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人间》微雨烆阳

5、月老的红线

　　为何，那红线的另一端，是妖？！
　　盖华在他身边守了八年，守得他的平安，盼得他的福缘，等到的却是一场镜花水月？
　　眼前的两人，谈笑时流露出的光彩那样的夺目，好一对令人羡艳的璧人！
　　但妖是什么？
　　盖华最清楚不过了。
　　妖，生性凉薄，蛇蝎尤胜，为修行得道德不择手段。
　　其实有很多妖，修行到后来，都忘记了他们最本初的心。有了与人类相似的灵智后，便也有了与人类相似的欲望。他们开始渴望更加强大的力量，开始奢求更多的享受，甚至是与人类的爱情。
　　但对他们来说，这些感情是更难控制的，因为妖更容易遵从自己的本能。所以，有那么多人仇视妖，厌恶妖。虽然，这样一棍子打死不少真正善良正直的妖类。
　　可能白蛇真的是个善良的妖，但盖华还是不愿让这么一个漂亮的美女蛇留在许仙身边。
　　他曾见过了无数人妖相恋的悲剧，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许仙身上。
　　他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但心里那份酸涩，那份嫉妒，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盖华拿着伞慢慢踱步到了门口，看着那对相视而笑的男女，心底有什么莫名的东西碎裂，然后他微笑着开口道:“许仙，好久不见。”
　　许仙闻声蓦然回首，就看到那人淡淡的笑着，立在那里，与门框一样的直，一如既往的儒雅淡然。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他，任何事情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但他却又固执的可爱，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即使他意识到其实自己是错的。
　　这样一个人，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那种无奈，酸涩，然而甜蜜。
　　“是啊，先生，好久不见。”许仙也笑了，似乎他们之间的间隙从不曾存在过，依旧是那时的良师益友。
　　但毕竟不一样了，时光夺取了太多。许仙只是个凡人，寿命不过百年。
　　盖华不敢将目光在许仙身上停留太久，怕自己流露出些不该有的感情，便马上转眼看向一旁的白蛇与青蛇，脸上带着温润而亲切的笑容道：“这两位姑娘是…？”
　　“ 白素贞。”凛冽如山中清泉的声音流淌而过，让人不自觉地清明起来。人如其名，这是一个素色的女子。
　　“我叫小青，先生您叫什么呀？！”青衣少女似乎对盖华很是好奇。
　　“盖华。”他依旧笑得温润，不流露分毫多余的情感，仿佛水一般包容。
　　“盖华…盖华…”小青小声念着，而后忽的拍手高呼，“好名字！”
　　盖华愣了一下，不禁有些失笑的看着那个活泼的青衣少女，羡艳起她天真无邪，赤子之心。
　　而小青在看到盖华第一眼的时候就对这个温润如水的男子充满了好奇，因为她的赤子之心，她才能看见盖华深藏的孤独。
　　是什么，让一个如水的君子如此寂寞？
　　这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儿。
　　“大家能相聚在这里也算是缘分一场，一起在这楼里坐坐？”小青右手一把拉住白素贞的胳膊，左手扯了扯许仙的衣角晃了晃，“你说呢？盖先生。”
　　盖华看向许仙，但许仙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白素贞。于是他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看向手中伞的伞尖，说道：“不了，我就不了。这伞，你们拿着用吧…”说罢，盖华向许仙递出手中一直握着的绸伞。
　　许仙闻言将视线转向盖华手中的伞，却没有说话。一旁的白素贞见状开口说道：“盖先生，这样…不太好吧…你把伞给了我们，你自己怎么办？”声音清凛依旧，眼神清澈不含杂质，如同冰雪般剔透。
　　其实白素贞的声音很好听，只是有些冷。
　　“白姑娘客气了，”盖华依旧淡然，看不出表情，“在下只是觉得这般大的雨在早春实是难得的，想好好欣赏欣赏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盖先生了。”说着，白素贞向着盖华微微一福，顺势接过绸伞，“只是，这伞只有一把……”
　　“诶，那不如许公子先送姐回去，我在这里陪盖先生赏雨吧！”小青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高兴了起来，将白素贞推到了许仙边上。
　　许仙仍旧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白素贞则是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看着小青，眼神依旧清明。她又瞥了瞥微笑着的盖华，却忽的笑了：“好。”像是冰冻的大地春暖花开。
　　不可否认，白蛇真的很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但妖，再美，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小青，你和你姐姐都是临安本地人吗？”盖华望着许仙与白蛇越来越小的身影，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是啊！不过，我和姐姐才遇到不久。因为都是孤儿，所以才在一起互相照顾一下。”小青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似乎说的是实话。她伸出手去，雨水从九天落下，碎散在掌心。那雨滴，应是伤感的吧，用生命开出那样绚烂的花。但少女依然笑得天真无邪，比雨花绚烂。
　　“这样啊……”盖华的笑容有点深，似乎润到了心底，可却让人发寒。
　　“那盖先生和许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小青并没有看到盖华的表情，很是自然的侧过头，天真的问道。
　　盖华忽然有些恍然，眼前的少女如此的天真可爱。
　　也许，让她们待在许仙身边能够给他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
　　呵呵…但盖华是妖啊…千年的妖，历经人间百态。
　　白素贞，白蛇，就算你是有仙缘的妖，要是你伤害了他，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我和他啊，相遇的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的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盖华的眼神一下子飘忽起来，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的他还是个七八岁的稚童，刚刚开始读书写字，而我是他姐姐给他请来的教书先生。”
　　“诶，这样啊，那么先生肯定知道许多公子以前的趣事吧！”小青的眼神是清澈见底的，“就像公子的长辈一样！”
　　长辈么…
　　盖华的眼神有一瞬灰暗了一下，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是啊，就像他的长辈一样。”他的笑容依旧温润如水。
　　小青看着这样的盖华，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又是，这样寂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