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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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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张哲正准备出门,冷不丁儿门铃响了起来。而且一响就接二连三的不停,显然访客并不是有耐心的人。
张哲正在心里计划一天的安排,突然被打断了思路,不由皱起了眉头。
按下开门键,门外不久就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张哲叹了口气,不等敲门声响起,就打开了房门。贺肃昂然走了进来。
“你要出门?”贺肃看到在往背包里装东西的张哲,有点诧异。
“嗯,去学校。”
“今天可是周六。”
“周六就不能去学校了吗?”
“你是去图书馆还是……,去跑腿儿?”
“关你什么事?”张哲和贺肃说话毫无顾忌,一改在曾虚白面前的腼腆乖觉。
“唉唉,我问你,”贺肃对此毫不介意,而是大力拍着张哲的肩,兴奋地低声问张哲:“你去他家那么多次了,看见过他的裸体没有?”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哲板着面孔。
“切,别装了!”贺肃不屑一顾。“不过我告诉你,我可看见过。”
“一大早的别发春梦了。”
“嘿,嫉妒了吧?你还别不信,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在室内游泳馆。”
贺肃喜欢运动,各类体育活动都能来两下,对外号称十项全能。昨天晚上无聊去游泳,刚从入口走进去,就看到有人在游泳池边以一个优雅的鱼跃纵入水中,潜泳了七八米远才露出头来,惬意而又自在地向游泳池的另一边滑过去。
贺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原来就是曾虚白。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也砰的一声跳入水中,哗哗哗,如同一个大吨位轮船,水花四溅地追着曾虚白游了过去。
几个来回,终于在曾虚白抠着池边休息的时候,贺肃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身边停了下来。贺肃和他打招呼,曾虚白马上回应。贺肃长出了一口气:“我还怕不穿衣服您就认不出我来了。”
曾虚白也不含糊:“我光看体积就能认出你。”
贺肃一愣,然后隔着泳帽挠着头呵呵笑了半天。
游几趟,聊两句,一来二去,两个人相处得倒比在教室里融洽多了。
但是游完泳去冲澡的时候,尴尬事就来了。眼看着曾虚白脱下泳裤站到花洒下边去,贺肃突然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曾虚白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贺肃咬着牙,脸色通红,说是没吃饭就来游泳,水又比较凉,胃受刺激了,痛得要命。
曾虚白打开了花洒,让热水淋在他身上,自己匆匆冲洗了一下,到外边小超市去买热牛奶和面包给他。
曾虚白出去了,贺肃才舒了一口气,遮遮掩掩地站了起来,把水温调低。他是受了刺激了,但并不是那个叫做胃的部位。
幸亏现在还是初春,来游泳的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不然真是糗大了。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告诉张哲的,只是一个劲地炫耀他看到的“春色”:
“腿又直又长,肩宽腰窄,后边又翘又结实,前边……”贺肃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做示范。
正陶醉的时候,冷不防张哲的两根手指忽然叉到了眼前。
“哎哟你干嘛!我的眼睛!”虽然躲了过去,但还是吓了一大跳。
张哲不说话,走到门口换上鞋:“走。”
“这么着急,我还没说完呢。”贺肃没完没了。
张哲没答话,只是皱了皱眉,往门口的方向甩甩头。
贺肃吊儿郎当地晃了出去,“真是的,坐都不让坐一会。”嘴里埋怨着,心里却美着呢,嘿,终于扳回来一程。
直走到曾虚白楼下的时候,张哲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是没有消下去。按下门铃,深深呼吸,把旋钮调到乖学生的频段。
进门之后,发现今天曾虚白的状态也不太好。脸色发白,眼下有淡青色的阴影。再加上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休闲裤和黑色的开襟毛衫,虽然领口露出的淡蓝色格子衬衣冲淡了一身黑色的肃穆,但仍然把他整个人笼罩到一种莫名的阴霾中去。
张哲很想问问他这几天是不是过于劳累了,想想却又保持沉默。曾虚白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却有着很重的心防。关于自身的情况,他很少提及。如果有人问到,他虽然不会直接拒绝,却会用巧妙的太极手推开。明白这一点之后,张哲就很小心的不让自己的好奇心有所流露,不乱看、不乱听、不乱说,讨论的话题不外乎工作和书本。张哲的有分寸和安静,是曾虚白能够安心放任他接近自己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状态都不是很好,但工作还是要继续。有一些英文及法文的材料,必须在周末前全部整理、校对妥当。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纸张翻页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
忽然,嘟嘟的电话铃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喂,你好。”曾虚白拿起了放在书桌上的话机。
那边的人好像在询问。
“是,我是曾虚白。”
片刻的停顿过后,一个刺耳的女声突然从话机里直直地穿透出来。
或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或许是对方太过卖力,坐在附近的张哲能清楚地听到哭骂声的传来,虽然听不清对方究竟在骂什么。
曾虚白的脸一霎时褪尽了血色,那副在张哲多方刺探后仍然稳稳带在他脸上的完美面具,就在这一刻碎裂了。
张哲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曾虚白握着电话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再接着,嘴角的肌肉甚至也微微抽搐起来。
但是让张哲不明白的是,曾虚白一任对方叫骂,自己却一言不发,也不挂电话,就在那里撑着。
张哲倒是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去了卫生间。在马桶盖上坐了许久,出来时看到曾虚白还举着电话,连姿势都未变过。
轻轻掩上门,下楼走到小区的超市,转了一圈,买了几个面包圈,再慢慢往回走。
难道是以前的女朋友?看样子不像啊。母亲?哪个母亲骂儿子会这样狠的?难道是——
情人的妻子?
想到这里,张哲一个激灵。但随即也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要是这样的话,曾虚白大可以挂断电话了事,干嘛要受这种气?再说,这些天他和曾虚白的接触也不算不频繁,他根本不像是有情人的样子,无论男女。
带着疑问,张哲又慢慢踱回去。
那个电话终于打完了。
曾虚白燃起了一支烟,坐在书桌前继续他的工作。他看起来十分平静,平静得像不见星月、一片死寂的夜空。这是张哲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早上没有吃饭,刚才饿得不行,买了几个面包圈,老师您要吃一点吗?”
曾虚白微笑着摇头,但是笑容很勉强。
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时候的张哲,突然感觉到一种残酷的快意。他的灵魂像一个嗜血的野兽,悄悄蹲坐在一边,欣赏着曾虚白撕落面具后血肉零落的模样。
现在还不是走上前的时候。
曾虚白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这种冷空气并没有冻住张哲,他一边咬着面包圈,一边翻着材料。他知道,曾虚白需要的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平静如常的气氛。
终于,张哲把校对的工作做完了。
把材料放在案头的时候,曾虚白抬头向他表示感谢:“又侵占了你的休息日。今天我有点别的事情,改天请你吃饭。”虽然还残留着遭受打击后的虚弱,但显然又重新将铠甲披挂上身了。
张哲也没有推辞:“好啊,我等着。到时候我拿瓶我爸藏的好酒请老师尝尝。”
曾虚白没有食言。周三的晚上,曾虚白请张哲到学校附近的江南春酒楼吃饭。
张哲也没有食言,实际上他甚至是超额了。他带来了一瓶白酒和一瓶红酒。
“不知道老师喜欢喝哪种酒,所以就各带了一瓶。”张哲这样解释。诚恳的模样掩藏了真实的意图——酒掺着喝更容易醉。
“这酒是80年代产的吧?”曾虚白很有兴趣的望着那瓶白酒。
“啊?老师对酒有研究?”张哲早知道曾虚白不是书呆子,但是有时候还是会遭遇意外。
“这种酒只有80年代才用这种瓶子,到了90年代就换了新包装了。”
张哲连忙给他斟上酒。
曾虚白抿了一口,露出了一副很享受的神色。
两个人就这样推杯换盏起来。
最开始当曾虚白用一种内行的眼光打量那瓶白酒的时候,张哲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考验,但那时候他对考验的严峻程度还没有明确的估计。
张哲一向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但是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不过能喝酒的人往往都会有那么点臭脾气,就是不能遇到比自己更能喝的人,否则一定得把对方干趴下,不然就是让对方把自己干趴下,总之要以某一方或双方的趴下作为结束。
张哲今天本来是打算听听曾虚白的酒后真言的,不然看看他醉酒后的“真人”也好。但是到了后来,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和曾虚白拼酒。
先是白的,后是红的,然后又上了几瓶啤酒。
最后的结果,趴下的那个,是张哲。
出了酒店,张哲挂在曾虚白身上,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喝醉了酒的张哲,不知为什么,感觉特别想和曾虚白谈心。天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平时喝多了他总是蒙头大睡的。
“老师,老师,你听我说,你别、别总这么着急往前走。”曾虚白拖着他往前走,张哲就往下坠,他还想站住好好说几句话呢,干嘛这么着急赶路。
“你说,我听着。”曾虚白其实也喝得有点过了。不过他的体质有个好处,醉了只要多喝水,多去几次卫生间,多出出汗,就很快能缓过来。绕是如此,现在他也感觉有点摇摇晃晃的。
“曾老师,曾老师,嘿嘿,我真想不到你这么能喝酒。”张哲啪啪地拍着曾虚白的胸膛,“好!今天这酒,喝得爽快!我,我佩服你!你,你是个真汉子!”张哲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嘴里敷衍着,曾虚白不禁苦笑。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乖觉,而是颇有心机和城府,但是今天这种酒醉之后的江湖气,却是曾虚白没有想到的。
“老师,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只把你当老师了,我们做朋友!”张哲豪气干云。
“好、好。”曾虚白虚应着。
张哲显然对他这种态度不满意,又站住了不肯走,“你说,你把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是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不配当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不是朋友的话,能这么尽兴的喝酒吗?”曾虚白信誓旦旦地表示。
“真的?”
“当然!”
醉鬼这才听话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絮叨是朋友就该如何如何,下次再喝什么酒。越唠叨声音越是含糊,以至于曾虚白问了他好几次住在什么地方,他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没办法,只好把醉鬼搬回到自己家里。
终于进了门,曾虚白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