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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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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多,路垠醒来,只是感觉房间很陌生,呼吸道有些隐痛,再就是身上有一种压迫和束缚感。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无法动弹躺在医院在被子里悄悄流泪的日子。
路垠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去摸自己的下~~身看是否失禁,这已经成了他瘫痪后每天醒来的习惯。
“别乱动,你手上埋了针,跑针很疼的。”路垠刚从麻醉里回复意识,但思路还没有很清晰,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正是他身体压迫和束缚感的来源。何颜在安静的房间里突然的这么一句,虽然声音很轻柔,但也吓了路垠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遇到了何颜的目光。
路垠又伸出左手,马上被何颜抓住。
“别动,你刚做了腹腔镜切除阑尾的手术,肚子上现在有3个洞,别担心,医生给你滞留尿管,而且大便在你进手术室之前也已经用灌肠排干净了,放心吧。”
“你帮我弄的?”路垠身体虚脱,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发烧,呕吐,加上手术,声音都气若游丝。
“你爸爸帮你处理了排便,你妈妈帮你换的衣服。我只是在这里陪你。你爸爸早上要坐早班机去鹏城出差。”
“所以,你在医院,陪前男友?”路垠深呼吸,挤出这几个字。
“对,没错,陪前!男友。”何颜特地把前字说的很重。
“回家去!”路垠很疲惫,说话也是挑简单的来。
何颜心说,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迷迷糊糊的叫我,还死命拽这我的手不让我走呢。
“哎呀,我失恋经验丰富,而且啊,跟多数前男友都还是朋友,你也可以算一个,既然是朋友,朋友生病我得探病呀。不像你,那么绝情,分手后,一句话都没有。”
“你倒是多情,分手后还陪前男友睡觉。”路垠有点觉得,何颜就是来气他的,可惜自己说话都费力,根本发不出火来。
“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不太矜持,而且,实质重于形式,我只是睡在这里,又没发生什么实质……”何颜轻声反驳。
“你……干嘛睡这里,还……搂着我?”
“就这一张床,不睡这里,你让我睡哪里?走廊?还是你床底下?再说了,床就这么窄,我这胳膊没地儿放了……”
“狡辩!诡辩!”路垠气不过,这几个字几乎是牙缝里出来的。
“对,就你老实,偷走前女友的披肩,算怎么回事儿?”何颜不动声色,依然轻声的,平静的说。
“谁偷了?”
“嗯,我自己丢的,丢在了你们家,还整整齐齐的丢在你的枕头边上。”
此时虚弱的路垠,真是已经被何颜气得七窍生烟了,但实在虚弱,便闭上眼睛简直不想再理她。何颜既是心疼,又觉得好笑。然后伸手伸进了路垠的衣服里……
路垠已经筋疲力尽,动弹不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何颜。何颜抢先,“别说话啦,好好休息,护士说你醒来,要量个体温。”
何颜起身,用棉棒粘了饮用水,帮路垠湿润嘴唇,又帮路垠翻了身。然后给路爸、路妈、总理、大聪都发信息报了平安。路垠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何颜回到家里,拆封了几个新买的亚麻毛巾,用快锅熬了一点小米粥烫,装在焖烧杯里,自己也简单洗漱了一下。路爸爸给何颜打了电话,显然,他并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情,对何颜一再表示感谢,也恳请何颜最近多去关照路垠。何颜不明白为什么路垠的父母会如此不擅长照顾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他们在路垠刚刚瘫痪的时候没有投入应有的关注。何颜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有礼貌和客套,但何颜知道,因为是路垠,所以自己会尽力。
早上路垠不知道是几点被吵醒醒来,一群医务人员送来了一个病人到了这间病房,然后把病床间的帘子拉上。医生们和护士们为同屋的患者进行了检查,交接,似乎还安置了医疗器械,半天房间才再次回复安静。没多久,主治医生查房,浩浩荡荡,一个医生检查,若干医生旁观,一群医生记录、问答,问了路垠几句话,大意是现在感觉怎么样。路垠无奈的跟医生说,自己高位截瘫,并没有什么感觉。几个年轻的医生大约是实习医生,喘气都有了语气,大约是遇到了少有的病例,赶紧交流记录。主治医生掀开了路垠身上的薄被,路垠闭上眼睛,十多年前在医院的恐惧无助的感觉再次袭来,当年,一个18岁的少年,就无数次被医生们这样检查,自己的隐私部位也坦露开来,医生不断在他无知觉的部位触碰,他的回答永远都是摇头……路垠的手不禁抚上自己的腿,居然惊喜的发现,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明明自己上次醒来的时候,裤子并没有在自己的腿上,可现在……
医生依然在他身体没有知觉的部位指指点点,路垠依稀听到了医生说伤口情况正常,然后大概是讲解了一下开口位置的选取,不过路垠的脑海里,只有何颜,和她做出的他不知道的事。
查房完毕,路垠小心的摸摸自己的腰侧,确认了裤腰松紧的位置,不禁舒心的笑了起来,看向窗外。
护士进来,“2号床的路垠,我先给你量个体温啊,然后给你把床头摇起来一点啊,先给你摇起来一点,你要是头晕就说话。让家属帮你活动啊,有利于排气。”
护士把床头摇到30度的时候,路垠示意停止,闭眼深呼吸,才感觉体位低血压导致的眼前发白和心悸才过去。“您好,我想问一下,昨晚和今早陪我的家属呢?”
“你说你爱人吧,我刚接班的时候,看见她走了。咱们这边晚上是不允许陪护的,你情况特殊,昨晚这个病房又就你一个,才开绿灯的,今晚就不行了,咱们这边探视时间时上午9点到下午5点,科里说了,你的探视时间可以延长到晚上7点。”
“那,现在几点了?”路垠问。
“9点10分。”
说完护士取出体温表,“不发烧了啊,体温37以下了,白天每个小时量一次体温。现在给你输液。”
护士挂上输液瓶,把病床的帘子拉好,便转身出去。路垠刚闭上眼睛,突然有人又把帘子拉开了。
“你怎么又来了?”
“是啊,我事多闲的,又来看你。怎么样?排气了没有?给你带了早饭。”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何颜有点嗔怒。
“我又没感觉,我怎么知道?”路垠也有点没好气。
“没感觉,也没听到?”
“没有!”路垠有些不耐烦,也是,一早上,已经有几波人问他他不知道的事,居然何颜也问。
“刚才还问人家护士,我去哪儿了,敢情是为了冲我发火,是吧?”
路垠还是第一次对何颜这样的态度,只是最近分手、生病,又口干舌燥,自己明明想何颜来,又假装不想看见她的想法被无情揭穿,心情也很难不受影响。“抱歉!”
何颜理解此时的路垠,本来就没有打算和他抬杠。“你这么躺着多久了?多久没翻身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才平躺过来。”
何颜看看手表,还好,时间不算太久。
何颜起身,向床尾走去,“你去哪儿?”路垠赶忙体温,声音沙哑,突然咳嗽起来。
何颜没有回答,走到床尾,把包包拿过来,重新坐好。
何颜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布袋,抱上毛巾,弄平整,放在路垠输液的右手下,路垠瞬间便感觉自己冰凉的右手有了暖意。然后何颜掏出两个杯子,去洗手间接了一杯水,拿着一个只带一点牙膏的牙刷,“来刷个牙,漱口水直接吐这个杯子里。”
何颜把牙刷噻到路垠的左手,路垠一时没有反应,但突然又想到了十多年前,也有人这样对待自己,是父母为他请的护工。
“千万别把水咽下去啊!”何颜嘱咐道。
漱口水刚到嘴边,一点刺激的气味让路垠又咳嗽起来,路垠只好用拿着牙刷的左手手背去挡着嘴。何颜用自己拿了纸巾的手去把路垠的左手换下,咳出的液体居然带着一丝丝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