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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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们来得早，你看，不过一阵子这里就坐满了。”苻容容乌溜浑～圆的大眼睛转了一圈，仿佛已把这家餐厅的情况尽收眼底。
周籽芽点了点头，这家餐厅的确很快坐满，那是因为这里桌子本来就不多，加上她们这一枱，大概就十枱左右。
然而其实这里的空间还有很多，如果挤一挤的话，能至少多放十张桌子。
但周籽芽大概能够理解，为何店家没有像其他餐厅那样，完全利用店里的空间。
乳白的墙壁，实木的桌椅，纯白的瓷具，陈设虽然简单，却乾净整洁，配合柔和的暖光灯，使餐厅看起来明亮开扬。如果室内环境太拥挤的话，反而会丢失简洁敞阔的空间感。
或者应该反过来说，这家店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去利用空间。
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当然，也不能排除只是老板人手不够，但不论原因是什麽，这里的装潢至少让人更有食欲，任何东西在这里都沦为衬托。
因为只有食物才是真正的主角。
周籽芽莹白修长的指腹轻抚温润质朴的桌面，随意沿着内敛的木纹打圈。
她开始有点期待这里的食物了。
不过那一点期望值若是要量化的话，大概也就千分之一点左右。
“心情挺不错哦，今天是有什麽好事？”苻容容俏皮地朝她贬眼，笑意写满白～嫩的圆脸。
光是三个小时就超额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量，进度非常良好，而且她还有半个小时享受了一杯格雷伯爵茶配手工巧克力。
嗯，是挺不错的。
周籽芽回想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两片淡樱色的薄唇向上微扬，如一弯新月。
相比周籽芽的好心情，苻容容却如一个泄气的皮球般伏在桌上，“唉，我那变～态的领导要我和他一起出差，还是整整一个月！芽芽你明不明白！”
周籽芽默默地听着苻容容的哀嚎，默默地把餐牌递到她手上。
“……不行，我要化悲愤为食量，反正接下来一个月，看见他那张狰狞的阎罗脸我就吃不下饭了，趁现在多吃点！给我可怜的弱小心灵多存点正能量！嗯……吃什麽好呢？好像每样都很好吃……”黑眸一骨碌转动起来，埋首在餐牌中。
周籽芽将飘落在额前的长发拨到耳後，苻容容说看着她能少吃几顿饭，有助减肥，可她就刚刚相反，看着苻容容的好胃口，至少能让她忍受难吃的饭菜，勉为其难地多吃一勺饭。
帮她们下单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小哥，纯白衬衫一尘不染，外罩一件卡其色围裙，一如这间餐厅乾净清新的风格。
周籽芽和苻容容各自点了一个套餐後，小哥还礼貌地问过她们有没有食物敏感，然後端出一篮面包，放在桌上。
小小的藤篮里放着四个拳头大小的法式小圆包，烤得金黄的表面，十字割痕完全撑开，微微焦脆的边缘往外翘，看起来非常可爱。
如果是做早餐的话，周籽芽肯定会选择牛油或者奶油乳酪，幼滑醇香的奶制品绝对是面包的最佳配搭。
但毕竟作为头盘，还是蘸意大利黑醋和橄榄油，免得太饱，吃不了主菜。
在周籽芽看来，意大利黑醋是个营销奇迹。在二千年中後期突然成为餐桌的宠儿，一系列以它为创作核心的菜式，然後还开了专门的品醋学院，想想也是醉了，明明就是酿制失误的红酒。
不过这并不妨碍它作为调味料时出色的表现，周籽芽掰开小圆包，酥脆的表皮在她手中碎裂，里出细白软～绵的面包。
她揪了一小块，蘸上黑醋和橄榄油，黑醋的清新酸甜恰恰与带有果香的橄榄油异常匹配，并使面包纯朴的麦香升华，正好可以作为开胃菜。
让她欣喜的是，居然能吃到实打实的嚼劲，一点也不像外面面包店做的那样，只有轻飘飘的空气感。她又不是要烫浏海，根本不需要空气感的面包。很多店家为了省揉面团的时间，就直接添加膨化剂，能吃到纯人手揉面团做的面包实在难得。
周籽芽就着黑醋和橄榄油，一小口丶一小口地把小圆包吃完。
“芽芽……”苻容容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指着周籽芽的双手，“你把这个面包吃完了！”
“好吃的东西当然能吃完。”她取过餐巾擦了擦嘴，顺便擦掉手指上拈到的面粉。
苻容容红～润的小～嘴张得圆圆的，要不是手上还拿着面包，她肯定要好好掏一掏耳朵。
Miss 周挑吃籽芽居然会有评价食物“好吃”的一天？她没听错吧？
此时，服务员小哥端来两碗罗宋汤，鲜红的色泽和酸甜的香味让人口中生津。
周籽芽毫不犹豫地用汤勺舀了一口汤，红菜头独有的爽甜和西红杮的酸甜在她尖舌漫开，不需要其他多馀的香料，直接用洋葱提鲜，使本来甘甜微温的汤汁入口清新可口。
不过这道汤整体的口感来说没有传统罗宋汤丰厚，可以说是有点“薄”。但让周籽芽感到新奇的是，大厨竟然没有加入土豆，反而是加入酸奶油使汤汁口感变得幼滑醇香，还诱发出食材的酸味，非常醒胃。
不顾闺蜜吃惊的目光，她还把面包撕开一块块，泡到汤里吃。软～绵的面包吸满了汤汁，一咬一嚼，酸甜的味道充满口腔，不能更好吃了。
未几，她就把一碗汤喝到底。
这让周籽芽不得不抱怨西餐的份量，一个大瓷盘只装了中间凹处，没有几口就喝完，还把她的馋虫全部引出来，就算把两个小圆包吃完，依然觉得胃里空空的。
然而这家餐厅显然很能掌握上菜的节奏，没让她等多久，服务员小哥就把主菜从玻璃隔间的厨房里端出来，还没端到她面前，浓郁的肉～香已经飘满小小的餐厅。
周籽芽在心中忍不住欢呼：选择牛排做主菜果然是正确的！
其实她在点菜的时候很犹豫，要选意大利面还是挑战煎牛排，前者失手率很低，再难吃也至少能入口，可後者则是考验一个厨师的品格。
煎得好，可以让一块平平无奇的牛柳变成艺术品；但煎得不好，再高贵的牛肉也会被糟蹋，在她看来後者简直就是罪恶。
可要煎好一块牛排也不容易，首先要对牛肉非常熟悉，细至每个部位的脂肪分布都必须有清楚的认知，才知道如何处理。而烹调的过程更是考验厨师的耐力和悟性，温度丶时间丶火候缺一不可，其中一样稍微过火都可以毁掉一块牛排。
眼前这块黑～毛和牛沙朗排，与伴碟的薯条一起乖乖地躺在木板上，深红色的外层煎得微微焦脆，热腾腾地散发牛肉独特的油香。
她急不及待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小块，锋利的切肉刀轻易切开三成熟的牛排，紧实的外层包裹浅红粉～嫩的内层，她张开小～嘴，一口吃掉——
人丶间丶美丶味。
周籽芽脑海里只是浮现出这四个字，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词汇去形容口中的牛肉。
轻轻一咬，丰沛浓香的肉汁争先恐後从牛肉挤出，难以想像这麽一小块居然能有如此多的肉汁。牛油的香气在口腔中越来越浓郁，却一点也不觉油腻，均匀的油脂使柔嫩的牛肉几乎入口即溶。
主厨很大胆地只用盐作简单调味，在酥香的表层洒了一层浅浅的盐花，没有加入常用的黑椒丶胡椒等等的香料。但这个作法其实是非常高明，盐随着牛肉的油脂在煎煮的过程渗入肉中，纯粹的提味使牛肉本身的鲜甜咸香在口中炸开，简直是味蕾的最佳享受。
她吃的不是牛排那麽简单，而是幸福！太满足了！
然後她用叉子戳了一条薯条，一放进口，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道菜真正的主角不是牛排或者土豆，而是盐。
主厨在主菜的两种食材上都只是用了盐去调味，却是两种不同的盐去唤～醒每一种食材的原味。
牛排用的是带有淡淡甜味的岩盐，这个甜味非常细致，很容易会被忽视掉，如果她的味觉没有出错的话，应该正是喜玛拉雅山出产的岩盐。要是能直播煎牛排的过程就好了，那就可以看着玫瑰红的盐花在浅红的牛肉上溶化，渗透雪白的油脂中……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治愈了，光是用眼睛看也能吃饱的感觉，可惜她只能想像。
而薯条用的则是海盐，经常有人说海盐有“海水味”，其实不过是没有像精制盐那样把杂质滤掉，可那种杂质正是海盐的精华。她不知道该如何精准地形容那种独特的味道和特殊的口感，虽然她也有想过那只是因为结晶体长得比精制盐粗犷所致，但如果有人拿那种钻石形的雪白结晶体向她求婚，她应该会认真考虑吧……重点是那种天然的美态和味道，不是人工精制的盐足以媲美。
“嘎吱”一声，咬开薯条香脆的外层，就会尝到甘栗般的口感，结实而绵糯。明明土豆是最百搭平凡的食材，但却只要随意洒上丁点的海盐，不需要蘸蕃茄酱，轻微的咸鲜便足够让普通的薯条成为可与牛排最匹配的配菜。
从品尝罗宋汤开始，周籽芽隐约觉得厨师应该是个心机boy，从食材的运用丶调味料的配搭丶口感的控制等等，不但恰到好处，更会让你食指大动，一口接一口地吃。
“芽芽……”苻容容看着面前胃口大开的周籽芽，连面前的佳肴也顾不上吃。
眼前的周籽芽，她可是第一次见。
平常周籽芽的食量跟一只蚊子差不多，什麽都只是吃一口。可吃进口里，就马上皱起细眉，像是要吐却又强迫自己吞掉。好像所有东西都很难吃似的，一副活受罪的模样，看着她吃东西就是难受，看她吃饭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吃多。
然而！今天的芽芽竟然把面前的菜都吃光光！噢！周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女儿不吃饭了！呀！不对——
“喂……芽芽，你要不要胃药？”苻容容担心道，芽芽平常吃这麽少，真的不怕吃坏肚子吗？
只是，周籽芽已经进入忘我状态，完全沉浸在食物的味觉刺～激当中，压根没有理会她的叫唤。
今天实在是美好的日子，能一次吃到这麽多堪称“美味”的东西。
桌上的瓷碗丶瓷盘丶木板像是刚刚洗刷过那麽乾净，一点剩菜残渣也没有。
周籽芽嘴角愉快地扬起，一双丹凤眼半眯成两道缝儿，看起来就像一只餍足的慵懒小猫似的，与一脸懊恼地以餐巾擦嘴的苻容容，形成鲜明对比。
可恶！她找芽芽过来明明是为了平衡胃口，结果看着她吃得如此畅快，害她也忍不住一时吃多了！
可真的不可否认，这家餐厅的菜水准非常高，的确很好吃。她摸了摸饱～胀的肚子，轻轻叹了一声。
苻容容把服务员小哥招过来上餐茶，但端茶过来的不是刚才那个小哥，而是一位年约三十的高壮男人。
他的眉眼乍看很普通，却十分耐看，粗～黑的浓眉下是一双漆黑的大眼，眼角还带着几道笑纹。而且身上处处收拾得很乾净利落，蓄着短短的平头，脸上没有半点胡碴子，穿着黑色丹宁衬衫，领口的扭扣整整齐齐地扣紧，袖口卷至手肘，手上拿着飘着香气的端盘。
周籽芽没有看那男人，只是循着香甜的气味，抬头看着端盘上的白瓷小碗，眼睛就亮起来了。
这香味——她不可能认错，是Crème brlée！
Crème brlée，焦糖烤布蕾的法语念起来就像咒语一样，好像念完就会出现什麽魔法似的。
而这道甜品本身就是一道魔法。
“我们应该没有点到这个哦……”苻容容疑惑道，她们点的套餐并不包括甜品。
“这是新店开张送给客人的甜品。”男人把盘上的两碗焦糖烤布蕾端到她们面前，噙着笑意的双眼睨向周籽芽。“请慢用。”
周籽芽郑重地拿起碗旁的铁勺子，如同要举起教皇的权杖一样。
对她而言，敲碎焦糖脆皮，就是神圣的仪式。
敲碎披覆在表层的坚硬糖衣後，就能触及蛋和奶所能制造最美妙的天堂。
犹如打开教堂大门的瞬间，圣殿里传出动听的圣乐，华丽堂皇的天花板就展露在你眼前。
在液体和固体之间的蛋霜滑不溜口，入口与暖雪无异，和原本坚硬的糖浆同时在口中溶化，轻微的焦香中和蛋霜的甜腻，教人如何抗拒得了……
“那个……”周籽芽这才注意到男人还站在一旁，吞下口里的焦糖炖布蕾，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似是不知应如何开口。
男人看出她的不自在，莞尔一笑，温声道：“请说。”
周籽芽抬头诚恳地看着男人黢黑清澈的双眼，“请问你们做早餐吗？”
男人微微错愕，只是脸上怔惑的神色一闪而过，便立刻温柔地笑道：“小店可以提供早餐。”
周籽芽在心里暗自握拳：她决定了，以後每天三餐都要在这里解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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