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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光容易把人抛 ...

  •   爱一个人可以多长时间,颜之不知道,就她爸妈的情况来讲,应该是六年,如果不算谈恋爱的时间。
      师太亦舒借喜宝口说出了大多女人的心声:“一个女人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钱也行。”
      颜之认为,她妈颜女士明显属于后者,在颜之爸爸出轨后迅速协议离婚,然后让自己曾经同床共枕的丈夫干净利索迅速净身出户。
      颜之爸走的时候是初夏午后,北方的冬天如同生活在这里的汉子一样,火辣,没有一丝温吞,夏蝉在窗外叫个不停,颜之爸拖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在玄关口对颜之妈进行最后的请求:“我可以抱一下小之吗?”
      颜女士回头看看抱着玩偶熊的女儿,在一天前还是秦之的她已经从姓氏和她的父亲没有了任何关系,颜女士眉头紧锁,再望向那个落魄的男人,向颜之招了招手,算是默许。
      颜之很踌躇地,一点一点挪向颜之爸的方向,从一个六岁孩子的角度来说,颜之并不明白父母之间的暗潮涌动,但从女儿对父亲的本能,她似乎明白了爸爸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真相。她伸出手,慢慢环住父亲柔软的脖颈,颜之爸几个星期没有刮胡子,胡茬刺在孩子柔嫩的脸颊上,并不是很舒服。
      颜之对爸爸说:“爸爸再见。”
      然后看着这个赋予她一半血肉的男人消失在初夏的午后,泪流满面却不曾回头。

      Part1
      “本架飞机已经完全停稳,请您从登机门下飞机,谢谢。”
      机场响起空姐温柔的声音。
      我拖着行李箱,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天空还是如离开时那样蓝,只是我却有了种物是人非之感。
      一处机场,就看到肖景这厮举着大大的欢迎牌,不由有些啼笑皆非,肖景是我上大学第一天误打误撞认识的学长,我素来清冷,又不深谙交际之道,要好的朋友一个巴掌都数的出来,更别提异性,却不曾想到这些年他却成为我唯一要好的异性知己。
      肖景见我走来,放下手中的欢迎牌,冲我伸出胳膊:“欢迎回来。”
      我莞尔,接受回国后的第一份问候。
      肖景抱怨:“这三年你搞得像人间蒸发一样,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好不容易自己良心发现主动联系我,没想都居然是要回国让我来接机,你就不怕我换了电话找不到我啊?”
      有一种朋友,虽然嘴上功夫厉害,但心里却柔软的一塌糊涂,正如肖景。虽然嘴上抱怨,却始终记的临走前的承诺:“一路平安,有什么麻烦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将脸颊贴在车窗上,在寒冷的美国待太久了,我几乎忘记家乡温软的风和湿润的空气。
      肖景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不打算先回家给伯父伯母打个招呼?”
      我摇头:“回国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我妈和宋叔,我想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去向他们二老负荆请罪。”
      请三年前不告而别跑到美国读书的罪。
      肖景曾经说我,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样子,对谁都客客气气,但骨子里最为凉薄,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人情世故一点都不顾及。
      其实有时候想想,也确实如此,只是人心太小,能装的事情又太少,和自己无关的,又何必去管。
      但我也清楚,这并不是我一声不吭跑到美国念书的理由。
      肖景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上了高架:”你现在我这儿凑合两天,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我一个人住,你也不用急着找房子,还能陪我聊聊天。“
      我打趣他:“你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不找,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这厮气结:“每天除了手术就是手术,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哪有闲工夫谈恋爱。倒是你,跑到美国去念心理,学的五年临床全还给老师。”
      肖景其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没什么正形,但对自己热爱的医学事业可是有谈恋爱的决心和毅力,不像我,任性了这么多年,书念得不少,却对自己人生一片茫然。
      车子滑进一片高层住宅区,肖景停了车,把车钥匙递给我后说:“我下午还有手术,就不帮你归置了,房卡是801,千万别犯迷糊走错门。”
      我冲他犯了个白眼,虽然姑娘的方向感从小就不好,但现在在他家楼下,我还能找错地方不成。
      气喘吁吁拖着行李箱进了门,看看沙发上乱七八糟的衬衫裤子,不又抽了抽嘴角,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男生宿舍风格,认命地把行李箱拖到客房,只好先收拾房间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拾好,我回到客房拉开行李箱,拿出一本书准备消遣时间,发现书中夹着一张老旧的照片。翻过来看,青葱少年熟悉的眉眼,却早已不是如此。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宋玉。
      时隔三年,再次念出这个名字,依然有种淡淡的心悸。
      很多时候,我想人的命运是已经注定好的,,什么时间遇上什么人,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正如开学时被肖景的自行车撞了一下,就莫名其妙多了个人生挚友,又正如我妈改嫁给宋叔,让我多了宋玉这样一个哥哥。
      我将书合上,不想再看到这张照片。
      但却抵不住思念如水涌来。
      原来忘掉一个人,真的不是时间可以解决的。

      Part2
      我第一次见到宋玉是在我妈颜英女士的相亲宴上。
      彼时的我,堪堪八岁。
      颜英女士在我小时候便告诉我一个真理:人与人之间都是要看眼缘的,有些人看起来斯文有礼,但在你眼里却是惺惺作态,而有些人看起来粗鄙不堪,在你眼里也可能是不拘豪迈。
      我自认为,虽然我妈这人挺不靠谱,但在人生哲理大是大非上还是颇有见地。有些人,天生不对脾性,例如我和宋玉。
      宋玉他爸宋俨先生是一位大学教授,还是专门做考古的,在宋玉妈的婚姻里,因为追求自己理想经常早出晚归,神出鬼没,宋太太和这位每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丈夫成功挺过七年之痒后,还是犯在自己的顾影自怜上,和宋教授离婚远走高飞,单单落下十岁的宋家小儿郎。
      其实宋玉这厮,虽然名字与中国四大美男之一撞车,皮相倒也与名字相称,唇红齿白,所以在颜女士的相亲宴上,我对这个一本正经喝果汁的哥哥还是十分满意的。
      颜女士对这次的相亲对象也很满意,鉴于我爸的前车之鉴,她一心要找个儒雅绅士的人做生活伴侣,虽然宋先生的职业高危,但这些年考古专业不景气,宋先生也打算做幕后英雄为培养下一代做贡献,细细考量下颜女士认为婚后生活还是值得期待的。
      这也是我打小最佩服我妈的一点,干脆利落,绝不含糊,给自己找第二春的事就像火锅涮毛肚,迟一秒下筷都没有。所以当晚上颜女士和蔼可亲地问我:“之之你觉得宋叔叔怎么样的”时候,我利索地回了两个字
      “还行。“
      八岁那年盛夏,在我妈和宋叔相识半年后,颜女士再次踏入已婚妇女行列,我也成功捡到便宜哥哥一枚。
      第二次见到宋玉,他在楼梯上打量我,极像卞之琳的《断章》:
      我站在桥上看风景,却成了风景中的人。“
      八岁的我曾经想过和宋玉做个兄友妹恭的表率,但现实往往是骨感的,宋玉沿着梨木楼梯下来后,冲我伸出手:“你好,拖油瓶。”
      即使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当我想起他那句不咸不淡的拖油瓶时,都不由感慨自己八岁时的忍耐力,居然没有一怒之下撕烂他的嘴。
      宋叔待我很好,但我记性一向不错,又加上我爸净身出户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总觉得向另外一个男人叫爸爸很奇怪,依然以叔叔相称,好在宋叔在称呼上并没有十分芥蒂,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随缘来看。
      除了宋玉。
      他敌视我。
      敌视到什么程度呢?今天我的作业本会出现在垃圾桶里,明天新买的白裙子会染上颜料,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他在用一个十岁男孩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所以我会在早饭喝的白粥里狠狠撒上一把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普通的一顿饭,也会变成两个小孩子间的战场。
      两个幼稚的孩子,会因为争抢一只布偶熊而发动战争,也会用彼此认为最惨烈的方式狠狠伤害对方脆弱的心灵而不自知,只是那时候的自己,还不明白有一种感情叫做迁就。
      Part3
      北方的夏天很短,就像这个地域的冰棍一样,往往还没有从冰柜里拿出来,就已经被炙烤得没有了原形。
      2000年9月1日,颜女士拉着我迈进了市小的校门。
      转学的事情,颜女士走过场的和我有过协商,后来还是一意孤行给我办了转学手续。我自小就不善与人交际,对于转学的事情本来就有抵触情绪,后来还发生了件让我不愿再想起的事情。
      那是我童年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
      因为是转学生,除了基本的转学手续需要办理外,还有一些杂事需要处理,譬如领新课本和新校服。我在图书馆领过新校服后,凭着原有的模糊记忆寻找教学楼,但是却迷迷糊糊拐到了老师办公室。
      或许,只是不经意间走错的一步路,就会成为日后不愿再掀起的旧伤疤。
      虚掩的办公室门口,我听到了几个老师的窃窃私语。
      “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是叫颜之对吗?”
      “是啊,小女孩看着挺乖巧的,没想到妈妈居然是个狐狸精,要不是勾搭到宋教授,怎么能走后门转到市小,现在的教育资源有多紧张。”
      说话的是我的班主任,就在刚刚,我还认为她是个很温柔的漂亮阿姨,可却没想到她在背后歪曲种种是非。
      我不知道,妈妈一次看似简单的婚姻,却有那么多的口诛笔伐,她所在忍受的流言蜚语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但她却丝毫没有告诉我,反而用自己的一己之力为我遮挡了一片天空。

      Part4
      我的相貌遗传了颜女士,但很不幸,似乎智商也遗传了她。颜女士经常向我吹嘘她年少读书时过目不忘的神奇本事,但也忘了告诉我她还是个数学白痴。
      正如我。
      我可以很快背诵老师抄在黑板上的古诗词,也可以把一格子的作文纸写得满满当当,却唯独在数学这项神奇的学科前犯难。一开始在基本的阿拉伯数字运算之下,我还可以勉强弄清楚九九乘法表的深刻奥义,但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出场时,顿时觉得前面那些都是浮云啊浮云。
      市小和别的小学不同,作为常年占据第一小学美誉的学校,其教学方式自然也是独树一帜,多年来奉行考试才是真理的原则,我们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要进行随堂小测,等到了五六年级是还有天杀月考。
      于是,再一次很简单的随堂小测中,我在南北东西中壮烈牺牲。
      班主任发试卷时,随口说道:“在班里倒数了哦。”
      我低着头,并不想理会她什么。
      但我害怕面对妈妈,她对我的期望有多大,我从小就清楚明白。
      一路猫着回家,我坐在书房里看着满满红叉叉的卷子,心想要不要找颜女士签字。
      要不要刺激她。
      在我暗自纠结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身后冒出来,然后狠狠嘲笑了我:“不错啊,颜之,二年级的数学卷子考七十分,你也是个人才。”
      不用动脑筋想就知道是宋玉那个讨厌鬼,我随手抄起一本词典,狠狠向他脑袋上扣了下去。。
      宋玉怪叫一声,捂着脑袋诅咒我:“笨蛋念书,越念越笨。”
      我气结,把卷子塞到书包里,扭身回了房间,本来以为在房间里看卷子会被妈妈看到,就来了书房,既然已经被宋玉撞见,就没有在躲躲藏藏的必要。
      只是我不想让妈妈失望。
      但我低估了宋玉,晚餐桌上,他一句都没有提及卷子的事情。
      吃过饭后,宋玉敲了我房间的门。
      “你想干什么?”我堵在门口问他。
      “卷子。”宋玉将他的手在我面前一摊。
      “你要干什么?”
      “看在你是我便宜妹妹的份上,勉强帮你一把。”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是看到那个小女孩一脸沮丧坐在书房里时,自己会有隐隐的心疼。
      这应该称之为心软。
      我满脸狐疑把卷子递给宋玉,他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很花里胡哨签上了颜女士的大名。
      尽管难看,但胜在潦草,拿去应付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抬头看看宋玉,他既不自然抛下一句“回去睡觉”就转身离开了。似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开始对我没有那么多的成见。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但至少并不算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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