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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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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的每次的季节更替似乎都是在一天之内完成的,从穿外套到穿短裙,也就是一夜之间,从穿裙子到穿外套也就是一场雨的光景,从普通外套到穿毛衫加外套,可能就是一阵风的工夫。
回到B市的第二天,便开始大风降温,气温从20度以上瞬间变为不到10度,还没到10月下旬,就已经屋外穿不得单衣,室内穿不得短衣了。
何颜不再跟着路垠去上班,而是在家里锻炼锻炼身体,准备一下妈妈想要带给大姨的东西;路垠的爸妈倒是鲜有的两人都在家,路爸爸便让路垠下班后回家吃饭,因此和何颜相聚的时间少了很多,路爸爸看出了路垠的小九九,于是便让何颜也来一起晚餐,何颜不好意思拒绝。
席间路妈妈没有旧事重提,饭桌上的四个人倒还算是平静和谐,只不过这个四人餐桌更像是两对夫妇的拼桌,而没有一家人的热络,如果说何颜是个外人,那至少另外三个人应该更亲切才对。
晚饭后,路垠回屋,准备转移到站立轮椅上开始锻炼。路垠刚刚把身体撑起来,痉挛便袭来。何颜照例去按住路垠的膝盖,只是这一次,隔着路垠的运动裤,何颜感到的是明显的冰凉。
“路垠,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家也不多穿点?家里也不暖和啊!你今天上班穿的什么?”何颜转头便去看路垠换下来的上班的衣物。果然只有一条单裤。回头看到路垠,“你这么冷的天,你居然在家鞋也不知道穿一双,真是把我气晕了。”
“哎呀,你别生气,我在家,什么时候穿过鞋啊?”路垠回答。
回B市的时候,已经到了夏天,确实自己也没注意过这些。何颜打开路垠的衣柜,找了一条加绒的运动裤给路垠,“你的鞋柜呢?”
“不用找了,鞋子都是外出穿的,在家没有必要。别紧张何颜,我一直这样,都习惯了。反正他们暖不热,我也感觉不到,穿得多了,万一弄脏了换起来也麻烦。咱们现在每天见不了几小时,你就别为了这个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是,何颜是生气,何颜生气的不是路垠,而是他的家人。“这么多年,都这样”,就是这七个字,让何颜的内心平静不了。何颜深呼吸一口气,岔开腿站在路垠的面前。“你现在呢,先去洗热水澡,我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记得出来要穿上这条厚点的裤子,然后再穿一双厚点的袜子。”说完便和路爸路妈打过招呼,匆匆出了门。
坐在出租车上的何颜想起翻看路垠的衣柜的时候,B市的冬天虽然没有东北那么夸张,可他的保暖衣物也不能那么少啊……
何颜一个小时左右,便又按响了路垠的家门。路垠还没有从浴室出来,路爸爸来开门,只见何颜大包小包的进门来,和路爸路妈打过招呼便去了路垠的卧室。
路垠从浴室出来,惊喜的见到何颜回来,更惊讶的看到了地上的一堆战利品。路垠听从何颜的嘱咐,换上了厚实的运动裤,只是在浴室的时候脚踏板还未擦干,所以没有着急穿上厚实的袜子。
何颜坐在路垠的轮椅前,打开了一个鞋盒,是一双浅卡其色的U牌皮毛一体豆豆鞋,随手拽了路垠的毛巾,把脚上的水擦干。“那,以后在家,你就穿这个。现在这个鞋子里面的毛还比较厚实,所以光脚穿是没问题的,过阵子就可能需要加袜子了,总之,脚很重要,决不能冷。”把鞋子小心套在路垠的脚上。随后又打开一个U牌的鞋盒子,里面是一双系带的高帮鞋,“这双呢,你出门穿,里面也是带毛的,可以天气再冷一点穿,而且鞋子很轻,可以锻炼的时候穿的。”
“这已经俩了,怎么还有啊?那还有一盒。”路垠问道。
“这个啊,就是看着挺好看的,也是皮毛一体的,脚面比你脚上这双覆盖多一点,所以,在家穿还是在外面穿,你随意,你决定。”
“那床上这堆又是什么?”
“哦,你看,这是两条自发热的裤子,这几天可以穿在里面;这是两条加绒的休闲裤,在家或者外出都可以;这两条是羊绒裤,天更冷的时候可以穿里面,你放心,我选大了尺寸,而且都买了双份,你不用担心换洗的问题。”
路垠内心其实是很感动的,只是被何颜这不到一小时的购物规模给惊到了。“你还说你不喜欢逛街买东西,亲爱的,这也就不到1小时,你就变剁手党了。”
“剁手党,是总是买不需要的东西,你说,我买的哪个没用?”
“都有用!想说谢谢,又怕被你惩罚,只是这些礼物我收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呀,不是应该男朋友送女朋友么?”
“你就是礼物,你如果好好的,就是好礼物!”
路垠把何颜拉到自己怀里,把情感都凝聚在一个吻里。
“对了,宝贝,你爸妈哪天来?”
“周五来,周日晚上的飞机呀!”
“好!周五我开车和你一起去接他们。”
他们俩都没有发现,脱口而出的称呼已经变了……
要见何颜的父母,路垠最担心的是他们的反对,毕竟,至少在当下的环境里,他的身体情况,对大多数的父母而言,都是太过明显的硬伤,第一印象就大打折扣,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让何颜和父母不悦,就像何颜说的,不想因为自己让路垠和父母关系更疏远一样。他不想失去何颜,可她的父母可以接受自己吗?毕竟,自己的父母都没有完全接受。
何颜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半,起床后照例和路垠微信联系,但直到上午午饭时间,路垠都没有回复,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何颜打电话给总理才知道路垠今天没有上班。
何颜来到路垠家里,路妈妈开的门。“阿姨好,我来找路垠。”
“哦,他在卧室,你去吧。”
何颜换鞋,急匆匆的跑到路垠身边。
路垠满头大汗,枕头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T恤已经湿淋淋的,都是汗水,何颜抚上他的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烧,双腿也没有痉挛,但路垠表情很痛苦。
“路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耳畔传来何颜焦急的声音,路垠挣扎着睁开眼睛,“没事……神经痛……顶过去就好。”
“到底,哪里疼?我帮你揉,后背吗?”
路垠艰难的摆手,“腿,背,都疼,像……有刀子……在刮……”然后紧紧的握住何颜。
“腿为什么疼,不是没感觉的么?”何颜被他说晕了,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路垠。
“神经痛、幻肢痛,就是平时没有知觉的地方,会突然很疼,大概两年多都没有……昨天突然很疼……”
看见路垠的表情,何颜知道路垠一定很疼,可他居然从昨晚忍到现在。路垠看到何颜眼眶发红,声音也已经有了哭腔,“没事……以前最多也就疼过3天2夜,短的几个小时就过去了,没事儿,不要紧,不用去医院……现在我还能忍,忍不了的时候,吃一粒止痛药就好些。”
何颜第一次如此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路垠痛苦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何颜去洗手间拿了毛巾帮路垠擦掉汗水,又从床头去了水杯把热水喂路垠喝下,检查了路垠的纸尿裤,发现里面有了黄褐色的污渍,何颜就帮路垠处理干净。然后陪在路垠身边。
三个多小时后,路垠已经疼的牙关紧咬,几乎顾不得对何颜的问话做出反应。何颜喂他服下一粒止痛药,路垠在睡梦中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路垠再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变得昏暗,只有另一侧床头的灯亮着,而他的身侧,何颜和衣而卧,拉着自己的手。
“你醒啦?好点没有?”何颜敏感的感到路垠的动静,迅速惊醒。
“没事了,好多了,不疼了?你怎么在这儿?”路垠确认了,现在的确实在自己的卧室。
“我舍不得你自己在这里疼,我却回家去。”
路垠缕缕何颜的刘海,“好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刚受伤的时候这种情况比较多,现在已经很少了。”
“路垠,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怎么帮你,哪怕能分担你点疼也行。”
路垠笑着摇摇头,“是谁,挤个小脓包都哇哇乱叫呢。”
“是因为背后的钢钉才会疼吗?”何颜只想更多的了解自己的爱人。
路垠摇头,“这个和钢钉没有关系,钢钉顶多会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当个天气预报,但钢钉不能取。”
“天气不需要你预报,为什么不能取?”
“我受伤的位置比较高,腰腹和后背都没有力量,无法支撑脊柱,可能会脊柱变形,所以你看,我的轮椅靠背都是量身定做的。但是宝贝你有没有发现,我坐的很直?”
“有啊,我一直都觉得你很挺拔!”
“这多亏我当时在康复中心的医生,给我上了很多坐姿管理的治疗,很多受伤位置低的都没有我坐的直。”
何颜吻上路垠的嘴唇,不禁感慨,原来,坐姿挺拔对于高中是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的他而言,也已经不是容易的事。
“你饿不饿,你妈妈留了粥给你,她亲手做的!我去帮你热一下。”
路垠拉住起身要走的何颜,“陪我就好!”
早上路妈妈轻轻推开路垠的卧室,看到儿子搂着怀里这个衣服没脱,鞋子没脱,侧身躺着的姑娘,便轻轻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