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酒馆》穗瑾

2、清白之年（下）

　　清白之年（下）
　　这是一个梦吗？场景好熟悉，像是那天和灵梢跑出来的夜市。灵梢在那里！我看见他了，想喊他，又怕惊扰了人群只好悄悄的跟上去，很快我就在一个糖果摊前追上了灵梢，我上前去拉他却发现好像碰触不到他。灵梢转身走了，我无暇顾及刚才的事快步跟了上去，一边小声的叫他但不敢再伸手去拉他。灵梢走到糖果摊前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摊主，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两个Q版的糖人做好了，灵梢拿到后笑得特别温暖，他仔细的将两个糖人收进盒子里，慢慢退出人群。我想伸手去揉一揉他的头发，可是场景又换了……
　　这次是我和灵梢的家，准确的说是第一个家。那时候我的事业刚有起色，灵梢还在念书，我们没有太多钱，勉强租了一个两居室的公寓。环视四周，所有的摆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过灵梢呢？我找了每一个房间最后在客厅沙发后面的墙角发现了灵梢，他跪在地上捡着散落的糖块，一点一点将已经碎成粉末的糖抓在手里，可是一遇到汗水那些糖粉便立刻变成了黏黏的液体！灵梢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掌心，他小心翼翼的用舌头去舔手心的糖水……过了一会他踉跄的站起来，捧着那些糖去了厨房。灵梢找出平时烧牛奶的小锅，将刚才捡起来的糖块都放进去，开火，全部融化后导入做饼干的心形模具中，然后灵梢就开始等……就那么站着、那么看着，直到糖浆冷却凝结。看到灵梢这个样子，心疼和愧疚全部涌上喉头，我想为我的行为说声抱歉，我想将他抱在怀里……我，我还是放不下那该死的面子！我在心里暗许今后一定要加倍的对灵梢好，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要给他。这么一想刚才的愧疚似乎少了些。糖浆渐渐冷却，灵梢极其小心的将它扣出模具，我的心也和他的动作一同起伏。“咔”一声，我预感不好，果然心形的糖块断成了几半！我有点不敢看灵梢的脸，那像是心碎的声音，预示着某种结束。但是出乎意料，灵梢没有哭，他将手里的糖块塞进嘴里，又用力扣下模具里的另半块也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说，这样就不会分开了，甜甜的，永远也不会分开！
　　我哭了，灵梢对不起，我会加倍爱你，加倍的对你好，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时间好像快进到了两年后。这年我的事业突飞猛进，我们换了房子，一座独栋的别墅，灵梢也是在这一年毕业的。此刻我站在灵梢的卧室里，他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随身听，放磁带的那种。从遇见灵梢那一天起这个随身听就在，我曾嘲笑过灵梢老土，也曾买了MP3、MP4给他，但他一直留着这个随身听。突然这个旧随身听开始转动，看来灵梢出门的时候忘记关，随身听开始自动重播了。
　　“2009年6月19日，天气晴，今天我毕业了，除了集体照我没有一张单人照，也没有一张和同学的合照，他们大概都不记得班里有我这么一个人，没关系，我还有笙歌，再有一个小时他就回来了，他会陪我一起庆祝毕业……”
　　“2009年6月20日，昨天他没有回来，我相信他是不会忘记的，所以我在等，我会等，会一直等……可是知道阳光重新照进窗户也没有人推门进来，你在哪呢？有没有吃早饭？”
　　“2009年7月29日，打扫的阿姨回乡下了，房子突然又变大了，我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有汇银……”
　　“2009年12月24日，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和你的粉丝一起过平安夜。昨天你的助理送来了圣诞树，我你今天会回来，午夜的钟声响了，很庆幸房间里除了我还有一颗会发光的树……”
　　“2010年1月1日，下雨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雪呢？好想去你的家乡看看……”
　　“2010年2月19日，我偷偷买了机票去在的城市，可还是被你发现了。其实当你的目光投向我的那一瞬间我特别的开心。可惜没能跟你说上话，不过没关系，三个月没有见到你了，就是一个眼神我也觉得很温暖……”
　　“2010年3月1日，今天接到了你经纪人的电话，他说不能和你一同出现在家以外的地方，我不想答应……”
　　“2010年9月8日，我写的歌有制作人找我了，我想我有办法和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了……”
　　“2011年11月9日，这一年的时间真的很美妙，我可以在舞台下看你，可以和你挤在一起讨论剧本，可以一起看电影，可以一起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手机各样的糖果……”
　　“2012年5月12日，我是有多幸运，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了你……”
　　录音机播完这条以后，播放键上的灯就灭了，似乎是电池没有电了。这种老款的随身听还不能充电，只能用电池，我看见旁边有备用电池准备拿来换，可是突然起风了……
　　天色骤然变暗，有人上楼了，许是做贼心虚我慌忙躲在了门后。是我的经纪人和灵梢，经纪人指着桌上磁带对着灵梢怒吼，说他这是在毁了我，毁了所有人！经纪人试图拿走灵梢所有的磁带，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些磁带竟然有整整两大箱！她蹲下身，随便抓了几盒磁带，认真的看了一下磁带的封面备注，嘴角上斜露出一个冷笑，然后猛的站起来用力将手里的那几盒磁带砸在灵梢脸上！她说，夏灵梢，你不应该继续活着！塑料的磁带盒狠狠地划过灵梢的眼角，血红色的泪水落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
　　风雨交加的下午，我站在灵梢的公寓门前。记得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不方便再住在一起，不方便再见面，不方便发信息，不方便打电话……雨越下越大，我快步朝公寓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有人推门出来了，我慌忙闪身躲在高达的绿植后边。也许是天色偏暗，也许是来人的情绪激动无暇顾及其它，这么粗劣的躲避竟然没被发现，但当我看清来人是谁后，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那个背影笔直的是我的父亲，旁边穿着华丽妇人是我的母亲，那个在后面撑伞的是我的经纪人！
　　灵梢！灵梢！你不要哭！我满脑子但是血水从灵梢眼角划过他的脸庞的画面……
　　灵梢的公寓房门打开，屋内一片狼藉，花瓶、吊灯、玻璃茶几……此刻都变成了碎片躺在地上。我可以想象如果我的父母知道了灵梢的存在会如何的暴怒！可是灵梢，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在哭？
　　轰隆！一个惊雷在屋顶炸开！
　　阳光洒在窗棂上，完全看不出雨的印记，我依旧站在灵梢的公寓里，地上玻璃碎片已经不再了，吊灯的位置还是孤零零的空悬着一根电线，好像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找到了灵梢，他又在摆弄他这些年最珍贵的收藏，糖果，攒了七年的糖果，各式各样的糖果，记载我们所有共同记忆的糖果。不过这次不一样，他不在只是拿出来看看就放回冰箱，而是一块接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化了就再塞，哪怕已经开始反酸水也不停。我发现情形不对试图上前去阻止他，可当看清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的时候，我知道晚了，完了，这是分手那天！
　　可是傻灵梢，我不过只是生气，只要你回来，灵梢你别吃了！我是不会在离开你的！可是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我！他还在不停的吃糖，他的胃液和泪水滴在还来不及吃的糖果上，那些曾经好看的形状开始变得狰狞……
　　我冲他大喊，让他不要吃了！这次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停下来，对着我在的方向说：“我想吞下七年的甜，可是到胃里都变成了酸，化在嘴里都成了苦，笙歌，我好想把所有你给过的甜都咽进心里，可是为什么不行呢？”
　　我想要抱住灵梢，但却仿若幽灵般穿过了他的身体！为什么？灵梢，为什么？
　　我的身体被抽离，一切变得模糊，我伸手想去抓住灵梢但距离却越来越远……
　　霓虹灯下，破烂的兰博基尼在隔离带里闪着灯，车头已经面目全非了。有人在拍打我的脸，我艰难的睁开眼睛，是灵梢，他将一块糖放进我的嘴里，视线开始清晰。他将我从隔离带背到护栏边，然后顺势坐在我旁边，脸色苍白的大口喘气，似乎这几步的距离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我想将他搂进怀里可是重伤的身体却一动不能动，灵梢像是懂了我的意思将头轻轻地靠在我肩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笙歌别怕，一会天就亮了，会有人来救你，笙歌别怕，等天亮了一切就会重新变好了，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要再吃糖了，味道一点也不好……”我想追问灵梢要去哪里，可是眼皮越来越沉……

　　“喂，小鬼少买点糖，小心牙齿坏掉”秋秋冲我直翻白眼，但还是极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一包糖果。
　　“要回去了吗？”秋秋问我。
　　“是呀，天快亮了，客人要是醒了发现没人不付钱就走了，那我们不是亏大了！”
　　回到忘忧酒馆，易笙歌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有走，还在吧台前的那个位置，试图从杯子里再倒出一滴酒。
　　“易先生醒了。”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吧台。
　　易笙歌点点头，问我几点了，我回答说天还没亮。
　　他从钱包掏出一叠钞票放在吧台上，对我颔首表示感谢后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是突然问我刚在那杯酒叫什么。
　　“清白之年！”
　　易笙歌停下脚步，怔了一下，转过来问我，“老板，有糖吗？突然想吃一颗。”
　　我示意秋秋给他一块。
　　秋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易笙歌，然后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吃下，我想制止他这种不礼貌的举动，可是他没有看我。
　　“叔叔，甜吗？”秋秋问易笙歌。
　　易笙歌摇摇头说：“不甜，又苦又酸的。”
　　他拍了拍秋秋的头说了声谢谢，走出忘忧酒馆。
　　易笙歌走后，秋秋追着问我问什么那个人会觉得糖不是甜的。
　　“因为那是灵梢的味觉！”
　　“那灵梢去哪里了？”
　　“那里！”我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花盆，里面有一棵折了的花枝。
　　“什么？”秋秋跑过去抱起花盆来回端详，“为什么会这样？”
　　“一命换一命，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我从他手里抢过那个花盆。
　　“他死了吗？”
　　“差不过吧。”我拿着剪子围着花盆找下刀的地方。
　　“你要干嘛？”秋秋万分紧张的盯着我手里的剪刀。
　　“剪下来泡酒呀，不然死透了就浪费了，这可是夕颜花，啧啧，别提多补了。”
　　“他还会开花吗？”
　　“什么？”我放下剪刀，看向秋秋。
　　“我说，灵梢，他还会开花吗？”秋秋睁大了眼睛。
　　“不会了。”
　　“可是，我想看。”秋秋出奇的认真。
　　“去拿一截棍子来。”
　　秋秋没动，不解看着我。
　　“你不是想看夕颜花吗？这样断着怎么开花，咱们得给他扶正了。”
　　秋秋蹦蹦跳跳的去找棍子了……
　　清白之年：
　　1.10ml蓝橙力娇酒倒入事先准备的伏特加中；
　　2.用吸管滴一滴百利甜酒，一滴芍药汁；
　　3.关闭环境灯，用荧光灯给酒杯一个单光；
　　4.静置片刻后便是清白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