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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四十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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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姬是个坚强的女人，纵使和离搬到骥远那里，依旧事无巨细，把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初为人妇的紫薇轻松不少。可是，冷裘孤枕，夜深忽梦少年事，又怎是遗憾二字了得？
骥远深知此事，现军中太平，他也将空闲的时间用来陪伴雁姬，这不今日，骥远和紫薇又拉着雁姬非要到效外散心，雁姬本不想来，又拗不过骥远和紫薇两个坚持
“你们两个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额娘，天气这么好，就应该出来走走”
“你和紫薇两个新婚燕尔，多出来走走增进感情，总拉着我在你们中间怎么行”
雁姬还在嗔怪，骥远新婚不久，不好好陪着紫薇，哪里有时刻粘着额娘的道理，却不知骥远的良苦用心
“上次和骥远来觉得这儿景色美，就想着带额娘来这里看看”
“对呀额娘，这也是我和紫薇的一片心意，就去看看吧”
“已经来了，走吧”
“额娘，咱们走这边，这边风景好”
“好”
骥远是个楞头小子，行军打仗在行，做红娘这事儿倒是难为了他，要不是紫薇，别说来这儿，恐怕还没出门就泄了底…
曲径通幽，越往里走越觉得亲近自然美不胜收
“这儿真挺美的”
“额娘您看，那有花，上次我和骥远来的时候还没见到，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
看远方紫薇指的方向，远远望去，一片花海，一朵朵蓝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与天相接
“是啊，前两天我们来都没有，还不会是有人特意种的吧”
骥远的话让雁姬心中一咯噔，因为，也曾有位少年答应会为她种一片花海，可惜直到嫁人她也没有等到，无知年少轻许诺
“额娘，我们过去看看”紫薇拉着雁姬走近花海，由方才的蓝蓝一片，变成稀疏点点，微风一吹，像繁星，明灭闪亮
“好美啊，这是什么花？”
“看起来是野花吧，应该没有名字”
锦丝布帐繁花里，闲弄珊瑚血色枝。骥远这种直男还真是不解风情，没有名字你不会起个好听的名字吗，好在紫薇就是喜欢他憨厚的性子
“是勿忘我，这种花小，小的不起眼，但它永远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一起开，看上去，就像天上的星星，让人记忆深刻，所以叫勿忘我”
勿忘我是雁姬年少时最喜欢的花，那时的雁姬寄人篱下身世零落，就像这小野花一样，害怕被人遗忘…
穿过花海，是一片草地，不远处有棵树，枝繁叶茂，每天都有男男女女来这里许愿还愿，上面被系满了红绸子，听说是棵姻缘树。树下依稀可见有人道傍舞剑飞春雪。许是方才的花海勾出那些过往，雁姬没了什么游园赏乐的兴致，一路无话
“额娘，紫薇前几日去庙里还愿，还为您求了签，是上上签呢，紫薇，快念给额娘听听”
“哦，对，额娘，我为您求了支签，鹊桥会牛郎，离合悲欢事无常，饮血占张费思量。紫气东来贵人到，连理枝下遇阳刚”
伴着紫薇的签文，树下舞剑的那个人收招时转了过身，雁姬清清楚楚看到了那人的样貌，芳华旧，容颜老，但她永远都认得眼前这个男人，乌拉那拉景袆。雁姬停下脚步，景袆收了剑，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许久，眼中人是面前人…
“我答应过你等我建功立业，就为你种一片花海，然后娶你”那是景袆儿时的诺言，他从不敢忘
“那天我在小河边等了你一天一夜，你始终没有出现，直到拜堂成亲前，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没有来？”
雁姬和努达海是指腹为婚，雁姬父母早亡，他他拉家上门提亲时，就由姨丈那尔布做主定了婚期，当年雁姬和景袆情投意合，相约一同私奔，雁姬等了一天一夜，景袆始终没有出现，最后雁姬含恨出嫁，好在努达海怜惜，婚后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接连有了一双儿女，将军府二十年夫唱妇随的岁月渐渐冲淡了那段少年时期无疾而终的感情。雁姬不知道，那日景袆在小河边的树后躲了一天一夜，他始终没能鼓起勇气现身带她走，纵使他能跳出樊笼，不顾家族名声，那又如何？她未来夫婿是少年成名的大将军，如日方中，而他乌拉那拉景袆只是一介武夫，除了投身军中建功立业之外，何来安身立命之本？带她走，才是害了她
“和你指腹为婚的是满负盛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孝敬皇后虽是我姑母，可我…”
“什么叫和我指腹为婚的是满负盛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一出现，我会毫不犹豫的和你走”
“那你现在还愿意和我走吗？”
雁姬坦然的摇摇头，那时候年少敢为爱痴狂，就算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到如今铅华尽洗，归来已非少年，雁姬的理智最终占据了制高点
“为什么？”
“物是人非事事休”转身太难，可雁姬还是要抉择，昨日之日不可留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在”
雁姬停下脚步转回身，这二十年来，她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一些他的讯息，景袆一直未娶，她知道他在默默的守护她，他心里有她，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十年人事几番新，当年你籍籍无名身无长物，所以把我推向旁人，如今你身居高位大权在握，而我只是一个弃妇，不能亦不配再接受你的爱意”
雁姬还是选择转身离去，坚决如铁。错过景袆她抱憾终身，可即便如此，她也断不能误他一生
“额娘，额娘，怎么回事啊？舅舅，额娘走了，你怎么不追啊？”骥远不明白好好的雁姬怎么就走了
“她已经做出选择，我应该尊重她”
“舅舅，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骥远，我们也走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紫薇深谙此去经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遗憾，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哎，紫，哎呀，你们，我和紫薇不是白忙活一场嘛，额娘，紫薇，等等我”
一时间只剩下景袆站在那棵系满红绸子的姻缘树下，这二十年，只要在京城，他每个月都要来系上一条红丝带，不求别的，只求她一生喜乐。雁姬的顾忌他知道，可他不怕。二十年前放开她的手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开了。景袆飞身一跃扬鞭催马，顺势将雁姬拉于马上，二人共乘一骑，策马奔腾
“额娘”
“由得他们吧”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骥远担心雁姬本想追去却被知情识趣的紫薇拦了下来
“你说，舅舅和额娘到底能不能在一起啊？”
“要我说啊，我不知道”没办法啊，骥远是直男，紫薇只能故意拿腔作调开启撩夫模式
“你骗我，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
“知道我也不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追我”最美的爱情就是你在闹他在笑，想想紫薇端庄稳重，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
“追到你就要告诉我”
“不能用轻功”
“不用我也能追上你”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了你跑吧我追你的游戏，笑语盈盈。骥远木讷，紫薇灵动，取长补短，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当雁姬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骑在马上跑了好远
“我本来打算用八抬大轿迎你入门，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好把你抢过来做压寨夫人了，驾”
“景袆，你混蛋，放开我”
“你好多年都没叫我混蛋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手”
雁姬挣扎间无意惊了马，为保护她，景袆却摔下马，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景袆，吁”
雁姬勒紧缰绳，照着当年景袆教她的方法安抚受惊的马…
“景袆，你在哪儿啊？景袆，景袆，你应下我啊，景袆”
景袆像当年一样为救她从山上滚下去，雁姬亦像当年一样惊慌失措，直到发现山脚下的景袆，头上还留着血，应该是滚下来的时候被凸起的锋利的石头刮伤的。景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雁姬突然害怕了起来，害怕失去。这么多年，他们虽不能在一块儿，但至少都活得好好的，偶尔在街上还能再见一面匆匆对视一眼，是岁月善意留下残缺的悬念
“景袆，你醒醒，景袆，你醒醒啊，你醒醒，你个混蛋，你醒醒，你不是说要八抬大轿迎我入门吗？你醒醒啊，你就是一混蛋，说过的话永远都不算数，小时候就说要为我种一院子的勿忘我，后来说带我一起走，现在又说要八抬大轿迎我入门，可你哪句话实现了，你躺在这里做什么，你起来啊，要娶我也得你醒过来才行啊”
不管雁姬怎么样，景袆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如果不是她惊了马，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雁姬自责不已悔恨不已，将头深深掩在景袆的胸膛上压抑不住的抽泣
“是不是我醒过来你就答应嫁给我”
“又骗我”
雁姬又喜又怒，喜的是景袆安然无恙，怒的是他又骗她，还是这种方式。即是虚惊一场，雁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景袆赶紧起身拉住要走的雁姬
“雁姬，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们错过了二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我们都老了，难道要永远带着这个遗憾下黄泉吗？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别人怎么说我真的不在乎。当初没带你走，是我这一生中最错的事，你给我个机会，弥补我们错过的时光，我没有骗你，那拉府的院子里开满了勿忘我”
雁姬又何曾想带着遗憾终此一生，她所耿耿于怀的，景袆并不介意，他只想像现在这样拉起她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雁姬，我是武夫，南征北战，戎马半生，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不知道哪天身首异处，马革裹尸。战场上，我一次次拼死的保住自己这条命，就是为了回来还能有机会见到你。现在国家太平，我想和你在一起，像小时候说过的那样春日游湖踏青，夏日帘外听雨，秋日登山赏枫，冬日寻梅看雪，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他们青梅竹马，虽然中间错过了二十年，但至少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