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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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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隆冬时分,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一片大雪掩盖了一切的肮脏,从窗外望去,好一片茫茫,大雪真干净。
云朵坐在临窗的小榻上,透过刚刚开的窗户上的一条缝隙,看着屋外那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那青砖小径,看不见那枯枝败叶,也看不见一个仆人,云朵就这么静静的,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神色木然。从天空暮霭沉沉到太阳升起,照在这大地上。终究一切都会显露出来,这令人难以启齿的一切都会展现在阳光下。
云朵的衣服是安全最为时兴的衣裳,看着流光溢彩,无数闺阁的小姐都希望穿着衣服去参加姐妹间的宴会,不仅是这衣服能够穿的人神色姣好,更是这衣服千金难求,穿出去就是一份颜面,云朵此时就穿着这样一件千金难求的衣服,呆呆地倚在窗外,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多了几分颜色,可她双颊深陷,脸色苍白,分明是忧思难解,久病缠身的模样。看着屋内虽然是金碧辉煌,却一点都不舒适实用,不过是用华丽的外表哄骗世人罢了。
当年的云朵,虽然是小户之女,却深受父母宠爱,不仅容貌出色,更是性情温婉,求亲的媒人把家门都快踏破了,父母亲挑万选将她嫁给了如今的郎君探花出身的魏笙。当年红妆十里,名动安城,可如今重病缠身,人也越来越衰老,再加上长期忧思深重,已经看不出昔日的风采了。
杏儿端着水走进来,就看着云朵一直望着窗外,她走过去屈了下身,低声道“小姐,你身体弱,得好好养着,这窗户,奴婢替您关了吧?。”
“小姐?”杏儿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地问了一句,可云朵还是呆呆的,没有一丝反应。
杏儿是云朵以前的仆人,她不愿意让别人称她为夫人,所以杏儿一直叫她小姐。可今天叫她小姐,她也不愿意应了。她原来也是家中千娇万宠的小女,可曾想今日,却落得如此地步。云朵都不愿说话,杏儿也就陪着他,同小姐一起望着窗外。
“杏儿,我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呢?”云朵突然低下头,对着杏儿说道。杏儿鼻头一酸,“小姐,你说什么呢?您出嫁那天,我早和夫人说好了,您在哪我就在哪儿,您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杏儿说完心中也是苦涩,当初还以为姑爷是个好的,却没成想,姑爷是仗着夫人,没有弟弟,也无兄长,把她娶了进来,外人看着倒是好的,内里头的酸楚,却只有夫人自己一人知道。
云朵,垂下眼帘,望着眼前的杏儿,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是过不了这几个月了,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这杏儿。杏儿跟着自己嫁到这来,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如今自己身边的丫鬟也就只剩下杏儿一个了,为了她这份忠心,也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去处。
正想着,屋外进来一个丫鬟,丫鬟的托盘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苦汤汁,“夫人,你该喝药了。”这丫鬟可不是云朵的丫鬟,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谁叫这夫人可眼中也没有几分尊敬,见了她连礼都不行。怕是府中的人早就拿她当一个死人看了。云朵心中略一苦 ,望着丫鬟盘上的苦汤汁,道怕是自己过不了今天了。她自小身体康健,来到这魏府之后才疾病缠身,日日都都让她喝些苦汤汁,身体却越喝越差。她对自己这病,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思量,怕是这魏府有人容不下她了。看到云朵,迟迟不喝,那丫鬟有些急了,“夫人应该喝药了,老夫人可是嘱咐奴婢要看着您喝下去,才让奴婢回去复命的,你要是不喝那奴婢只能帮您喝啦,这药凉了,可就不好了。”杏儿见这丫鬟如此不客气,往前一步冲着这丫鬟便骂道,“你是什么人,还敢拿老夫人来压我们小姐,你们魏府简直欺人太甚……。”
“杏儿住口,别说了”杏儿这丫头说话向来不知轻重,虽然不够细致,但是待她却很忠心。若是杏儿还这样说下去,怕是自己也护不的她了。“把药拿来吧。”云朵端着药,一饮而尽。那丫鬟见云朵喝了药,便也退下了。“杏儿,你也退下吧。”“是,夫人。”他帮芸朵擦净了手,端着铜盆便出去了。门扉轻叩,屋内便又剩下云朵自己一个人。云朵原来最喜欢下雪了,原来各家的小姐都说自己爱什么桃花梨花,她却独爱梅花,便以为自己是个清静人了。却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她自幼千娇万宠的长大,哪里经历过什么苦寒不过听别人说,梅花有傲气,文人独爱之,便以为自己多爱梅花了。到如今,她最爱的便是桃花了,原先还嫌梅花轻浮,可如今想想,开在春日里,烂漫动人,却是个好的,该开放时开放,该凋落时凋落,万花齐放,倒也不嫌寂寞。自己如今倒是成了了自己曾经最爱的梅花,孤独寂寞的死去。
望着窗外的景倒是有几分忆起从前。她和那魏笙便是相遇在这冬日里,那时她刚刚及卉人人都道赵家有一女,名为云朵容色倾城,万人求娶。
那时她刚刚及卉,正是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因此初次相遇便对他动心,他对她却彬彬有礼,不亲近也不疏离。她却因为他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动了心。一心想成为他的心上人,却不知他的温柔只对一人绽放,那便是他的妹妹,魏琴。那时的她多傻呀,以为她讨好了他的妹妹,他便也会喜欢她。到后来他确实对她温柔了许多,甚至还向她求了亲,那时她多高兴呀,以为自此便能红袖添香,琴瑟和鸣。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噩梦的开始。
十里红妆嫁与他,新婚之夜,他说她年纪尚小,早早生育对身体不好,他愿与她长长久久,她便也傻傻的信了。再后来他说他一心为民,想做一个好官,她也信了,所以他搬到了书房,两个人就此分居。她想为他红袖添香,为他洗手做羹汤,他却说她身为她的夫人,只要乖乖的呆着就好,从此禁止她再入书房。那时的她多傻呀,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直到亲眼看到他与那亲妹妹卿卿我我,才恍然大悟,痛彻心扉。哪里是什么怜惜呀?哪里有什么长长久久呀?他不愿碰她,只是不想他那好妹妹生气罢了。怪不得说他只要在这里乖乖的做他的夫人就好,因为他娶她,本就是为了做一个遮羞布,一个挡箭牌。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也想透了。既如此,那便和离。她跑去魏笙的书房,对他说,我们和离吧。她自小便是个刚烈的,虽然看着性情温婉,可认定了一件事非要做成。当时嫁他是这般,这时要与他和离也是这般。可魏笙怎么会放她走呢?她走了之后若是风声大,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他的琴儿该如何自处?于是魏笙便囚禁了她,断了她与家人的来往,一日日的苦汤汁伺候着,这身子就越来越差。
外面的人都道,云朵,嫁了个好人家,丈夫爱她重她,婆婆亲她。没见她虽然成婚几载都没有孩子,但是丈夫也不曾纳妾。还接了个远房的孩子过继作为他的亲子,取名为一诺。说是全了当年与云朵立下的的一生一世,不负一人的承诺。可这是一生一世不负一人啊,只不过这承诺对的可不是她云朵。亲兄妹怎么可以生子,就只有过继了。真是荒唐,明明没有她的事,却说的一心为她,让她白白背了个妒妇的恶名。
想到这云朵,不禁心潮有些涌动,她走下小榻,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望着窗外。窗外的雪已经有些化了,远远望去的那一片红梅林也显出了几分颜色,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弹琴吹笛,这笛声这琴声她都再熟悉不过了,可不就是那魏家兄妹。真是令人恶心呀。
云朵关上窗户,向床边走去,刚走几步便觉得胸痛难忍,一张嘴,竟吐出一口血来。看着这眼前的血,如红梅开遍,想到自己今日怕是不成了,往日的怨念竟然淡了,也曾想过如何报复他们两个人,也曾想过自己有一日逃出这宅院,把他们两个人的恶心事说一说,看到两个人是不是还是情深似海,不离不弃,可如今自己怕是要去了,心中想的却不是他们的两个人的事了,也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是否还康健,也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如往日一般威严,自己被困在这宅院内已经有几年未与父母通信了,没有好消息传来,幸好也没有坏消息传来。希望父母身体健健康康的,这唯一的希望了。至于魏笙和魏琴,与这两个人那前尘往事都该看淡了,今世是没有机会报复成功了,那便算了。母亲曾经说过,有执念的人最易成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她可不想以后做个厉鬼,为那人,不值。
慢慢的挪到床上,屋内暖暖的,被子厚厚的,在一片温暖中感到自己慢慢变轻,变轻。问自己还恨吗?怕是恨吧,不过是看淡了,此间事此间了,今世事今世毕。到了如今,还有什么要紧的呢,就这般睡去,了却残生吧。不知道杏儿这丫头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卖身契,前几日看到她那青梅竹马来找她了,想为她赎身那丫头也傻不愿走,还是走吧,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