老人大概是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了,下床时双腿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才导致摔倒,手脱臼了,脑部轻微震荡,目前还不知道脑部是否残余积血,需要住院观察几日。

      吴恒直接去办了住院手续,回到病房门外正要敲门,忽听得里面秋铃的低声啜泣,默默转身离开。

      麻醉药效一过,外婆就醒了过来,秋铃已经止住了泪,眼圈却还是红红的,外婆抬起手,抚上她的脸,皮肤深刻的纹路粗糙的触感才终于让秋铃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外婆,以后别这么吓我。”“傻孩子,外婆总是要走的……”秋铃慌忙止住她的话头,“您别说不吉利的话,外婆会长命百岁的。”

      外婆慈祥一笑,“我还没见到我的外孙女婿呢,舍不得走。”看着秋铃低下头脸变得绯红,老人家乐呵呵地笑,突然话锋一转,脸色也黯淡不少,“千万别像你妈那样,唉!”

      秋铃自然是知道外婆对于母亲的事从未释怀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是以从来都不肯去见吴海林——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生父,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外婆这件事,但她或许应该让外婆释怀。

      安顿好外婆后,秋铃回了趟公司,夏泠和薛微很关心的样子,笑着让她们放心后才去打扰何云,他脸色不豫地倒在老板椅里,一动不动的像一尊颓唐的雕像,秋铃不敢造次,恭谨地补上正式请假条。

      何云终是迟疑地问了外婆的情况,得到秋铃轻松的回答,才安下心来,略一点头,示意秋铃可以离开了。

      待到秋铃走到门边,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对不起”,擦着耳畔掠过,掠下了心里大半的城池,除了歉意还有太多道不明的味道,她诧异地回过头,何云已坐正了身子,埋首于众多的文件中,脸色依旧严谨如常。

      坐在出租车里,窗外冒着热气的风呼呼作响,秋铃不敢再想他的道歉究竟是为了之前在酒吧的受伤,还是之前没有送她,或者,又是其他,静心想着要为外婆做的事。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外婆正吃着午饭,吴恒坐在旁边如同孝子一般恭敬地伺候着,秋铃面带微笑走进病房,外婆显得特别地高兴,看来吴恒把哄女孩子那套全用上了。

      “别管我了,你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刚一进去已经被外婆开心地轰了出来,秋铃笑得很是无奈,和吴恒在医院的花园内散步,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吴恒,你爸爸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个面吧……”

      吴恒陪着秋铃在树阴下闲走,总是感觉她有心事闷闷地,大家都安静地没有说话,耳中飘进夹杂着花香鸟语的恳求时,感觉难以置信,惊异地转过头,秋铃默默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安地绞结在一起,千言万语在胸口拥堵着塞进口中,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好。”

      吴恒因为父亲的事情向秋铃提过无数次,每次都没有得到过回答。这次秋铃终于决定要面对事实,反而有点莫名的感觉。又似乎松了口气,匆匆跟上满腹心事已不顾他犹自向前的秋铃。

      当天的下午和夜里,吴恒都和夏泠何云在八十八楼讨论这份企划书上的细节问题,夏泠提出的意见挺一针见血,这么多年在何家的学习很是有用,家庭教师教授的知识都很系统化,似乎早就安排好了她来何氏工作的事,学习的知识全是关于经济方面和管理方面的,没有一点是多余。

      看到吴恒赞许地点头,何云偶尔瞥过她时满眼的讶异,她也觉得很开心,其实这许多年并没有浪费,而得到别人的认可,便能够让她有一种虚荣的满足。

      何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偶尔沉思,以至于当他突然盯着电梯的方向愣住时,夏泠和吴恒都没能立刻发觉。

      夏泠意识到时,顺着他的目光偏过头去,只见衣着整齐的何星急匆匆地走到她的面前,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混乱的表情,感觉到了希望却不敢相信是希望,明明知道不一定会有好消息却忍不住要确认,眼睛里点点的兴奋夹杂在朦朦的迷茫中,锁定她的脸,审视着,大家都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时间诡异地停顿在这一刻。

      何星在一片扫视之后,才哑声问道:“你……有个妹妹,对不对?”久违的声音一如当初的温和,此刻更多了几分飘渺,像极了他现在的模样欲乘风归去。

      看到夏泠不明所以地轻轻点了头,何星拉起她手臂便要向外走,留下飘渺沉痛的话语,人已经进了电梯,“去看看你妹妹吧。”

      夏泠坐在何星的车上时,已经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她妹妹指的林夏了,只是自己的妹妹明明叫夏霖的,可是为什么心里很慌,坐在这车里少说也有百次了,第一次感到心里不安,你真的是我妹妹吗?得了白血病的林夏……是夏霖?

      偏偏这两个名字太过于沾亲带故,把夏泠心里仅存的侥幸缩到最少,但,又或许会是巧合。她不断盼望何星能再开快些,却也矛盾的期望何星能够开慢些,最好能永远不到。既希望她是,又希望她不是,夏泠心里乱成了一团。

      只是何星却是急的,窗外路灯下建筑物的轮廓倒退得飞快,在他眼里依旧漫长,他太希望能完成林夏最后仅有的心愿。

      不管夏泠多么希望,多么不希望,很快便到了第一医院,她却不敢下车。

      何星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站在旁边,等待,孤高的身影在微薄的照明灯下显得格外孤寂,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车窗里夏泠的脸上,她转过头,看不清楚他望着远方的眼睛,只能感觉到他的执念。

      再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过去,住院部大楼中零星的灯光,大约他便是看着某一间房间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幸福的心满意足地微笑。

      夏泠突然就痛恨自己的惧怕,毅然打开车门,长腿一伸,跨了出去。何星听到声音朝她看了眼笑了笑,夏泠仍是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恍惚瞥到两点晶莹的亮光,感觉不到那一笑里的苦涩,包含了稍微的歉意,更多的是释然。

      何星旋过身,留给她一个挺直的背影,很是高大,迈开步子朝前走,默默地带路。

      夏泠从来不知道他们原来是那么的有默契,不用语言不用眼神,甚至不用交流就可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或许和她无关,是何星不想说话的缘故。

      夜晚的医院也并不是漆黑一片,只是带着许多的朦胧感,和此刻未满的月亮一样,模糊着人的感官,而再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时,明亮的白炽灯显得格外刺人眼,割痛了夏泠的眼睛,何星却已经很习惯了,熟稔地保持着没有太快的速度。

      在某间紧闭的房门外,何星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看了夏泠一眼。夏泠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何星轻柔地转动门把,清晰地听见身后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她呼出那口气,才轻轻推开门。

      床上的病人已经睡着了,何星自然不肯开灯影响她睡眠,夏泠借着月光,远远的只能隐隐看到她很瘦,身子陷进被褥里蜷缩成虾米的样子,并且有些不安的动着。凑近一些才看到秀丽的脸因为眉间的纠结皱成一团,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以她所不能想象的温柔轻轻地抚平。困在梦魇中的她却毫不清醒的嘟哝着梦呓,刚一听见,夏泠的脸立时变得苍白如纸。

      “姐,爸爸……只是睡着了吧。”
      “姐,福利院……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爸爸不管我们了吗?”
      “叔叔阿姨是……要带我们回家吗?可是……我们不等……爸爸了吗?”
      “姐,你去了哪里?你……也和爸爸一样……不要我了吗?”

      声音断断续续甚至吐字不清,听在夏泠的耳里却是异常的清晰,她早已经用手捂住了脸,却挡不住泪水簌簌往下掉,她不敢再听,不敢再听到那些曾经听到过的话。

      夏泠终于忍不住冲到了门外,背靠着墙支撑着身体全部的重量,慢慢地滑下,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停不下来,她拼命地忍。终于找到亲人,应该开心才对。一边想着,咬紧牙关,汹涌奔腾决堤的泪水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抹掉泪痕,夏泠重新站起来,再一次走到房间门口,心里边的变化不是一点,何星正趴在床边,温柔而略带魅惑的声音哄着熟睡的夏霖离开这个梦境,良久她的呼吸终是渐渐趋于平稳。

      在旁边的夏泠也松了口气,坐到了附近的床上,整个人都瘫倒在上面,何星似也有些疲惫,撑着眼皮坐到了夏泠的旁边。夏泠翻了身侧卧背对着何星。

      “刚才她说有个希望很渺茫心愿,想找到失散多年的姐姐,我就想要帮她找到,她说她姐姐姓夏,单名一个泠字,我,我不敢确定是你……等她喝过鲜牛奶睡着便来找你,只试试。”何星本就是很淡定的一个人,已经平静了很多,更显沉稳。

      夏泠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我明天会去抽血检查,我是她姐姐,我们的骨髓一定会符合的。”停了一下,又道:“我一定要救她。”她在立誓,像是在对何星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只是细细的眼泪从右边的眼睛眼角处长长地流下,涓涓细流淌过左眼,侵入眼睛涩涩的疼,沁湿了枕头一片。

      透过湿润的眼,夏泠怔怔地望着窗外披着面纱的月,心思回到了六岁,那天正好是月圆的时候,她们缠着爸爸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她和夏霖一人坐在一边,嗑着瓜籽,迷醉地听故事。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一声枪响,打碎了她们美好的一切,爸爸伟岸宽厚的身躯缓缓在她面前倒下,手紧紧按住胸前的伤口,似是怕那些暗红色液体的疾速流逝,吓着她和妹妹,他甚至在闭上眼睛前那一刻朝她们憨厚地笑,那个慈爱的笑容她们永生都无法忘记,“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那个时常凶巴巴的父亲,那个喜欢用胡渣刺她们的脸的父亲,那个明明不懂得温柔为何物却爱极了她们的父亲,在某个月圆的时候,在给她们讲神话故事的时候,在难得的机会履行父亲的责任的时候,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胸口,当场身亡。

      夏霖有点怕,傻傻地拉着她的手问,“姐,爸爸只是睡着了吧。”她没有回答,紧紧地抱住妹妹,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父亲手下奔腾而出的猩红色的血。

      拥抱真是个奇怪的动作,明明两个人贴得那么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却无法看到彼此的脸。她们看不见对方的脸上那么深刻的悲哀。

      几天后,她们被送到了福利院,在那里新来的很容易被欺负。很多次,夏霖被抢走了馒头,哭得梨花带雨眨着无辜地眼睛问着她,“姐,福利院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爸爸不管我们了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以后会偷偷把馒头藏进衣服里。但是到夜里馒头冷了会变得很硬,但是那个时候她们一起却觉得很香。

      每次只要有人到福利院来领养孤儿,那些欺负她们的人都会装得很乖,她们便把握这好不容易的一次机会,一个劲地塞满肚子。到后来,她也终于明白,要装出听话有礼貌讲卫生的样子,才会有人领养。

      在十岁的时候,有姓林的夫妇来领养孤儿,她特意装得很乖,也叫妹妹要很听话,最后他们决意在她和妹妹之间选一个带回家,她听到这个消息,在那天做出了那个改变命运轨迹的决定,她一个人逃离福利院。于是,妹妹被他们带回了家。

      其实,那个时候她一直在旁边躲着,并没有离开,夏霖哭得很是伤心,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姐,你去了哪里?你也和爸爸一样不要我了吗?”她差点就投降,跑了出来,可是,她不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担心着,叫你要听话啊,别哭了,要是他们不领养你怎么办。

      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让她感觉到钻心的痛,最好眼睁睁地看到那辆车奔腾而去,决绝没有留恋,她看着它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公路的尽头,她都感觉不到时间的变换,很久很久以后,她抬起头,才发现脸上沾满了泪,天上的星星眨着眼嘲笑她的孤单,终于哭得昏天黑地,眼睛肿到睁不开。

      现在,她却很迷茫,她到底是对是错,如果她不让夏霖离开,夏霖是不是就不会得白血病?是不是有她的保护能更开心?可是那样,夏霖便不可能遇到那么好的何星,至少有温柔的他陪着,夏霖也不会感到那么难受。

      夏泠终于还是没有留在医院,何星送她回家时,她虽然仍然很失神,但也忍不住提醒何星“你回去看看吧,向阿姨很担心你。”说完,也不理何星,径自上楼。

      回到房间,夏泠伪装的冷然面孔立时便垮下,背靠着门,紧咬住下嘴唇,呜咽着却禁止自己发出声音,稍微稳下心神,冲到自己床边,拉开床头的柜子,刨开上层各式各样的发夹和杂物,露出一个颜色暗淡的木盒。

      夏泠伸手一把抓出木盒捧在手心,捧着木盒的手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姿势颤抖着,另一只手拨开盒盖,珍爱地凝视着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发黄的相片,泪水又轻轻擦过脸滑落,没有挣扎地便覆盖在地板上,只一会儿,便形成了一股咸涩的泪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震撼虚惊心意动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