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蓝莓》锦瑟五十弦

2、恶魔的残暴

　　见他已扳动了扣机，我死死地护在蓝莓苗前不让他开枪。

　　“让开，里瑞吉，不然我连你一起射。”

　　“不！不！”我大叫着，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那株苗子，“你这个坏蛋！蝴蝶跟蜜蜂都不如你可怕！它们至少懂得欣赏，它们至少不会糟蹋了我的园子！”

　　“是的，哦，是的。我是个坏蛋，就是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我也会舍得扣下扣板…………”

　　什——么？！他在说什么？！

　　我回转过头，见他的手里正提着一个孩子————

　　“吉克？！”

　　“里瑞、瑞吉先生，我、我听到有枪声，怕你出了什么事…………”脸色吓得惨白的孩子不停地挣扎着，在那个魔王手里，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哦，里瑞吉，他说他担心你呢！看来他还挺喜欢你的————如果，”魔王的脸色霎地阴沉下来，“如果我告诉他，‘平克威朗’战役中，下令烧光所有金发蓝眼的犹理人住所的人就是你——那场战役中，表现最英勇最杰出的里瑞吉将军你，你想他还会如此地担心你、喜欢你吗？”

　　“放开他…………”
　　他说的是事实，我无法驳斥他。
　　此刻，我只看到在他手里挣扎无果的小孩，一双离了地面使劲踢蹬着的腿，涨得通红布满了泪痕的小脸，一个十分可怜的犹理小孩。

　　“你叫吉克？是姓吗？那么‘平克威朗’中那个被肢解的吉尔米该是你父亲了？”
　　恶魔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停止。而那孩子美丽的水蓝色眸子中的惊恐渐渐地转变为愤恨。

　　“还是那个被三团所有士兵轮玩过的吉朗沙？”
　　孩子突然停止了挣扎！
　　仇恨的火焰瞬间从他眸中喷射出来！

　　“吉朗沙”就是他的父亲。
　　我每天都能听到吉克的母亲——一个漂亮的犹理妇女，在空旷的麦田里、砌高的火砖堆上、她家窄小的院子里呼喊着“吉朗沙·吉克·爱梅特夫亚”这个名字。

　　“吉朗沙，该吃午餐了！”

　　“吉朗沙，你的领带又歪了！说过你好多次了…………”

　　“吉朗沙·吉克·爱梅特夫亚，恭喜你战胜归来！”

　　“吉朗沙，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

　　那个女人，每天都会重复叫嚷这些话语。但从没有一个人说过她是个疯子————她只是许许多多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女性中的一个。

　　“为什么我会记得他呢？呵呵，”恶魔的微笑可怕又可恨，“因为当时我也在三团…………”

　　“呜————啊啊啊！！！”一声巨吼突然自孩子口中发出打断了恶魔的话。
　　我觉得说成是心底涌起的怒恨或许更为贴切。
　　是仇恨的力量，帮助那孩子从科伊布手里挣脱————

　　“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仇恨让他失去了理智，举起地上翻土用的铁铲，他向那个污辱了他的父亲也污辱了他的自尊的男人冲扑了过去。
　　那双眸子，尽管闪射着狂烈的愤怒、仇恨与无尽的杀意，但在我看来，仍存留着属于孩子的纯洁。

　　“杀了我？你杀得了我吗？”恶魔很轻易地就拦下了孩子的攻击，“我不是说过了吗？指挥‘平克威朗’的是他，地上的那个男人，里瑞克·勃罗温森斯将军。”

　　恶魔就像在对那孩子下着“他才是罪魁祸首，杀了他”的催眠——他是恶魔，他有这个本事。
　　我看到孩子举高了铲刀向我奔过来，我看到他悲痛的神情，我看到他充满仇恨却依然纯洁的蓝眸————

　　“里瑞克先生，您真好。”
　　就是那双幽蓝映着金光的眸子。

　　我闭上了双眼，静在原地。
　　为了那双眸子，我心甘情愿被他手里的铲刀刺破我的胸膛、刺穿我的心脏…………

　　“里瑞吉先生，您真好。”
　　“里瑞吉先生，您真好。”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只听到一阵枪声。

　　猛地睁开眼睛，孩子的瞳孔在我面前慢慢放大。

　　“不——————”

　　成股的鲜血，溢出孩子额心上的枪洞，瘦小的身子，在我面前放镜头般地缓缓栽倒，水蓝的眸子，瞪着我，死瞪着我…………

　　恶魔在孩子身后吹拭着冒烟的枪口。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你的——除了我。”

　　“你…………这个…………混…………蛋…………”搂抱着孩子瘦弱的身子，我合上他睁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