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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2月14日。风很冷,丁昭和贺萧走在大街上。

      街上的人鼻子红彤彤的,面颊红彤彤的,手里的玫瑰也是红彤彤的。

      丁昭说:“是个男人好像都举着玫瑰,红红的,直直的,不知道他们晚上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下半身是不是也又红又直。”

      “只要以后你男人又红又直不就好了,你管别人直不直。”贺萧说。

      丁昭没吭声。

      贺萧知道这小子八成又犯忧郁症了,就拉着他找了几个兄弟去K歌。一伙人闹到很晚才回去。

      第二天上午,学生处的老师打电话到家里来的时候贺萧还埋在被窝里。老师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和物理系的丁昭在一起。

      贺肃迷迷糊糊地说:“是啊,怎么了?”

      丁昭跳楼了。从八楼实验室厕所的窗户里,而且是女厕。

      ……

      “我阉了他,让我看到他我一定阉了他!”贺肃隔着报纸把茶几拍得砰砰响。“什么东西啊!懂不懂就乱放屁,还他妈的什么哲学系教授!”

      张哲拿起那张报纸来扫了一眼,只见大标题赫然在目:《校园惊现同性恋团伙,贫家少年被逼跳楼身亡》,标题下的正文里绘声绘色地描写着,在B城某著名高校,近日有一名物理系男生跳楼身亡。据调查,这名男生的死因是因为不堪忍受校园内同性恋团伙的威逼玩弄。这个团伙的骨干成员由一群高干、富商子弟组成,曾多次利用交朋友、组织社团的名义胁迫贫家子弟就范。由于这些人背景复杂,校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但不对相关人员做出处理,反而多方包庇。这次的自杀事件,校方对外声称是由于这个男生忧郁症发作的缘故。但是据记者从一位年轻的哲学系教授那里得到的消息,这名男生的死亡和一名富商之子有密切关系。这名男生在半年前,曾经找这位老师做过心理辅导,其后一直保持邮件联系……

      现在居然连大报都这么八卦了,张哲皱起了眉:“哲学系的?谁啊?”

      “已经让人去查了,早晚得把他揪出来。妈的看老子不把他大卸八块,哎哟……”贺肃挥舞着拳头,不小心又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痛得都快趟出眼泪来了。昨天他刚刚被他老爸按着用皮带抽了一顿。退伍军人出身的房地产大亨贺葆耕,不知从哪里看到了这个报道,认定报纸上写的玩弄同学的富商之子就是自己这个从高中起就开始和男人乱搞的宝贝儿子,因此大发雷霆,差点扒了贺肃一层皮。

      “丁昭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他找人做心理辅导的事?”张哲不理会贺肃的抓狂,径直思索着。

      “谁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平时就数他心思多。唉,不过也难怪他想不开,老拐也做得太过分了点。”老拐大名许均,是贺肃和张哲的兄弟,平素最喜欢诱拐良家少年,因此落下这个名号。丁昭刚入校的时候就被他看上了,使尽手段掰弯了拐到手,但等到丁昭真正对他产生了依赖感,觉得离不开他的时候,他又开始厌倦了。

      丁昭和许均分手之后特别消沉,贺肃和张哲看不过去,就经常安慰他、拉他出来散心。但是朋友的劝慰怎么也温暖不了他的心。这种消沉不单单是由于失恋,更多的是改变了性向之后产生的对父母的愧疚、对生活的绝望,以至于最终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想起朋友的死,贺肃和张哲都沉默了起来。丁昭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虽然有点多愁善感,可从来都没有给别人添过麻烦。圈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是的,圈子,在X大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个同性恋圈子,但并不像报纸上报道的那么嚣张、祸害,大多数人都相当低调,只是想要从中获得在“正常人”那里得不到的理解和认同。当然里面也存在着几个害群之马,凭借二世祖的身份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很不幸丁昭就碰上了一个。

      寒假很快过去,新学期开始了。

      周二早上,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张哲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就接到贺肃的电话:“赶快跟我到F区304阶梯教室上课!”

      “又抽什么风?”张哲是法学院的研究生,贺肃是经管系大三的学生,两个人平时根本不在一个区上课。

      “我找到那个乱放屁的哲学系鸟人了,他这学期主讲西方哲学史,小爷我今天要去踢馆!”

      看来他还当真了。也难怪,代人受过被老爹抽了一顿,去找许均理论时却发现那小子几乎崩溃了,说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爱着丁昭的,当时怎么就没想明白,害怕被他束缚住硬把他推开了,逢人就碎碎念:“是我害了昭昭,我有罪,我不是人”,一边说一边抽自己耳光,再不就喝醉了酒撒泼打滚大哭不止。

      贺肃本来很想抽他一顿解气的,一半为了自己,另一半为了丁昭,但眼看还没抽他就已经不成人形了,只得先把帐记下了。

      但是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这下都算在那个倒霉的哲学教授头上了。

      张哲本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这次还真想看看这个一边假扮心灵导师、一边又针对同性恋大发歧视性言论的“岳不群”究竟是什么样子。放下电话,张哲从冰箱里抓了块面包咬在嘴里匆匆出门而去。张哲租的公寓就在学校对面,上下课很是方便。和那些平素开着跑车招摇过市地去上课的二世祖们不同,张哲是个相当低调的人,虽然他并不缺乏可供炫耀的资本。

      张哲赶到的时候,304教室已经坐满了人。要不是贺肃替他占好了位置,他还真找不到坐的地方。

      西方哲学史现在已经成为了学校里最热门的公修课之一,据说这都是拜主讲教师曾虚白的个人魅力所赐。

      听到这话的时候,张哲只是报以一声嗤笑。大学里的所谓“青年才俊”他见得多了,也了解这种“个人魅力”产生的缘由。大多数的时候无非是错把讲台的高度嫁接到了本尊的腿上,以为教室前面的那个人有多么的高瞻远瞩,博识雄辩。但是一旦走下讲台,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师生恋中的女主角、当初寻死觅活要升级为师母的女生,到后来大多数都是会后悔的。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朵浪花死在沙滩上。张哲虽然对异性没企图,有时也不禁扼腕叹息。
      但是曾虚白却大大出乎张哲的预料。

      和校园里常见的那种头大身小、戴着厚厚酒瓶底的文科博士不同,曾虚白高而且瘦,就算不站在讲台上,也能看出来腿很长,眼睛坦诚而柔和,让人一看就容易产生亲近的感觉。

      他据说还不到三十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无疑,他并不是个十分英俊的人,但柔和之中又透露出深邃,斯文的外表下掩藏着令人心悸的生命活力,从张哲抬起头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动摇了他那种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个人魅力”神话的决心。

      那么,丁昭就是被他这种亲切的外表所吸引,才去找他做什么“心理辅导”的吗?张哲手里拿着书本,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曾虚白。

      一边的贺肃却沉不住气了。一边不断“哇靠”着,一边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终于,上课铃响了。

      铃音落下的时候,曾虚白开始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曾虚白……”。

      刚说完这一句,下边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鼓掌最起劲的是教室前排的那几行女生。

      听到掌声响起,曾虚白并没有流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只是稍稍低下头腼腆的一笑。这一笑,却让鼓掌的人更加起劲了,同时还有刺耳的口哨声响起。

      吹口哨的是贺肃。

      轻挑的哨音引得教室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有的人还露出责备的目光。但曾虚白却只是往贺肃坐的地方扫了一眼,然后沉着地继续他的开场白。他富于磁性的声音一下子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失去了关注的贺肃无聊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个学期,将由我来和大家一起对西方哲学史上出现的一些有趣的人、有趣的想法进行讨论。所谓讨论,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大家有什么观点,也可以积极发表……”。

      “老师……”底下突然插进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什么观点都可以发表吗?”又是贺肃。

      “是。”曾虚白微笑着回答:“你能想到的和课业有关的任何观点。”

      “OK,您请继续。”靠走廊坐着的贺肃翘起二郎腿,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引得满教室的人都对他侧目而视。

      曾虚白深深地看了贺肃一眼,回转身,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电脑笔记本上的一个文件夹。立时,投影仪将古希腊雅典神庙的残垣投射到了幕布上。

      学生的注意力马上又被曾虚白吸引过去。贺肃轻声的骂了一句“shit”。

      接下来,曾虚白开始概述古希腊艺术的辉煌和哲学思想的繁荣。介绍到了犬儒主义的时候,曾虚白讲了一个小故事:

      “犬儒主义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第欧根尼。第欧根尼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觉得人类生活中的大部分信条和规则都是虚伪的,华衣美食、权势富贵都是身外的累赘,人只需要满足最基本的需求就好。他终日半裸着身子,赤着脚在街道上游荡。饿的时候就讨几口面包和橄榄吃,渴了就喝泉水。他没有家、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住在一个大木桶当中,因为他觉得人不需要隐私,人们做着同样的事情,没必要把它们隐藏起来。有人说他活得像狗,有人说他是乞丐和疯子,但是他自己却怡然自得……”。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贺肃拖长了声音,举起右手。

      “请讲。” 曾虚白稍稍顿了一下,但仍然彬彬有礼。

      “这个像狗一样活着的家伙,没有家也没有房子,那么他有那种需要的时候该怎么办?”贺肃特地把“那种”两个字咬得很重,“难道就一直用右手解决?”

      教室里先是一静,随即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窃笑,另一些人则对贺肃怒目而视。贺肃则是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曾虚白。

      曾虚白挑了挑眉毛,虽然动作轻不可见,但还是没有逃过张哲的眼睛。张哲悠闲地玩弄着手里的钢笔,看这两个人如何过招。

      “他不会用右手解决的。”曾虚白的口气非常认真,俨然是在讨论最严肃的学术问题,“因为他是个左撇子。”

      教室里爆发出哄然的笑声,这下子连张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贺肃一脸尴尬地坐在那里,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曾虚白扫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眼睛里却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接下来开始讲述第欧根尼与马其顿年轻的霸主亚历山大相遇的故事,课堂又恢复到稳定有序的状态。

      下了课,曾虚白在一群女生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去。贺肃和张哲也跟在后面走出了教室。

      “我改主意了!”贺肃盯着曾虚白的背影,磨着牙恶狠狠地发话:“我不阉他了,我要上了他!”

      “你降服不了他的,”张哲微微一笑:“不如由我代劳。”

      “你?”贺肃一惊:“你看上他了?不行,是我先发现的!”

      “大不了同时出手,公平竞争。”

      “不行!我看上的人你非要来插一杠子,这已经很不公平了!”张哲的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别看他现在老老实实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想当年出来混的时候,也是个拿刀捅人连眼都不带多眨一下的狠角色。只是在家里出现变故之后,才开始浪子回头的。和他竞争,贺肃还真是没有多大把握。
      “就这么说定了。”张哲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转身走掉了。

      剩下贺肃独自愣了半天。张哲都走出去有六、七米远了,他才好像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喊到:
      “哎,哎,对了,你不是很喜欢读欧洲史吗?那个、那个什么藕、什么泥,他到底是不是左撇子啊?”

      张哲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身走掉了。

      “到底是不是左撇子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贺肃一边嘟囔着,一边拎着书包往商学院的方向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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