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澜正在为如何叫吴岳霆不经意发现自己多了个留学生邻居忧心,晚上头洗到一半,热水器忽然罢工。 她只能顶着半脑袋的泡沫敲开隔壁的门。 “你好,请问能借个浴室吗?” 吴岳霆打开门,愣了愣,随即下意识点头,让出一半的身子,做了个请进的姿态。 叶安澜的了允许,几乎熟门熟路找到浴室,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吴岳霆转身正要指点她浴室的路,不想对方似乎比自己还了解这宿舍的构造,直接寻到浴室,入室关门,宿舍内很静,能听到浴室刷刷流淌的水声,他顺手点开了酷狗,放了首英文歌。 片刻伴着水声传来一声问询:“你好,我能在这里洗澡吗?” 纵然被灌了满耳朵音乐,吴岳霆却也从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声音,他下意识点头,立即想到对方看不见,正要开口。 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句:“介意我用你的沐浴露吗?” 吴岳霆一时没听太清楚,忙关了音乐,问:“excuse me,pardon!(抱歉,请重复一遍。)” 得到对方的回复,他忙回了句:“ok。” 想了想,起身到衣柜中取出一条未用过的浴巾,敲响浴室的门,说:“我给你拿了条新浴巾。” 下一刻,浴室门被打开,从中伸出一条白嫩纤细的手臂。 吴岳霆心头一跳,慌忙将浴巾放入那条手掌内,不可避免的,碰到其上滑腻湿润的肌肤。 “在干什么?”叶安澜走出浴室,挨着吴岳霆在沙发上坐下。 一阵熟悉的香气传来,正是他沐浴露的气味,他放下手机,回了句:“在回学生信息。” 扭头见她一头湿法正四处滴水,身上单裹一条竹青浴巾,肩膀并两条手臂暴露在初秋寒凉的空气中,因为姿势的缘故,浴巾的下摆只到大腿根部,隐约可见两瓣挤压在沙发上的圆屁股。 吴岳霆起身走回寝房内,出来时,手上多了条乳白绒毯和一挂吹风机。 叶安澜接过绒毯随意裹在身上,肌肤一接触到如此柔软温暖的所在便舒服得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在里面蹭了蹭,扭头,手边正递来吹风机,吹风机的那头已经插好电。 吴岳霆唯恐她不会用似的,还特意做了个示范。 “谢谢。”叶安澜道了谢,心道,待人如此贴心,为何近30还未有女朋友? 接过吹风机的时候,二人难免肌肤相碰,其实再正常不过的触碰,吴岳霆却莫名心跳如鼓。 他蹭了蹭手背,总感觉余温尚存,那抹丝滑滞留在心上始终不去。 说来也奇怪,白日秋老虎火热的时候,叶安澜的肌肤清凉无汗,到了秋风飒飒的晚上却是触手温润。 这使吴岳霆老是不由自主联想到一种宝玉,此玉亦是夏日清凉,冬日温暖。 他于是再次打开电脑,听着轰轰的吹风机声,开始处理工作。 “我今日听宿管女士说,隔壁是个教授,初始我还以会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想不到是你。” 不知过去多久,吹风机轰鸣声停了,于是这房中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彰显,身边的沙发一陷,伴着一阵幽香,旁边于是多了个人。 吴岳霆想假装不知,继续认真工作,偏偏对方不仅开了口,还不停拨弄半干的湿发,将细碎的水珠子溅到他颈上。 他点了文档上方的×,顺手点开了酷狗,继续那首放了一半的英文歌,笑答:“许多人都以为只有老人家才能当教授,我已经习惯了。” 起身去拔吹风机,并不回头,问:“确定不需要吹全干吗?毕竟快十点了。” 吴岳霆松了口气,他发现在此情此景,他的思绪轻易就能被这个才见一面的异国女孩撩拨,于是决心要同对方保持距离。 自己大概独身太久,而对方的新鲜活力青春恰好契合了他的想象,才在这秋夜里荷尔蒙沸腾得难以自持。 叶安澜不解:“十点?夜生活才刚开始。” 听她的话竟然有出门的打算,吴岳霆下意识皱眉,说:“你刚到中国,人生地不熟,半夜独自在外,并不安全,况且据我所知,这两天留学生院必然仍有许多手续等你去办。” 叶安澜一听,忙问:“你可知道A大附近有什么酒吧?” 与她相比,吴岳霆算是A大的地头蛇,确实知道一两间酒吧,此时却违心说:“我往常十点半就上床,十一点前必睡觉,什么酒吧,从没去过,更不知道。” 叶安澜惊叫一声,双眼放光地瞧着他,连连点头说:“有机会一定要带你见一见我奶奶,她也是个严格遵守作息的人。我想她一定会喜欢你的。不过我朋友圈里都是夜猫子,我一点也不习惯她中国式的那一套。” 似乎决心要打消对方往后夜夜泡酒吧的念头,吴岳霆缠好吹风机放在茶几上,朝她面上认真看了两眼,说:“我看你熬夜的病症已经很明显了。” 叶安澜不解,在脸上摸了摸,问:“什么病症?” 吴岳霆在沙发上坐下,边看她边说:“你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褐色,是血瘀的表现,唇色微白,气血也有些虚,长此以往,寿命必定缩短,同时熬夜还有猝死的风险。” 别说假洋鬼子安西,就算是上辈子做了三十岁的中国人的叶安澜也被对方这一通煞有介事的言论唬得一愣一愣的。 “血瘀?什么是气血虚?幼时曾听奶奶讲过华佗望闻问切的故事,难道是真的?你们中国人看病只需要看一眼就能下诊断了?” 自然不行,中医哪有如此神奇,不过吴岳霆却不打算解释,只含糊过去这个问题,说:“那些中医的专业名词,解释了你也不见得能听懂,只需知道,不可熬夜,要早睡早起。” 叶安澜愣愣地点头,说:“好,入乡随俗,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提倡早睡早起。” 这时她看了眼时钟,连忙跳起来,说:“已经十点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吴岳霆很满意再次救回一位迷途知返的青年,绅士地打开门将她请了出去,顺手正要带上门的时候,忽然从门缝里钻近来一只手,扒住了门。 叶安澜再次站在他门口,颇为无奈地说:“我出门忘带钥匙了。方便借宿吗?” 若非了解对方是个单纯少女,吴岳霆几乎要怀疑她蓄谋已久,甚至别有用心。 无奈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说:“我让宿管阿姨给你送备用钥匙上来。” 叶安澜却做了个阻拦的动作,说:“不用了,今天宿管女士不在。” 话音刚落,那头电话就通了,传来宿管阿姨的气喘吁吁的声音,“有事明天再说···”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重物砸地声,接着从那头传来高低起伏的喘息,和男人的声音:“亲爱的,不是说好今晚你只属于我吗?” 电话那头正在上演的剧情已经不言而喻,吴岳霆慌忙掐断电话,一时尴尬,干咳了两声。 叶安澜寄宿的原身却是个受了十几年西方文化熏陶的假洋鬼子,啧啧叹息一声,不无赞叹地说:“她将会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吴岳霆忽然被口水呛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慌忙让出一条路,勉强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正好有一间空房,往常我父母过来探望就住在这里,被褥刚洗晒过,你放心住下吧。” 安置好这个新邻居,吴岳霆也关了电脑,回房洗了个澡,躺上床正准备看会儿《the great gatsby》再睡觉。 忽然,房门被敲响,他料想对方怕需要帮忙,迅速下了床,打开房门。 只见叶安澜抱着枕头,赤脚站在他房门前,一脸苦恼之色,抱怨说:“教授先生,我实在睡不着。” 吴岳霆每天的生物钟已经跟上了发条似的,雷打不动,看了眼挂钟,分针已经指向十二,瞌睡虫立即找上门来,他打了个哈气,难免有些恼火,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但转念一想,对方异国他乡,实在有些可怜,于是耐着性子,将她哄回了房间,自己却翻出一袋奶粉和一个崭新的玻璃杯,准备给这个疑似失眠的假洋鬼子冲一杯牛奶。 端着被牛奶,敲了敲门,得到对方的允许,才推门进入,就见她果然乖乖坐在床上眼巴巴等着自己。 被她如此信赖的眼神瞧着,吴岳霆心里有再多的不耐一时也化为乌有。 叶安澜接过牛奶,道了谢,忽然听床边的人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西。”叶安澜咽下一口牛奶,感觉有股暖流徘徊在胃部,异常舒服,抬头问,“你呢?” “吴岳霆。”吴岳霆看她微微眯眼,神情愉悦而享受,整个人如同一只暖阳下伸展四肢的优雅波斯猫,忽然心里软软的,手指蠢蠢欲动,几乎就要抬上去揉揉她蓬松的头发。 “我可以走了吗?”感到自己的身体再次不听使唤起来,吴岳霆有些如坐针毡,想在真正失态前,赶快逃离这个房间。 叶安澜却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说:“还不行,你要给我讲个故事,这样我大概会很快进入睡眠。” 他这是被要求讲睡前故事了? 吴岳霆有些愕然,毕竟这种尴尬的遭遇只有每次回家探亲,他四岁的小侄女安安会做。 然而眼下这个分明已经十八岁。 叶安澜却手上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双眼盯着他,那架势的隐含义没有人比他更能读懂,每回小侄女安安求他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就是这般作态,意思是:不讲故事不准走。 他不禁荒谬地产生这样的联想:难道名字里有“安”字的女孩,都爱缠着人讲睡前故事? 吴岳霆瞧着她,心软得一塌糊涂,一冲动,就伸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说:“我给你念一段书吧,你想听什么书?” “remenbrance of things past。”兴许是已经有了三分睡意,叶安澜用的是英文回答他。 吴岳霆也非常喜欢这本书,并不需要去书房翻找,从房间书桌上就找到了英译版的这本书。 “at daybreak, my face still turned to the wall, and before I had seen above the big inner curtains what tone the fist streaks of lights assumed, I could already tell what sort of day it was····” 在那低缓醇厚的伦敦腔的催眠下,夜色渐渐变得温馨而缓慢,睡意便水到渠成。 吴岳霆合上书,压了压被角,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顺手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