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小狸藻

8、镇长夫人

　　时辰已经到了，老西口中的太阳没有升起，整个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像是裹了一块脏抹布。

　　新之几人来到了堂屋，饭桌上摆的有四碗白粥、一盘地瓜，一碟腌咸菜，貌似原材料是野菜，总之很是清淡，和昨天下午他们初来时的饭菜质量截然不同。
　　古旱莲饿死鬼托生一样不管好坏拿起一块地瓜就开始大快朵颐，新一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样子，情不自禁弯了弯嘴角。

　　“都别看着我啊，一起吃啊，你们不饿吗？”古旱莲顺手端了一碗白粥，本想吹吹再喝，但试试温度，粥已经凉了。

　　几人相继落座。新之问向站在一旁的福生:“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福生起的早，吃过了。”福生回答。

　　“起的能有我们早？你家镇长呢？也吃了吗？”新之有些狐疑。

　　福生老实回答:“镇长我不知道他吃没吃，但他今天起的很早，也就让我准备了这些给四位大人用的饭食。”

　　老西喝着粥，斜视着桌上的咸菜说到:“这个镇长平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院子里陪他夫人，和他夫人在后院神神秘秘的，从不见人。上次我说帮忙给他夫人看个病，也被拒绝了。”

　　“不是吧，老西你来这么久，一面都没见到？”古旱莲惊讶到。

　　“没有。”

　　“不光是老西，我昨天晚上说是想去看望镇长夫人的病情，也被拒绝了。唉～也不知道这镇长夫人是哪位高人，这么难求见。”川芎的语气很不好，她快速扒了几筷子咸菜到碗里，拿起一个地瓜，起身准备离去。“我不放心刘夫人，她还没吃饭呢，我去给她送点饭。”

　　“哎！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绑的人一百个保险。”古旱莲伸手拦住了川芎。

　　“我就是不放心，她一个女人死了女儿死了丈夫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什么都帮不了她，还在这开玩笑！”川芎的眼框有点泛红。

　　“好好好！等我陪你一起去。”古旱莲看川芎这架势，赶忙把碗里最后两口粥一饮而尽，拔脚追去。

　　新之看了看二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确实，他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家镇长现在在后院吗？”新之问。

　　“现在？应该是在吧。”福生有点不确定的回到。

　　“那好！”新之转头说到:“老西，吃饱了吗？吃完了我们去后院看看，看看这红衣女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西一听马上撂下碗，抹了抹嘴，把椅子往后一推说到:“我这肚子需要吃两个鬼才能填饱，队长，你说呢？”

　　“好！走！福生，你带路。”

　　新之和老西跟着福生走过一段简短的走廊，眼前的景象让二人耳目一新。新之一直觉得镇长家中简朴至极，除了堂屋内几件中规中矩的红杉木桌椅稍显贵气之外，就再无能彰显其一镇之长身份的东西了，新之原以为是镇长作风清贫，一心为民，才家不留财，原来这镇长的后院别有洞天啊。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耸立在一潭清池中央的假山，水流不断往返冲刷着岩壁，青苔附满了假山的外表，使它足以以假乱真。院子应该很大，却被满院子的花草树木簇拥着，显得有些拥挤，院子的里围的四个边角都有着一片花圃，里面应季的花草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院子的东南角立着一颗巨大的梧桐树，夏天的尾巴已过，秋天的触手把树的叶子一片片的拽落，飘落在树下银灰色的石桌石凳上，苍凉的景色显的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福生四处观望没有见到人，就跑去院子中唯一一间厢房扣门:“镇长，镇长，你在吗？大人说有要紧的事要与你商量。”

　　没有回应。

　　新之打量着这院子里唯一的一个房子问到:“你家镇长平日都住在这后院？”

　　“对啊，镇长和夫人都住在这后院，我住在前院，”福生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二位大人，镇长好像不在家中。”

　　“早上不是还看见他了吗？”老西疑惑的问。

　　“嗯，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福生挠挠头，努力回想着，突然灵光咋现，少年猛的一拍脑门，说到:“镇长好像是在忙安排埋葬刘大叔的事情，昨夜听镇长说过，刘大叔死的诡异要尽快入土。”

　　“哦，”听福生这么说，新之也记起昨夜镇长仓促之间提起过，死法诡异者，要尽快入土为安，否则会化为厉鬼，找人索命，新之当时只以为是这镇子里的习俗，并未多想。“你家镇长做事到是风驰电掩，老西，我们还是先去美玲河一探究竟吧。”

　　新之和老西对视一眼，都了然于心的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姐姐妹妹手拉手，山里水里到处走，
　　姐姐不要松开手，妹妹一人不敢走，
　　姐姐妹妹手拉手，山里水里到处走，
　　姐姐不要松开手，妹妹一人不敢走......”
　　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院子里的房间内穿出来，好不凄凉。

　　新之不由得驻足转身，还没等他问，身边的老西就已经惊讶地开口了，“这是镇长的夫人？”

　　福生此时显得有些慌乱:“两位大人请移步去前厅，别被我家夫人惊吓到了。”

　　新之看着福生惊慌的模样，又想起先前老西和川芎的描述，好奇心愈发强烈。
　　不等新之迈步，福生阻拦，紧闭着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新之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面前的这个人，但他可以保证他的眼睛受到的冲击不比昨晚在刘大壮家受到的冲击小。新之没有尖叫，因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两扇门从里面被拉开，空间很小，但足以容下这个瘦小的女人。女人的头发简单的被梳在脑后，一支别致的玉簪将干枯如稻草的黄发固定起来，女人穿戴整洁，领口和袖口没有一点油污，若忽略她脖子以上，你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营养不良的普通女子。但她的脸部，不!那已经不能说是一个脸了，巴掌大的皮上看不出五官的位置，鼻骨像是被人用力削掉了，没有嘴唇的保护，嘴巴只剩一圈薄皮，只要稍微张口，白森森的牙齿就会暴露在空气中，她没有眼睛，眼眶内部长得是皮而不是眼珠，新之仔细观察，女人的脸和脖子的交接处有着密密麻麻的伤疤，应该曾经先是遭到了毁容性的刀割剑剁，后来又被什么腐蚀了脸部，变成了现在的无脸人。

　　无脸女笑了笑，平坦的面皮上露出一个大洞，牙齿很白很整齐，但新之看的寒毛直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吧。”终于反应过来的福生打破这已经冷成冰的气氛。

　　“姐姐妹妹手拉手，山里水里到处走，
　　姐姐不要松开手，妹妹一人不敢走……”
　　无脸女又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吐气微弱，呼吸不稳，听起来像是夜猫在呜咽。

　　看她没有反应，福生准备扶她进屋。

　　无脸女人突然像触电似的甩开了福生的手，力气大的惊人，福生硬生生的撞上了台阶。

　　“我不要！我不要！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无脸女人像是受了很大惊吓的跑过来，朝向惊吓过度此时呆若木鸡的二人，老西反应极快，身形矫健说完往后一闪，女人直接扑到新之的怀里。

　　新之站的笔直，面无表情。老西在一旁报以极度同情的眼神，心想：队长这不会吓傻了吧？刚想上前帮扶一把，却见新之已经把女人扶好，安慰到：“你不要怕，有什么事慢慢说。”

　　老西脸上写满了震惊，不是吧，昨天那么平常的尸体，队长能吓得尖叫，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无脸女，把自己都吓一跳，怎么队长如此淡定。

　　新之和老西陪同无脸女进了房间，福生帮忙倒了杯热茶放到女人还在颤抖的手中，然后歉意满满的对新之老西说到：“二位大人受惊了，这是我家夫人，平日里就住在这后院不见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冲撞了二位大人。”

　　“无妨，不知夫人的脸是何故受伤？”老西一眼就看出这无脸女绝非天生，不知谁会心狠手辣的下此毒手。

　　“这个、福生也不知，自福生记事起夫人就是这个样子了，但我保证，我家夫人绝对是个好人，对二位毫无恶意。”福生担心老西会因为可怕的相貌而误会自家的夫人，急忙解释到。

　　“你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以貌取人。”老西看出福生的担心，摆摆手说。

　　这边无脸女逐渐冷静下来，她神志不清的低声呢喃着，新之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老西看着一言不发地新之，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不会被吓到现在都还没有回神吧。

　　“镇长夫人、镇长夫人”老西最后决定先从这个不停自言自语的无脸女问起，但这个女人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身体摇摇晃晃根本不理会老西，老西无奈，只好提高了音量，“镇长夫人！”

　　“咔嚓!”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无脸女在听到老西这一高声呼唤，吓得手中的陶瓷茶杯摔到了桌子上，黄褐色的茶渍星星点点的溅到女人的衣袖上。

　　“老西，别吓到她了，”新之皱着眉回头看了眼老西。

　　自知刚刚失礼了得老西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看着对面坐的无脸女抽搐着，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着什么。

　　新之向前欠了欠身体，低下头，将耳朵送至女人那一张一合吐着娃娃音的嘴皮子前，新之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嘣嘣直跳，终于听清楚她反复念叨的词了！

　　“新之，新之哥哥，”屋外传来一声呼喊，川芎顺着院子走廊一路狂奔过来，“我找了你们好久，刘大壮的妻子跑了!你们快跟我来。”

　　新之猛地惊起身来，“什么？古旱莲呢？”

　　“古旱莲去追她去了，”川芎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去给她送饭的时候看见绑她的绳子松落在地上，人早就不见了。”

　　“边走边解释吧。”川芎顾不得在这多说，拉起新之和老西就往外冲。

　　“老西，你在这看着镇长夫人，我和川芎去 ，”新之示意老西留下。

　　川芎不解的看了看新之和老西，再往后面的桌子旁探了探头，“哎呀！我的妈呀！”川芎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拉起新之跑的更快了。

　　独留老西一个人在风中傻站着，秋风萧瑟，树叶飘零，这是什么情况。
　　老西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愁云满布，一场大雨将至未至。

　　“看来今日是看不见太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