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谣》离笳

13、 别向深宫一段愁（中）

　　堇儿在那道盯着她看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爹爹的书房.身后是那名副将与爹爹爽朗的笑声.堇儿顿住身形,跺一跺脚,心里暗叫一声爹爹讨厌,就羞红着脸跑了出去。那时的堇儿只有15岁，是个天真的年纪，可以不用想一切的事情，安然地过着每一天，在娘亲的门前撒娇，在爹爹面前无赖。反正，属于那个年纪的少女的娇憨，她都有。
　　从那次见过那个副将后，堇儿就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有落英缤纷，有繁花漫天，有那个副将的笑脸在花海的那一边。这样的梦是槐花蜜的味道，满满的全是甜味。
　　有一天她把这个梦告诉给贴身的侍女绿漾听，绿漾就捂着嘴吃吃地笑了，堇儿觉得奇怪，忙问绿漾为什么要笑，绿漾看着堇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更欢了。堇儿见绿漾笑得这么开心，就生气了，她气呼呼地说：‘绿漾你这个小蹄子，你家小姐我只不过告诉你一个梦你就笑成这个样子！你！你！你……’绿漾这才止住笑意，很委屈地对堇儿说：‘小姐啊，不是绿漾故意要取笑你，而是小姐做的是思春的梦啊！’绿漾说就跑开了。
　　堇儿心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这难道就是喜欢了吗？怎么可能啊，只间过一面啊，难道是一面之缘？不可能的，一定是绿漾这个小蹄子在骗我呢。怎么可能呢。对，不可能的。一定是绿漾在和我脑着玩呢。于是一路说着，堇儿不知不觉撞到了一堵墙上，可是这堵墙居然是软软的，堇儿揉着鼻子抬起头，疼痛让她的眼睛中全是泪花，可是在她抬头的那一刹那，她就尖叫了出来：‘副将！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副将一脸好笑：‘我来找你的爹爹讨论下个月的出兵计划啊。还有，小丫头，我不叫‘副将’我叫常流。说完笑着离开了堇儿。
　　堇儿顿时脸红了一大片，常流，常流。日后，这个名字就像魔咒，一辈子的魔咒。
　　堇儿又一次来到了爹爹的书房，以前这里是她最讨厌来的地方，因为这里很阴冷，有一种森冷的感觉，但是，现在堇儿知道常流在这里，那间阴冷的屋子变得暖洋洋的。
　　她端着本应该让下人拿的茶水进了书房，将茶盏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爹爹和常流都没有抬头，还在很专心地对着那张地图研究，那是一张很大的地图，堇儿看不懂，只有在旁边看爹爹和常流专心的样子。
　　恩，常流的鼻子很挺很好看，他的眼睛很黑很好看，哎呀，他的嘴也很好看，堇儿的脸又红了，不能再看下去了，得快点离开。于是堇儿拿上托盘，走出了书房。
　　可是那种心跳的感觉还是伴随着她，她觉得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莫非？堇儿努力摇着头，想摆脱这种感觉，不过没有成功，于是堇儿心里暗叫糟糕，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害羞的堇儿就更加害羞了，她几乎是天天将自己困在小院子里，不出去一步，因为她怕在府邸里又遇见常流。一个月的时间这么过去了，爹爹和常流也要出去打仗了，爹爹走的那一天早上，堇儿和娘亲一起去了较场给爹爹送行
　　娘亲握着爹爹的手，泪珠像一串串珍珠一样滚落，而一旁的堇儿看着骑在马上的常流，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常流，常流，你要一路走好。常流仿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温柔地看着她，那种温暖，那种甜蜜，分明全是爱恋。堇儿醉了，常流醉了，他们全醉了。
　　出发的号角吹响了，听着那苍凉的号角声，堇儿的心里怪怪的，有种莫名的不安涌动着，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隐约地担心着。
　　爹爹飞身上马，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展开，就像一只鹰，而常流的斗篷是红色的招摇的红色，噬血的红色，也是诡异的红色。他们驾着马奔去，身子在马背上成了流畅的直线形，黄铜做的铠甲折射着太阳的光芒，那些耀眼的光芒将他们的身躯包围在了金色中，远远地看过去，就像天神，是的，天神。可就在那一瞬间，堇儿觉得，常流不会再回来了。
　　回到府邸中，堇儿又照样拿起了女红，每天绣着荷包。她对自己说如果常流回来，就要把荷包给他，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然后让他和爹提亲。日子就这样在痴痴的幻想中度过了，转眼，到了炎热的夏天。
　　一个闷热的黄昏，家里的仆人在院子里高喊着：‘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堇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来到了正厅里，娘亲已经等在了那里，爹爹还没有来，估计是在路上，不过也应该快了。她在厅里等着，走来走去的，只觉得等了有一年，终于，门口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堇儿冲了出去，一点也顾不上大小姐的风范。
　　刚到门口，就看见爹爹一脸沉痛，堇儿心中暗叫不好，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于是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回到家里，爹爹的脸色还是不好，待他喝了一口茶后，沉痛地说；‘常流死了，不见尸首。’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堇儿觉得这不可能，两个月前还对她笑着的常流，还喊她小丫头的常流，就这样死了，而且不见尸首。堇儿觉得世界都黑了。明明是很热的伏天，她的心里却已经飘起了漫天大雪，很厚，很厚。
　　然后，世界寂静无声。
　　然后，她晕倒了。
　　然后，无边的黑暗包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