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记》小狸藻

33、往事淡扫

　　正当苏子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萧将军已经做足了准备，他踏着正步走来，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视死如归地赶赴战场那样，走到了苏子夜的面前。苏子夜内心突然有些异动，她不想当这个刽子手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的生命或许不应该就这么轻易葬送了，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苏姑娘，请快动手吧，”萧将军看着青衣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心如刀割。

　　“我…”一向杀伐果断的苏子夜此时竟有些犹豫，她再次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心中那些异样的感觉驱逐出去，果然不能和他们呆一起太久，智障是会传染的，苏子夜自我安慰道。

　　“苏姑娘！”苏子夜的这一摇头把心急火燎的萧将军吓得不轻，“苏姑娘，你这是要反悔吗？你万万不能说话不作数，青衣还等着你施法相救呢！”

　　“她这么冷血的人怎么会反悔，巴不得你死呢！”古旱莲呛声道。

　　新之也紧紧看着苏子夜，想知道她会做何反应，本以为苏子夜只是性格冷淡，没想到她竟会视人命如草芥到这种地步，刚刚那可怕的一幕，不说在新之内心留下多大的阴影，怕是以后夜里睡觉都会做噩梦吧。

　　“你们说的怔怔有词，显得自己多高义似的，现在事情就摆在面前，你们是用陨星收了这妖魂，还是让我一镰刀劈死它。”苏子夜可不是乖乖被人呛的脾气，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现在居然能被人影响成这么大的波动，还是被一群傻子影响！

　　“我已经让老西去请城郊外的那个老翁了，这会儿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了，”新之目光不移女孩的脸庞，沉声说道，“再等一会吧。”

　　“什么？那个老翁不是走不了路吗？老西怎么把他带过来？再说老西不是看着大喜姑娘吗？”古旱莲诧异地问道，还有自己竟然半分都不了解队友的行动计划。

　　“大喜姑娘有川芎一个人就够了，老西他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新之收回目光，看向古旱莲，略带歉意地说道，“事态紧急我没来得及通知你，还有你，抱歉。”

　　第二个‘你’指的是苏子夜，新之说的自然，苏子夜这边听着就有点不舒服了，毕竟和你们相处办事只是为了完成主人交代给我的任务，你们其他事情与我何干？

　　“我不是你的队友，你不用通知我。”毫不客气地语气。

　　新之皱了皱眉，依旧轻声缓语，“子夜，你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朋友是什么？能吃吗？苏子夜真是愈发对新之等人的思维方式无解了，苏子夜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唉！算了，为了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暂且不与他们计较这些事情。

　　一旁傻站着的萧将军听三人间的对话听的一脸懵逼，忍不住开口问道：“各位先生是什么意思？可有救出青衣的两全之计？”

　　苏子夜扬了扬下巴，朝新之所处的方向示意道：“他说他有办法，你等着他帮你救人吧。”

　　“什么？先生有几分把握，若能平安救出青衣，萧某感激不尽。”萧将军得知自己不一定非要去死的消息，内心还是有些小确幸。

　　呵呵，苏子夜在看到萧将军的反应后，不禁内心冷笑道，还说什么值得大义，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我…没有几分把握，但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说不定能让妖魂自己从青衣身上退出。”新之看着还在角落里抖抖索索的青衣，这妖魂本来就只会耍扮花脸、唬人等花架子本事，被苏子夜这么一打，半个魂都被打散了，现在只能在角落里缩着瑟瑟发抖，跑都跑不了。

　　“妖魂一旦找到适合的载体，是不会轻易离开的，”苏子夜提醒道，如果新之打的是让感化妖魂的主意，还是趁早死心吧，省得到时候瞎忙活，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时间。

　　“至少也要试一试。”新之坚持道，他紧盯着苏子夜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如果不是因为陨星在这，你就不会这么着急了吧，子夜，陨星对你到底有什么作用？”

　　“它可以帮助我找到弟弟，”苏子夜回答的干脆利落。

　　新之妄想从苏子夜的神情中找到她一丝说谎的破绽，但依旧一无所获。苏子夜把陨星赠与我不单单是为了帮助我回家，她也在利用陨星的力量寻找她弟弟的下落。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队长！”老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新之默默松了口气，心里高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听老西这兴奋劲，人应该是安全带过来了。

　　老西背上背了一个大大的背篓，脚步稳健，只见他快速走到众人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背上的背篓放在上地，掀开背篓上覆盖着的黑布，一个干瘪瘦弱的老年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哎呀！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把他背过来呢？”古旱莲一拍脑门，悔不当初。

　　新之上前将老人扶起，可这老人行动确实不便，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抬脚跨步了，古旱莲看不下去，直接将老人打横抱起，放在老西提前搬过来的老爷椅上。

　　老人眼睛半眯，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嘴里念念有词，只不过声音太小听不清，新之把耳朵凑近，听到了老人口中重复的词语，“小烟！小烟！小烟！”

　　此时新之心里的石头已经完全落下，他照呼着古旱莲过来帮忙，二人一起合力将老人坐着的椅子端起，连同上面坐着的老人一起端到还在角落里发抖的青衣面前。

　　“小烟，看看谁来了，你的老伙计。”新之对青衣介绍着身边的这个老人，就像是相处多年的老伙伴那样引故人相见。

　　青衣抬起深埋在两腿间的头颅，眼中似乎有一丝异动，但又很快用手捂住了脸，仿佛不愿见到眼前的老人。

　　“小烟，”老人开口叫道，卡带的音色尽显出岁月的颠磨，“我是小柱子啊。”

　　平生展开，岁月淡扫，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众人的面前。

　　原来再小烟走了以后，小烟的爹娘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却始终无果。后来得知是自己姐姐把小烟骗出去的小柱子，因为心怀愧疚，就来到小烟所在的城市找寻她，却意外发现小烟嫁给了当地的一位很有名气的富商当小妾，小柱子前去富商家试图接走小烟，却被小烟拒绝，她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日日充满鱼腥味的小巷子，不愿意再面对那样贫困的家庭，不愿意再看见苍老近凋零的爹娘。

　　“我现在生活的这么好，你就羡慕去吧！”小烟对小柱子说道，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小柱子不敢相信曾经那么纯朴的小烟居然会利用一个孩子赖在富商家不走，还心安理得的展示着自己的贪婪。

　　“这里的女主人很凶的，你要小心。”小柱子因为不放心小烟独自处在这深宅大院中，就进府当了一个家丁，在小烟怀胎十月的那段日子里悉心照料着她。

　　“我快要生了，你赶紧离开这吧，不要让别人发现了我以前认识你。”小烟在新年的前两天夜里偷偷找到小柱子，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这些都是我从富商那里拿来的，你带回去，和我爹娘一起过好日子去吧，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我还是等你生完孩子再走吧，我不放心，”小柱子想了想这几天女主人的脸色说道。

　　“你想等什么！”小烟声音马上不止提高了一个声调，她蹙着眉，像打发穷亲戚那样在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不屑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干什么鬼算盘。”

　　小柱子看对方面色鄙夷，也就停止了劝说，临行前把包袱放到小烟的床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直到半个月后萧府突然燃起的大火，除了地窖里的货物被烧空之外，全府上下只死掉了小烟一个人。

　　“后来富商的管家找到了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小烟与我的关系，说家中丫头发现小烟盗窃府中财物，本想正月过后将她送去官府处置，却没曾想突起大火，小烟不幸葬身火海。我自然是不信他的一面之词，但还是跟着他回了萧府，带走小烟的遗物。”老人闭上浑浊的双眼，悲伤地述说着往事，“小烟根本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唯一能打包带走的就是这件戏服，我把它留在了萧府，算是也算是留给她儿子的一个念想。时隔多年，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了它。”

　　老人的手颤颤巍巍指向青衣身上穿着的戏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爱恋。“小烟呐，我知道你受过的苦难，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让我去陪你吧。”

　　青衣这时突然低声呜咽了起来，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阵阵女人的嘤咛，凄厉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