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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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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入口处的旁边就是残障车位,路垠把车停好,何颜帮路垠撑好轮椅,确认路垠的双腿不再痉挛后,便从后备箱取下行李。工作人员礼貌问候,便接过了行李。何颜空出了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酒店大堂和客房都在山里地势很高的深处,从入口到大堂还需要乘坐几分钟的缆车才能到达。两位工作人员一个站在缆车上,一个在缆车下帮忙,把路垠抬到了缆车上,又把行李放上来,路垠用简单的日语和英语对他们道谢。到了大堂门口,又有两位工作人员把路垠抬了下来,其中一位把路垠推到了大堂窗口的会客桌旁,另一位则帮何颜推着行李。
酒店陈设十分别致,陶艺、木艺陈致有序,每一件家具都极富设计感,既有传统日式的影子,又不乏现代西方工业建筑的色彩,窗外的树林层次丰富,针叶林的绿色,阔叶的金黄色和枫叶的红色。何颜坐在路垠的身边。服务生半蹲在他们身侧,办理check-in的手续,确认她们用餐的时间,并询问要不要把餐食送到客房去?因为餐厅是和式的,或许对路垠略有不便。
房间也是传统日式和现代西式的混合,卧室区域是典型的西式,但客厅却是日本和式,卫生间也是设施齐全,方便又温馨。路垠订的房间在这所酒店的三层,也就是顶楼,阳台上有私人温泉,汩汩的水流从泛着青铜色的水龙头流出来,进入木桶里,白色的热气便从木桶盖子的缝隙中散发着。私人温泉被秋日多彩的树林层层围住,想想都觉得惬意。
两人在房间参观了一阵,何颜简单洗了把脸,路垠问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何颜点点头,但还是揉揉太阳穴,“路垠啊,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想先躺一下,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房间有两张大床,何颜实在没有精神,便在靠外的一张床上躺下。
路垠划着轮椅赶紧来到何颜身边,“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弯道上,有点晕车。”
何颜摆摆手,“以前上班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经常头疼,有时候坐飞机什么的也会头疼,老毛病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好,颈椎的问题。”说着,何颜又把在自己脖子后面揉了几下。
何颜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放在房间的行李柜上,路垠便把行李箱放在自己双腿前面,然后自己划着轮椅顺带推着行李来到行李柜前,费力把行李拿到行李柜上。从行李里找出一个保温杯,接了一杯水,放在了何颜的床头。何颜闭目躺在那里,但眉头发紧,明显很不舒服。
从早上到现在,路的饮水很少,他又赶紧给自己灌下几杯水,然后取出一个隔尿垫,铺在了靠里的一张床上。
何颜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儿,但脑子里却很乱,不断浮现出早上见到路垠的样子,刚才路垠开车是精神的样子,第一次见到路垠时的样子,在塞班岛上路垠带她玩,想办法让她登机从提尼安登机回塞班时候的样子,路垠刚来到乌鲁木齐远远的在机场大声喊她时候的样子……
这才是路垠本来的样子不是吗?是热情、有活力的路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何颜的眼泪静静的从眼角流出来,无声无息。从卫生间简单洗漱完毕的路垠本想来看看何颜有没有好一点,可来到何颜身边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她,连枕头都洇湿的样子。他慌乱的用手指抹去何颜的泪水,急切的问,“何颜,你怎么了?这么不舒服么?要不要找医生看看?头很痛吗?也没有发烧,我带了止痛药,要不要吃一粒?或者,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何颜发现自己哭了,发现路垠发现她哭了,第一反应是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这下路垠更慌了,“何颜,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别吓我!”
路垠说着把何颜蒙着脸的被子拽开,看到何颜把身体蜷成一团,还是在哭。路垠拨开何颜的头发,让何颜的脸露出来,不断给她擦着眼泪。
“路垠?”
“嗯?”
“你抱抱我,好不好?”
路垠知道何颜一直对疼痛很敏感,很怕疼,有一次何颜左手无名指甲沟炎,何颜都闷闷不乐嚷着疼,直到看到脓包,帮她挤掉,这样可以早点好,谁知道挤的时候,何颜疼的一直哇哇大叫。
何颜感觉到路垠划着轮椅走开,心都凉了。但突然路垠又回来了,腿上放着一个大枕头。
“来,躺到我腿上来。”
何颜枕在路垠的腿上,路垠按压何颜的太阳穴和额头还有眼眶,试图帮着何颜减缓头痛。可何颜不知怎么,哭的更厉害了,用手捂着眼睛。
“路垠,对不起!”何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路垠更加蒙圈了。
“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让你哭的这么伤心,嗯?”路垠半开玩笑的说。
何颜缓和了一下,说道“我刚才看到你开车时候的样子,就想到了我们在塞班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何颜一边说一边抽泣,像个小孩子,上气不接下气,“我好像没有给你什么好运气,或许我八字克你呢?”
“我以为你是无神论呢,怎么还相信这个?”路垠一边帮何颜揉着额头,一边笑道。
“你看,和我认识的第二天,不是,第一天晚上,你就病了;后来你去新疆看我,你就发烧了;然后我跟你谈恋爱,你就胳膊腿受伤缝了那么多针;然后前阵子咱俩去申城,你就急性阑尾炎还把阑尾切了。”
路垠赶紧反驳道,“谁说的,第一天晚上生病,是因为我自己吃了不好消化的椰子蟹;在新疆发烧,是因为天气太热,不论跟谁去我都会发烧的啊;那次胳膊和腿受伤缝针,完全是意外;至于阑尾炎,那是因为我没有知觉不能及时发现。这怎么能怪你呢?再说了,每次我生病,你都在我旁边照顾我,我都不知道有多幸福呢。”这是安慰何颜的话,但也都是事实,本以为能够成功安抚何颜,可何颜哭的却更厉害了,“可是,你看,你出院后,我没出现,你都恢复成最一开始的样子了,我虽然很高兴,可是也说明,没有我你更好。”
路垠完全想不到这种话出自何颜之口,平日里那个自信的、细心的、有主意的何颜。
“托你的福,我去医院复诊之前,每天上下轮椅,都有爸妈帮忙,我爸还帮我站立,活动双腿。我瘫痪十几年来,这都是头一次呢,我总得给他们点面子吧,对不对?再说了,最近每天没什么工作,每日多餐,在家轻松的不得了。如果没有和你跟你分手,我可能现在恢复的更好,现在可能更精神呢!”
何颜的哭泣缓和了一些,路垠手上的动作突然停止。
“何颜……我知道,你不在意我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再也不能走路,只能轮椅代步;我也知道你不会嫌弃我因为瘫痪而大小便失禁甚至有时会出尴尬的意外;我也知道你会体谅我生活的各种繁琐和各种不便,还有别人的误解;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我因为瘫痪可能不能让你怀孕、不能让你有自己孩子、不能让你当一个美丽的孕妇,你还愿意重新接受我,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