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养龙人》轩北

2、未风

　　来兰花谷的第二天，我游泳后，从屋里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屋外风很凉快，我一抬头便看到了他，他长身直立，在傍晚的明月湖畔，彩霞染红了他飘扬的白衣，墨一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对我露出浅笑，就如同从画卷中活过来一般，我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好看的男子，他一笑，我屏住呼吸，魂都丢了。

　　他笑着说：“我刚刚看到一条龙沉到湖里去了。”

　　我没回过神来，愣愣地说：“那是白羽，它怕生。”

　　“你呢？叫什么？”他笑问。

　　我只呆呆的看着他，他走到我的身边来，轻轻地说：“我叫未风。”他好高，高出我一个头还不止，白衣那么适合他，映衬着他光滑的皮肤更加干净健康，我望着他，心跳快得不能自已。

　　我想回答他，又很犹豫，他是打哪里来的人，我从未见过他，祖训上说，我们不可以接触外面的人，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养龙，我是不是该告诉阿爸去。

　　谁知他看我不回答，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小飞。”

　　我惊诧地望着他，他说：“你不要担心，我是你的族人。”

　　我满心纳闷：“可我从未见过你。”

　　未风说：“或许是你未曾注意到我，你未见过我，我却常常见到你。”

　　我整日里追随着白羽四处跑，确实只认得几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孩子，稍长我几岁的，除了住在家附近的，其余就不认得了，我不禁扼腕不已。

　　既是同族人，我便放心了。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说：“我帮你送晚饭来的。”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篮子：“以后你的晚饭都由我来送。”

　　“你的龙呢？”

　　“在山谷外面。”他淡淡地说，我忘了，这里是思过的地方，任何龙不可以进入，除了思过的那只。其实人也不可以进来，所以早餐和午餐送来后也只是放在某一个地方，白羽去拿。“你的小白龙什么时候从水里出来？”

　　“你在这里，它才不会出来。”我笑道，从小便是如此，它只与我亲近。

　　未风的神情略有些失望，白羽在族里差不多大的龙当中，算最出色的一条，而且它总是远离人群，显得很是神秘，所以大家都很想靠近它摸摸它，未风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们将饭菜端出来，放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我们各坐一旁，我约他一起吃饭，反正阿妈准备的饭菜很多，我每次都吃不完。他没有推辞，帮我打了饭，还把汤里捞出的一只鸡翅膀放在我碗里。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翅膀？”

　　未风为我舀着汤，回答：“我猜的，难道你不喜欢？”

　　我说：“很喜欢，你呢？”我从未遇见过一个人，他这样懂得我的喜好。

　　他不答反问：“怎么？”

　　我说：“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吃。”除了白羽之外，他是唯一能叫我心甘情愿地把鸡翅膀拱手相让的。

　　未风开怀大笑，眉眼尽是喜色，让人看了移不开眼，我觉得我哪里还需要吃什么，秀色可餐，我已经饱了。

　　未风并没有吃了我的鸡翅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我怎么会和小飞抢鸡翅膀吃，你吃吧，我爱吃青菜。”他的声音轻柔，像清溪流过山谷，我的心跳又漏了几拍，一回神，看见他收回去的手，宽大又修长。

　　以后的每日，未风都为我送饭，并陪我吃完饭，天黑了便离开。白羽总是安安静静的，等他离开后不知何时就悄悄地回到小屋外，夜里我都是拎了毛毯与白羽睡在一起。我和未风很谈得来，他对龙很了解，会告诉我许多御龙飞行的技巧，还有很多龙的喜好，我想他一定是个御龙的高手。

　　那日，吃过晚饭，时辰尚早，我便提议和他比赛游泳，没想到我比不过白羽，也比不过未风，他腿一使劲，就可以滑出好远，我知道我和他相差甚远，干脆不比了，爬到岸上，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他游，他的动作轻巧，如行云流水一般，游到了对岸，又像一条白蛇似的，一下子从对岸溜了过来，瞬间到我的脚边。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我泡在在水中的脚踝，一用劲将我拽入湖中，我见他死坏，心中一动，装作晕过去的模样，一动也不动地顺势滑入湖中，未风浮出水面，见我不对劲，连忙又潜入水中，把我抱在怀里，带上了岸。

　　他焦急地叫着我的名字，把我放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我故意将头沉沉地枕在他的手臂上，不理会他，闭着眼睛装死。

　　未风有些慌起来，脸靠近我，不住地唤着“小飞”，他与我近在咫尺，我能感受到他温热又略带凌乱的气息。

　　他真的好好骗，明明好像什么都懂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有点傻乎乎的，我嘴角一勾，笑了起来，伸手去戳他的胳肢窝，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咬着牙狠狠地看着我，眼底波涛汹涌，嘴唇格外的红，我怕怕地缩回手，他却忽然用力抱了抱我，说：“你真是坏透了！”

　　说完话，他就快速地放开了我，局促地将头转向一旁，我的心咚咚咚狂跳起来，好一会儿才拉拉他的衣角，轻轻地说：“未风，不要生气好不好。”

　　未风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害怕你出事。”他转过头看着我，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笑了起来，说：“下不为例。”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唇红齿白，我觉得一下子云淡风轻。

　　“我要回去了。”他说，我心里很是不舍，但是水浸湿了衣裳，久了容易着凉，便点点头。他站起身来，我才发现他的衣襟开了，露出了宽阔结实的胸膛，衣裳湿湿的贴在身上，身体的其他部位弧线都被勾画出来，没想到平日里白衣飘飘的未风，体型如此好看，尽显阳刚之美。

　　我看着未风出了神，没想到他也呆呆地看着我，我低头一看自己，刚才他将我抱起来的时候裙摆不小心撩起了一角，一双雪白的腿就这么呈现在他眼前，我们先前竟都没有发觉。

　　未风反应很快，在我发现的同时，他已经转过身去，说了声：“我明日再来看你。”便飞快地跑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拐了个弯，看不到影子了，我才回屋换衣裳，他一走，我的心也被带走了。

　　出了屋，看到白羽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我扑过去抱住它，幸好还有白羽，不然长夜漫漫，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我从林子里找到了块巴掌大的竹子，大概是别人砍竹子的时候遗落下来的，我用匕首一下一下地削着，和白羽说：“我用竹子做成一个牌子，一面用来刻未风，一面刻你，好不好？”

　　白羽趴在我面前，大而透亮的眼睛看着我，算起来，距我与未风初识那日，仅过了十天，但是白羽，我们相识了十年，可在我心里未风竟一下子变得和白羽一样重要，不知道白羽心里会不会委屈。

　　我凑过去，在白羽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喜爱白羽，如同我的家人，我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它像一直守护着我的灵兽。而未风，我们一见如故，就好像认识了好久好久。而且他那样美好，令我怦然心动，心驰神往，每每想起来都会因为激动而心跳加快。

　　“我真的，很喜欢他。”我看着星空轻轻的说。

　　白羽的脑袋蹭了蹭我的头，我笑道：“嗯，也喜欢你。”

　　一夜睡不好，总是想着未风，想着他的拥抱，他的眼神，他摸我头发的样子，他说的每句话，不自禁反复猜测着他的想法，我在白羽身上翻过来翻过去，白羽似乎也没怎么睡，时不时叼着毛毯帮我盖在肚子上。

　　次日天微亮我就爬起来继续削我的竹牌，没过多久，就将牌子两面削得光滑，我想了想，来刻初见他时白衣飘飘，长发如墨的背影吧。我每刻一下，就想他一下，但是我的刀工实在不怎么样，谪仙一般的未风，我没有刻出半分，不禁十分沮丧。

　　一晃就到了中午，吃过饭，白羽和平常一样盘在阴凉处要睡觉，看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起来绕着我走了两圈，我知道它是示意我快过去，我的竹牌刻到一半，还不想停下，白羽等急了，一下子用尾巴把我卷了过去，我只好把竹牌和匕首先放在一旁，在它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昨夜没睡好，这下确实很困，一会儿便睡着了。

　　午觉后白羽又潜到湖里玩去了，我继继续低头认认真真的刻着，未风来了，悄悄地坐在我身边，我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才懂什么叫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他冲我温柔地笑：“你在刻什么？”

　　我几乎要醉过去，愣愣地把牌子递给他。

　　“这个，难道是……我？”他不确定的问。

　　我重重地点点头，当然，我心中的未风，要比牌子上的好看的多。

　　未风一手接过牌子，另一只手却拉住了我，他摊开我的手掌，轻轻地抚摸我因握着匕首过久而红肿的位置，我感觉到他手的温度，微凉，心跳又不自主地快起来，他说：“我很喜欢，但以后都不许再刻了。”

　　他的语气很坚定，不容商量，我顿时有着为难，“我和白羽说过，另外一面是要刻它的……”

　　未风说：“让我来。”

　　他取过匕首，翻过竹牌，小心翼翼地刻起来，匕首在他手里听话多了，变得那么灵活，每一道印子都那么随心。我坐在他身边，没多久他就刻出了白羽的风骨。

　　说实在话，如果是我来刻，好看的白羽可能会被我刻成一条虫。

　　我说：“未风，你怎么刻的这么好，似乎很了解它。”

　　未风手下一顿，说：“我观察过白羽几次，记住了它的模样。”

　　当然，白羽那么与众不同。

　　未风刻好了白羽，我把竹牌送给了他，他把竹牌贴身保存着，替我去感受他的体温。

　　有白羽和未风相陪，日子既快乐，又短暂。离我们出谷的日子还有三天，小胖墩却忽然骑着他的青龙来到了谷里。

　　正巧，未风也在。

　　小胖墩显然是有事才来的，可是看到未风，他却把事情忘记了似的，劈头就问我：“絮飞，他是何人？”

　　“他是未风，你们……也不相识吗？”小胖墩平日里很爱凑热闹，族里不该有谁还是他不识得的。

　　小胖墩冷笑一声，冲着未风说：“他根本不是我族里的人，我怎么会见过他！人就是你带来的吧？”

　　我一下子脸色大变，转头去看未风，他没有辩解，我好像被人一下子丢进水中似的，无法回过神来。

　　人？他说什么人？

　　小胖墩咬牙切齿地说：“外头来了千军万马，正和我们的族人对峙，族长让我出来通知你。那些贼寇 ，他们有备而来，要把我们的龙夺走！你快跟我走！”

　　贼寇？我紧紧咬住下唇，难以置信地看着未风，身体都几乎要站不稳，我不相信小胖墩说的，是他带来了贼寇，亦或是他和贼寇是一伙的，但是，他却亲口告诉我，他是我的族人这个谎言！

　　“白羽！白羽！”我竭力的大叫，未风上前对我说：“小飞，我绝不曾做这样的事！”

　　我抱着一丝希望，问他：“那你究竟是谁？”

　　他愣住了，他垂下眼睑，眼里情绪急剧地变化，猛地抬起头，“我……”

　　他犹豫了一下，小胖墩焦急地说：“絮飞，你还相信他的鬼话，坐上来，我们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望了未风一眼，他眉头紧蹙，神情隐忍，闭上薄唇，不开口了。我跨上小胖墩的青龙，小胖墩早已等不及，青龙蹭的一下飞了出去。

　　还没飞出山谷，白羽如白光一般赶了上来，我伸手拉住它的角，翻身坐到它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