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追爱记》有颜色的小马甲

73、（七十三）

　　路垠收线，他知道，他的何颜，现在需要陪伴，她再精明强悍，终究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面对如此境地，她需要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路垠一时心急脱手，在转移的时候，重重的摔在地上，强忍双腿的痉挛，他明白，此时，他必须先保重自己，才能温暖何颜。于是，他一手扶着床边保持平衡，一手轻捶并揉按双腿让他们尽快放松下来。为自己处理了大便，带上套接式导尿管和尿袋，迟疑了一下，还是又穿了一层纸尿裤；穿好保暖的裤装和鞋子，简单收拾了一些必需品，便下楼。已近凌晨，路垠去楼下的711买了几罐咖啡和简单的食物便出发。

　　阵痛折磨了团团一个晚上。清晨，团团已经宫开四指，但宝宝依然没有入盆，医生说不排除边生边入盆的可能，还是要求团团稳定情绪，尝试顺产。
　　医院允许陪产，何颜就拉着团团的手，一起进了产房。产房是随时诞生新生命的地方，可何颜依然觉得这里的器具并不温馨，隔壁产房依然可以传来助产士和产妇的声音。

　　“何颜！”团团紧紧握着何颜的手，“一会儿，你帮宝宝剪脐带，还有……知道我爸爸出事……我就找律师做了授权……你可以代替我……签署一切文件……我只相信你！”
　　“好，我懂，你放心，我陪你，你就好好听医生的话，平安把宝宝生下来，多来B市，我让路垠叫他写书法、弹钢琴，教他画画！”何颜知道这个时候，她要给团团力量，父亲身陷囹圄，母亲四处奔波，只有她是她最亲的人。

　　快乐的时间都会过的飞快，而痛苦的时间都会过的漫长。团团的宝宝依然没有入盆的迹象，老天似乎最近和团团卯上了，受了顺产的罪，还是不得不进了手术室。
　　何颜签署了手术同意书。不知道手术室门口是不是一贯冷清，何颜第一次体会在这里等待的滋味。冷，由内而外，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何颜都觉得浑身打颤，但内心却莫名焦躁起来。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医生抱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小丑娃娃，告诉何颜和团团的姨妈，男孩儿，3600克，母子平安。医生允许何颜和二姨去观察室看团团，但嘱咐她们一定不要让团团情绪激动，以免发生大出血。
　　团团的身边围绕着医疗监控设备，姨妈把宝宝放在团团身侧，团团看着身边这个软糯的小人儿，笑着对何颜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么？”
　　“总不会就是生孩子吧？”何颜拂过团团额前的碎发，又轻轻捏了捏宝宝的小鼻子。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的梦想啊，就是为最爱的男人生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哪怕他不爱我。”团团鲜少说起孩子的爸爸，何颜也不多问，都是成年人，何况团团自小就有主意，她相信她能做好选择。
　　“小饭团和爸爸像吗？”何颜轻声问道。
　　团团难得轻松的笑道，“小饭团？你说我儿子啊？亏你还是高材生呢，就给我儿子起这么个名字……”
　　“哎呀，我被你吓的稀里糊涂就赶过来了，哪有时间给咱儿子想名字，你是团团，我就跟着你叫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何颜，趁你和路垠还没宝宝，你们得好好教育我儿子，我妈都跟我念叨好多次了，我已经超前了，至少我儿子可以比你们家的大一岁了，这一年，你们帮我好好启蒙启蒙。”
　　“行行行，大功臣，现在你最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何颜又用手指轻轻点点小饭团的额头，说道，“你看你这个亲妈，你才刚生下来就开始给你安排上课了……放心，你何颜姐姐一定会让你玩happy的！”
　　“何颜姐姐，你该叫我声阿姨！”

　　看着团团慢慢昏睡过去，何颜的耳畔却反复回响着团团的话，“为最爱的男人生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趁你和路垠还没宝宝”，脑海里却浮现出被疼痛折磨的样子。她和路垠的宝宝……何颜以前从未想过生宝宝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人生的进度条还没到这个地方，后来突然得知路垠或许很难有自己的宝宝，她看到了路垠对此的痛苦，想必路垠是喜欢小孩子的，但她却发现自己的内心隐隐的轻松。何颜自知自己并没有什么宝宝缘，每次表哥一家回来，何颜和两个小侄女能为抢玩具、抢手机、下棋反悔、自己要游戏耍赖但侄女们不让这种鸡毛蒜皮打架吵架闹腾一整天，最后气鼓鼓的觉都睡不着。幸好有了路垠，或许真的到时候教育小饭团的也是路垠呢。也好，生活哪能完美，路垠虽然身体残缺，但却给了她完美的爱情。

　　~~~~~~~~~~~~~~~~~~~~~~~~~~~~~~~~~~~~~~~~~~~~~~~~~~~~~~~~~~~~~~~~~~~~~~~~~~~~~~~

　　路垠按着老周给的地址和病房信息，来到了医院。路垠的下肢无法操控驾驶，所有的动作只能靠双手完成，开了几乎一夜的高速，为了安全，中途也有几次的休息，但他的双手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出任何状况给何颜添乱，在医院停车场休息片刻，待双臂稍微恢复，尝试改变姿势双腿也不怎么痉挛之后，便撑起轮椅，把自己转移下车。医院，大概是天底下无障碍最好的地方，路垠一路畅通无阻，但却心怀忐忑。

　　在病房门口，心脏阵阵抽痛让何颜不禁双手揪着胸口的衣服或轻捶胸口，眼泪奔涌而出，身体虚脱一般，整个人沿着墙壁滑下，最终跌坐在地上，脸埋在膝间。
　　路垠正划着轮椅向病房而来，看到跌坐在病房门口哭泣的何颜，他心痛得向心跳落了拍子，用力加快了滑行速度。

　　何颜感觉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进入眼帘的是轮子、一双并不在地面上而是脚踏板上的双脚，她隐隐有些惊讶和不敢相信，抬看到眼前的人竟是轮椅上，有些疲惫的路垠。
　　“何颜……”路垠轻唤她的名字，把一只手伸向何颜。何颜终于不再强忍哭声，趴在路垠的双腿上，一手紧攥路垠的一角，另一只手紧握路垠温暖粗糙的手掌，哭声入耳，路垠却觉得被搅动的抽痛。
　　路垠用另一只手把轮椅手轧放好，轻抚何颜的头，或拍拍她的后背。他多想这个时候把爱人拥入怀中，给她一个坚持的臂膀依靠，或把她拥入温暖的怀里。面对在哭泣中颤抖的何颜，他却只能用自己废弃冰冷的双膝，迎接她的眼泪。路垠用肩膀带动身体向前倾，赶紧用自己空闲的一只手撑在腿上借力保持平衡，在何颜的耳畔说道，“宝贝，地上太凉，先起来好不好？你现在这样，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你抱起来……或者，我陪你一起坐在地上吧。”说着，便试图挣脱何颜拉着的那只手，想把双脚先移下踏板。
　　何颜终于抬头，路垠也稍微放心了些，靠上轮椅靠背，双手把何颜从地上拉起来，把她带到几步远处的座椅旁，让何颜坐在最边的座位上，自己则把轮椅并排停在她的身边，然后展开手臂，把何颜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颈窝。
　　何颜从未停止哭泣，每滴眼泪都像是落在了自己的心尖。路垠只能一边帮她擦拭眼泪，一边安慰道，“难过就哭出来吧，先哭一哭会舒服一些，一会儿团团的妈妈回来，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就在不久前，团团还在昏睡中，被姨妈发觉有严重的出血，便马上叫来了护士和医生。何颜眼睁睁的看着一袋一袋的血液送进了抢救室。
　　医生找到何颜，解释说因为产后出血，需要进行手术止血。何颜赶紧询问是否需要摘除子宫。医生的意见是要先看止血的情况，会尽最大力量抱住病人的子宫，但如果其他方法都不能止血，这的确是最后的办法。何颜赶紧和团团妈妈打电话，手指已经抖到无法准确在屏幕上找到团团妈妈的电话号码。
　　持续无法接通的电话让何颜感到孤苦无援，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不断打着冷颤。团团的姨妈上来拉住何颜，“签字吧，团团和她的妈妈都信任你！”
　　何颜颤抖的右手用力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或许那字迹，自己都很难认出……

　　脑中一片空白的等在手术室门口，24小时内的第二次。
　　这一次，医生出来的很快，轻松的看着何颜，笑着点头。可这一次，依然没有得到一个幸运的结果。进入观察室没多久的团团，突然咳嗽了几声后，脸色开始发暗，呼吸短促困难，很快监控设备发出了警报声。当看到医生将除颤仪推进病房的时候，何颜已经一片空白。

　　“迟发性羊水栓塞、弥散性血管内凝血、肺栓塞、失血性休克、呼吸衰竭……”听着这些只能在新闻和电视剧里见到的字眼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发生在团团的身上，而团团，正带着呼吸机安静的躺在那里。刚刚还说最幸福的事情是生一个和最爱的男人一模一样的孩子，你们的宝宝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看看他？

　　~~~~~~~~~~~~~~~~~~~~~~~~~~~~~~~~~~~~~~~~~~~~~~~~~~~~~~~~~~~~~~~~~~~~~~~~~~~~~~~

　　路垠在来的路上从老周那里得知了消息，老周on call下班，也径直往这边赶。路垠紧紧把在颤抖中哭泣的何颜搂在怀里，给她一个温暖的依靠。

　　团团妈妈回到医院，看到了已经没有自主呼吸，全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女儿。何颜执意要等团团妈妈做最后的决定，因为她给了团团生命。
　　“阿姨，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团团！”看到团团妈妈憔悴奔波的样子，何颜也理解了路垠所说的，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是什么意思。

　　“羊水栓塞，还是要看造化，阿姨也是医生，懂的！何颜啊，辛苦你啦！”团团妈妈拍拍何颜的肩膀，转身看看姨妈怀里哭闹的小婴儿，径直走到了团团身边。
　　“你呀，从小就没让你妈我少操心，小时候调皮捣蛋，离家出走，以为你长大了我能省点心呢，你可好，好端端的回来告诉我你要生个孩子。给你当妈真是不容易啊~~~”团团妈妈一边拉着团团的手，一边抚着她的脸，“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可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孩子？他还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呢，你妈妈我也好奇到底是谁让我女儿豁出命去生孩子。女儿是妈的小棉袄，妈知道，你也是，你看这天儿啊，就要入冬了，可你就不给妈当棉袄了，你给妈买的那些，妈嘴上说你乱花钱，可我心里美着呢……儿大不中留啊，你就去吧，去那边，要像在这儿一样，开开心心的，但别淘气了，都是当妈的人了……”

　　病房里很安静，听着团团妈妈一字一句，何颜紧握着路垠的手，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拔管吧……”团团妈妈示意身边的医生。
　　“阿姨……”何颜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姨妈抱着宝宝来到团团身边，低语呢喃。医生等到显示屏上代表心跳和呼吸的曲线全都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宣布了团团的死亡时间。

　　团团生前签署了器官捐献同意书，那是她有一次旅行回来以后告诉何颜的。
　　她的眼角膜，给4个人带去了光明。
　　之后的几天都在下雨，何颜看向窗外，发觉从B市出发的时候，小区的白杨树还算枝繁叶茂，可现在省城的树枝上已经枯瘦，不过几天光景，就这么换了季。季节周而复始，可团团，却永远查无此人。没有了来日，叫人如何方长？
　　小饭团子倒是乖巧的很，许是知道大人们都在忙碌，索性吃饱就睡。何颜心底居然有一丝丝羡慕团团的人生，终究是完成了自己最大的梦想，落幕也算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