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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四十六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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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突然被叫去慈宁宫问话,这几个前去请安的孩子便扑了个空,索性就在景仁宫前院的小花园里话起了家常
“你们在说什么”
家长里短的围着那么多人,姗姗来迟的十一阿哥永瑆忍不住的好奇心赶紧围上去,然后相比之下同来的永璂心中了然,就淡定得许多。重生以来,永璂每日寅初起身练武,风雨不改,卯时回到景仁宫给景娴请安。永瑆本中意诗画山水,后来经历落水事件才跟着永璂闻鸡起舞,兄弟二人同出同进,每每此时景娴都希望他们兄弟可以永远这样,不会为了那个位置反目
“听雨墨姐姐说,皇阿玛要再和皇额娘成一次亲,皇额娘的凤辇要从大清门抬进来”
“真的?太好了,皇额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结发为夫妻,兰馨和永瑆他们都知道大清门抬进来的皇后意味着什么,也是由衷的为景娴高兴
“你们也别开心的太早,别忘了宫里还有老佛爷,额娘这个时候不在,怕是去了慈宁宫吧”
提到老佛爷,几个包子大都泄了气,这宫里,唯老佛爷和令妃与景娴不和,人所共知
“其实不管是不是由大清门入,皇后娘娘都是大清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重要的是皇上能有此心,为女子者,不过是求一箪食,一瓢饮,还有一个可托付终身的人”
沅菀所说无误,可这正是永璂担心的事情,景娴上一世爱入骨髓,当真能断?爱意浓时,万爱千宠,不用你求便一一为你想到,爱意衰时,弃如敝屣,落花凋零两不认。他怕,他怕他的额娘重蹈覆辙,所托非人。
老佛爷晕倒时慈宁宫曾有片刻混乱,不过这会儿经已安定下来,各司其职,老佛爷也已经安置在床榻之上,由太医把脉诊治,帝后和晴儿一直守在床前焦急不已,乾隆更是为此深感自责
“怎么样?老佛爷怎么样?”
“回皇上,老佛爷是因为受了刺激而晕倒的,老佛爷看似身体硬朗,可毕竟年纪大了,心头蕴火,滞气难消,一点刺激就会焦心出火而喘不过气,这对老佛爷的身体是相当危险的”
“那现在怎么医治啊,老佛爷怎么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以臣的看法,再好的药,只不过是治标而已,想要灭去老佛爷心中的火苗,首先必须让老佛爷顺气,也就是不能让老佛爷烦恼动怒”
乾隆坐在床边,看着老佛爷呼吸不顺痛苦的模样,却有不忍,可是若要老佛爷顺气,便意味着之前承诺景娴的事都不作数了,有负景娴,万万不能
“皇上,之前说的事算了吧”
“可是朕…”
景娴大局为重进退有时,乾隆都知道,可是身为男人,身为帝王,却要心爱之人委曲求全,实难自处
“臣妾知道皇上重诺,但是事有轻重缓急”
景娴知道,乾隆所做的决定轻易无法改变,可他若执意如此,加上老佛爷这次昏厥,朝野后宫都会掀起一番风浪,乾隆身居帝位,自是不会怎样,可首当其冲要被兴师问罪的就是自己,若是为此累了永璂,得不偿失,也许,还有不想他为难,景娴才会跪下请命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皇上,老佛爷身子要紧,请皇上收回成命”
景娴动不动就跪的毛病还是没改,乾隆除了立刻去扶倒也没什么好的方法,只是景娴并没有起身,双手沿着乾隆的衣袖滑下搭在乾隆手上,抬眼望着乾隆,眼眸中有亮晶晶的东西,是感动还是作戏,连景娴自己都分不清楚
“景娴,朕本想…却又要你委曲求全”
一面是亲生额娘,一面是此生最爱,乾隆想给景娴嫡妻的名分是真的,爱的全力以赴毫无保留也是真的,可是身为帝王,身为人子,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
“皇上,其实,有没有结发之礼,能不能入大清门,臣妾都不在意,臣妾在意的是皇上明知道会受千夫所指,还处处维护,皇上心向着臣妾,臣妾于愿足矣,此生无憾”
是啊,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高高在上,唯我独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唯独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温声细语百转柔情,敢负天下博一笑。于天下不益,可于当事之人,谁不心向往之,后宫女子,哪个不是为了帝王偶尔一次的关顾,感念经年,此生无憾。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景娴,又能否幸免?
因为老佛爷,所有安排不得不取消,景娴倒是没什么所谓,乾隆却为此深感内疚,便想多多陪伴景娴以此补偿,于是除了早朝,乾隆几乎是把养心殿搬到了景仁宫,饮食起居,批阅奏折,统统改在了景仁宫,这下可难为坏了景娴,本来乾隆就是日日来景仁宫,现在索性直接把景仁宫当作了寝宫,她要时刻小心伺候着不说,连和那几个孩子好好相聚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景娴可是敢怒不敢言,谁让皇帝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那个令妃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御花园上演什么偶遇的戏码,朕一看见她就心烦”
景娴一边为乾隆整理衣冠一边听着乾隆的抱怨。令妃每日守在御花园一事景娴也有所耳闻,如果安分守己什么都不做,那才不是令妃了
“令妃禁足延禧宫数月,不见皇上,如今费一番心思也是情有可原,皇上不如去看看”
“朕去看她?她做过什么你难道都忘了?你又想让朕去其它宫里是吧?你就这么不想朕待在你这儿?”
“臣妾是皇后,有规劝皇上雨露均沾之责”
“什么责任,哎呀,朕自己来”
这么久了,景娴所做的一切还是因为皇后的责任,她会庄重自持规行矩步,她会推他去别人寝宫劝他雨露均沾,这一切,只是,仅仅是因为她是皇后,她只把他当作皇上,而不是夫君,这不得不令乾隆有着挫败感,可他还是不忍景娴穿着花盆底蹲下身子为他系腰间玉佩,他还是顺势扶她起身,拿过她手中的玉坠子,一边在腰间摆弄一边抱怨景娴的不解意
“你呀,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还要朕干什么?你也别想着把朕往出推,朕啊,就要一辈子赖在你这里”
“好好好,倒都成了臣妾的不是了”
乾隆越发的像个孩子,非要赖在景仁宫怎么也不肯走,景娴为此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听之任之
“难不成还是朕的不是,你看看古往今来,哪有把丈夫往别人房里推的”
“不推了不推了,以后皇上若是不来景仁宫臣妾都不依,总行了吧?”
“你呀。哎,朕挂不上”
帝后这一番逗趣,眼看着就到了早朝的时辰,乾隆那边玉佩还没挂上,只好悻悻然的递给一旁的景娴。景娴笑笑接过玉佩,俯身为乾隆系好。这块玉佩跟随乾隆多年,每次见到,景娴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后来也就不想了。是啊,她忘了,乾隆却不能。玉佩上的流苏是景娴还是格格时亲手所赠,乾隆一直戴在身上,即使当年疏远厌弃,玉佩流苏乾隆依旧视为珍宝,他爱她,亦如初见,未减半分,景娴不知,应是长恨。
“你皇阿玛天天都在,也没时间好好和你们说说话,难得他今天不在,你们倒是出去玩了一夜回来都睡下了”
乾隆与和亲王有要事相商,下了早朝便一直待在养心殿,这下景娴总算有片刻的自由,本想着叫几个孩子过来饮茶说些体己话,结果昨天十五,这几个孩子偷偷溜出宫去逛庙会,十里长街灯如火,玩着玩着就忘了时辰,回宫时天都亮了,跑了一夜,这会儿都累的倒头大睡,雷打不醒,永琪倒是来了,端着茶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想着什么
“永璂,你怎么了?”
自顾自说了半天的景娴回过头才发现永璂一直坐在景仁宫发呆
“你会再爱上他吗?”
永璂斟酌许久才问出口,从什么时候开始,景娴句句不离乾隆,他不知道。只是向来无情者帝,他们母子上一世输得家破人亡,如今不能再输了
“怎,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我…”
永璂所问正是景娴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她清楚的知道,前世种种,今生理应相见不相亲。爱而不得,执念不消,如若不遇,波澜不惊,两厢安好;可是乾隆变了,三十余载夫妻,恩爱,猜忌,陌路,再从头,如今乾隆为她所做的一切,景娴如何不知,虽说帝王多情,可当这情落于自己身上,愿以江山酬一笑,谁又能够毫无波澜不起涟漪呢?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多情总被无情恼
“今日早朝,有人要在宝亲王府筹办喜事,邀请满朝文武到场同乐”
永璂虽未到临朝年纪,却备受朝中过半重臣拥戴,收入麾下的谋士更是数不胜数,朝堂之事皆尽悉知。不过万万没想到,乾隆真的可以无视老佛爷的万般阻挠,冒天下之大不韪
“老佛爷那边不是?”
“老佛爷需要安心静养,宫外的事情,什么都不会知道”
婚礼于乾隆青宫时宝亲王府举行,由和亲王弘昼主理,内务府承办,长安街十里红妆,满朝文武共贺,实质就是一场瞒着老佛爷的公告天下
“我知道你恨他”
乾隆表彰以孝治国,老佛爷已经明令禁止,更是为此要卧床静养,乾隆仍要在宝亲王府补新婚结发之礼。法理森严他不理,至亲反对他也不顾,景娴知道,乾隆做了能为她做的一切,她心中有感动,但更多的是担虑。上一世悲惨遭遇,脱不开乾隆的狠心无情,更因此连累永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永璂与他不睦,恨亦非一时可解,她若此时于乾隆有情,在永璂面前如何自处
“我虽然有恨,但我更希望我的额娘平安一生无邪喜乐,你要爱他就尽管去爱,他若负你,我便夺他江山社稷,毁他百世声名”
曾经一思泪断肠,欲相弃,梦中央。永璂不是无情人,怎会不知,她的额娘爱过一个人,铭心刻骨,如何能够轻易舍弃?他不愿她重蹈覆辙,却更希望她幸福安康,可若不能直面内心,又谈何喜乐?永璂虽然有恨,但是不得不承认,因为乾隆的存在,景娴眼角眉梢多了许多被人宠被人爱着的笑意。他身为人子,招贤纳士运筹帷幄,为得不就是好好保护她的额娘免于上一世凄清孤寂,无邪一生喜乐吗?她若是想爱便放肆去爱,他再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十二阿哥,那人若是再有负于她,他定夺其天下,然后,前世今生,苦与伤,十倍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