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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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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窕山回来的第二天,满京城都看见李家公子、小姐领着家中仆役,带着几大抬箱笼,亲自去了封家门前归还聘礼,退亲。
封家没有爵位,当家的老爷子是个五品大夫,李予安嫁的是他的长子。原本李同梧还在世的时候,李予安算是低嫁。人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大魏勋贵门庭,愿意用女儿去攀高枝的多。李同梧如此安排是疼女儿,想着亲家门第低一些,李予安嫁过去不会受欺负。没想到人走茶凉,封家看不上李家了,便使出这种毁人一辈子的恶毒伎俩。
当今民风开放,退亲的事不少,但是长辈不出面,让要成亲的小姐本人去的就稀奇了。加上两边又都是百姓眼中的贵人,李家人才放下聘礼,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那封家自然不能就这么一口应下。他们的确不满意这门亲事了,可被退亲又是另一回事,说出去还当他家的公子有什么不好呢。封家大门一开,封老太太拄着拐出来了:“黄口小儿胡闹什么。现在回去,我封家尚可既往不咎。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圣上面前见了。”
封老太太一张脸板得像块冻僵的老面团,看上去很是威风。如今谁不知道李家没人撑腰了,留下的那根独苗还是个不成气候的,她这里再怎么吓唬,谁会为这两个败落户出头?
李予安屈膝行礼:“小女虽然年幼,也知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的道理。今日之事缘何而起,老夫人心里恐怕再清楚不过。若是真要在圣上面前讲个明白,我们奉陪就是。”
“即便是要退亲,也该让你母亲,祖母来谈。婚姻大事何时轮得到你们小辈做主?你们是没把我封家放在眼里。”封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得不揭过刚才那一茬。这事当然不能捅到陛下跟前去,要是让陛下知道封家这些行径,只怕封老爷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老夫人言重了,非是不愿意来,实在是来不了。母亲、祖母病弱,又逢家中新丧,听闻昨日之事,双双卧病不起。只能嘱托我二人跑一趟。祖母说了,从前先父待封老爷以诚,视封老爷为友。封老爷求娶在先,李家便愿意与封家结个缘。如今家中不比往日风光,您反悔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如今方知,有些小人明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竟这般恶毒不堪,半点不顾旧时情谊。既如此,也犯不着做那上赶着讨人厌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句句指着封家有错在先,是头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四周百姓早就“嗡”地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争相猜测着。
封老太太听着不妙:“休得血口喷人!你们李家昨日如何凭什么算到我封家头上?昨日又是出了何事,倒叫你一番闹腾大惊小怪的?今日在场的人多,倒正好细细说来,叫大家伙儿评个理。要真是我封家的不是,再来提退亲也不迟。”
李予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能提昨日险些失了清白这种事情。这事儿封家不好提,李家要是还要这女儿,也不能提。封老太太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你……!”李予樟原先插不上话,只憋着一肚子火气。如今听这老太婆还敢提起来,差点跳起来冲上去。李予安一把按住他的肩,少年才咬着唇扭过头。
门前一时无人说话。
却听人群里传来个微凉的声音:“昨日啊,昨日出的事儿可不少,不知老太太想听哪件?”
人群外头有二人骑马而来,一人穿紫色朝服,一人戴二龙戏珠冠。
封老太太再不识得外男,也认得出那二品大员的朝服,皇室近亲的佩冠。她家老爷不过是个五品官,寻常人家看着风光,和这两位的身份可比不了。平时家里来往的也就是些差不多的官员,像是李家刚过世那位算是顶了天了。这回一次看见两个贵人,封老夫人瞪大了眼,一时回不过神。
忍不住开口的人是沈放。
昨日听李予安说要退亲,沈放就和楚时商量好,着手做了些准备。白宁一直盯着李家和封家的动向,赶着报信。今日他们一下朝,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众百姓早就让开一条通路,两匹高头大马顺顺利利地挤到李家两位身边,沈放和楚时各自跃下。
“是封夫人在乾宁寺里对着官太太们挑剔李小姐,百般看不上李家这件事,还是封大少爷带着有身孕的外室逛了一天的街这件儿?”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又是一阵喧哗,都说这封家做事不地道,子孙行事不像话。李家如今这个光景,还落井下石,人品也不行。
封老夫人这回都顾不上呵斥那些平民百姓,一时脑袋发晕,摸不着头脑了。封夫人昨日确实去了窕山坐镇,回来也说了遇上瑾王世子的事儿,可是她不是说世子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在那里吗?怎么……怎么就这么“凑巧”,今日还帮那李家的来了?再说她那孙子,他也的确出去了,可他说他昨日是出去买笔墨的。
楚时原本不爱搭理这些和他无关的杂事,无奈他用着沈放的身体,不得不替她照顾李家人几分。沈放起了头,楚时自然接过话,算作解释:“昨日秋高气爽,我与殿下去乾宁寺走走,不巧正听见封夫人口出恶言。回程时,又不巧和封少爷打了照面。实在凑巧,便上心了些。”
又转向李予安:“李小姐今日退亲,是昨日有人上门说道的缘故吧?”
李予安眨了眨眼,顺着竿子往下:“侯爷慧眼,正是如此。”
“府上两位长辈还为此气病了?”沈放接着编,“那这亲要是退了,我可敬你三分。别担心啊,有骨气有孝心的姑娘谁家不喜欢,退了这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小人,将来有的是好的。”
转头顺口问外头看热闹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应和,都说李大小姐亲事退得好。
李予安谢过沈放吉言。再加上这一群帮腔的看客,封老太太终于是寡不敌众,干脆拄着手拐退回去了,还给闭紧了门户。
沈放那里煽风点火得正高兴,没注意有抬大轿原本正行着路,不知不觉就停在人群外头不动了。
楚时正和李予安交代,让她留下婚书,一会儿万一封老爷出来,他们自会帮她。一旁的李予樟眨巴着眼看看楚时又看看李予安,撇了撇嘴不说话。
等交代完,楚时一抬眼,刚好就看见不远不近的那台大轿,神色便是一顿。
“沈放。”楚时扯了下沈放,后者迷茫地看过来,“我母妃他们好像到了。”
……这消息来得没头没尾,沈放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楚时拿眼神示意人群外头那台轿子:“看见坐轿了。”
沈放也循着视线看过去,懵了一懵:“哦,哦,这样。”
“那……那我该怎么办?”沈放知道瑾王妃迟早会回京,可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还是心慌得很。
她和楚时这一路瞒过了谁啊,楚熹瞒不过,华先生也看穿了……这回来的可是瑾王妃,都说母子连心,瑾王妃随便连一连,肯定就知道她不是亲儿子了。
楚时不动声色,袖中的手捏了捏沈放的手心,让她冷静:“你先过去,这里我看着。”
沈放还真让楚时捏清醒了些,想起来压着嗓问:“你是怎么和王妃相处的?”
楚时想了想:“没什么特别,你平时怎么和母亲相处,便照着做。”
“我娘亲生我时落了病根,很早就走了。”沈放眨巴眨巴眼。
娘亲对沈放来说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和爹爹书房里的画卷,她记事的时候母亲已经病得很重,怕染了病气给孩子,平时都不让她见的。所以沈放对母亲,实在是没有多少感觉……
楚时怔了怔,心里有些疼,忍不住又捏了沈放一把:“……你先去,临阵应变吧。”
沈放“哦”了声,也只能如此了。
那封家欺软怕硬,比两人想象中的更容易对付,一看外头这势头,加上瑾王世子和靖国侯在,封老爷都不出来了,只派了几个下人,开门将聘礼、聘书一起收回去,便算是接受了李予安的退亲。四周嘘声一片,封家人低着头,不敢久留又回去了。
李予安对楚时道过谢,转向众人,倒是一点儿都不露怯:“今日之事给各位看笑话了。毕竟事关一家名声,我李家又与他有旧,封家再有不对,传出去总不好听。小女在此恳请诸位看过笑过便罢,莫再坏他名声了。”
众人将头点得像一只只拨浪鼓,又夸这大家小姐就是不一样,没架子又有气度,哪像那关门闭户的封家,他们这些不识字的都嫌丢人呢。至于说不说嘛……封家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还是个官呢!他们不出去扯着嗓子说他们两句,还等着这种人来年升官呐?!
楚时见这边告一段落,也往那抬大轿那边赶。
刚穿过人群走近,就看见沈放扑在下了轿的瑾王妃怀里,扯着嗓子嘤嘤嘤地哭:“娘亲~~~~孩儿好想你啊~~~”
喊得九转十八弯的,要多娇有多娇……
求生本能让楚时远远地就站住了脚步,脸色立刻就绿了。
沈放那混账!她当他是三岁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