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打工的日子》彻夜雨

2、陆公子

　　前面就说过了，虽然亡者在地府理论最长可滞留时间能有一两百年，但是几乎没有哪个鬼真的呆这么久才去投胎的，所以阿白来了地府七天，见到的鬼们，衣着打扮都是很现代，很普通，连个穿旗袍的都没见过，而眼前这位被云先生称为陆公子的人，着素色长衫，衣领和袖口为素雅的淡蓝色，束同色系的腰带，眉眼清秀，看起来也许不到20。唯有左衽显示着对方同样的亡者身份。
　　“云先生。”陆公子对云先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手往里间一请，“到里间详谈吧。”一言一行尽是书卷韵味。
　　阿白随着云先生一起走进了里间，里间的布置和陆公子的气质可谓浑然天成，自己和云先生倒像是误入某个古装剧剧组的路人。
　　“这位就是我之前给您信中提过的阿白。”云先生对陆先生介绍说。
　　“陆公子你好。”阿白跟在云先生一旁有些局促的问好。
　　“阿白先生现在披着的是？”陆公子示意两人坐下，然后有些好奇的看着阿白的打扮。
　　“和捆魂索一样材料做的，据闻是上古来制服凶兽的，投咨局那刚好有件仓底货。”
　　陆公子表示了然的点了点头，他来地府时也没上古凶兽这种东西了，怪不得没见过。
　　“阿白先生，可否让在下看一下你的双手？”陆公子继续和阿白说。
　　“可以可以，其实叫我阿白就行。”阿白把自己的双手递到了前面，陆公子也伸出双手握住了阿白的手掌，闭上了双眼，神情有些严肃。
　　里间的气氛有些凝重，外间的那位伙计毫无动静，云先生在独自喝着花茶，阿白觉得自己像在医院里等着医生给自己判不治之症，好在过了不到一分钟，陆公子就松开了手。
　　“……”地府里的亡者并不需要呼吸，但是阿白觉得陆公子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云先生，你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嗯，这张东西吧，太久没养护，估摸效力也退得差不多了，而且他现在暂时在黑白小队那打工，披着也不合适。”云先生了然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接陆公子的话头，说起了今天的正事。
　　陆公子似乎也不介意，站了起来，打开了一个柜子，“我明白的，阿白先生情况应该不严重，稳灵衣应该就行了。”
　　陆公子给阿白翻出来的是一套黑色泛着墨绿的衣服，如果不是气氛有些凝重，阿白真的非常想笑出声，这不是秋冬时节老人家才穿的秋衣秋裤吗，还有这颜色是什么品位？！
　　阿白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是有些许抽搐，倒是陆公子和云先生都一脸淡定，阿白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双手毕恭毕敬的接过了这套紧身衣。
　　“陆公子，我们怀疑，是同一脉的人所为。”云先生看着阿白接过衣服后，又转过头对陆公子说。
　　陆公子听到云先生的话，表情一僵，本来就大的杏眼瞪得圆圆的看着云先生。
　　“其实你也能猜到的，300年了，再也没有第二起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陆公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急切，双眼像是装着星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云先生。
　　“这衣服已经帮了很大忙了，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告诉你的。”云先生认真的说。
　　“嗯……，好的，谢谢……”陆公子的视线又回到了阿白的身上，阿白的视线不小心和陆公子碰触到，竟觉得对方的眼里似是有星光。
　　“那我们先告辞了。”

　　阿白跟着云先生离开了陆公子那个类似古董店的地方，重新回到了步行街上，阿白身上还披着那奇怪的毯子，显示手上还拿着个泛着墨绿的紧身衣，显得愈发引人注目了。
　　不过路人打量的眼神并不能阻断阿白的好奇心。
　　“那个，云先生，我能问两个问题吗？”
　　“问吧。”云先生看了阿白一眼，说。
　　“这衣服是什么做的……？”阿白拿到衣服后，发现面料是有点绒毛的感觉，还有这种一点都不常见的颜色，看着并不比那毯子正常多少。
　　“嗯……，你猜一下？”云先生看了看被阿白攥在手里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桃花眼弯了弯，眼带笑意的和阿云说。
　　“呃……”阿白只是觉得这东西长得有点丑丑的，但是材质如果是地府里什么东西，他肯定不认识啊。
　　“给个提示，是现世里的东西。”
　　云先生真的在憋笑吧？！
　　阿白脑内飞快的略过自己关于现世的所有常识，首先肯定不可能是什么腈纶涤纶，然后，蚕丝？不可能，不是这色的，貂皮？什么玩意。和鬼有关的，黑狗的皮毛？但是有绿毛的狗的吗……？等等，绿毛，和鬼有关……
　　“……这不会是，公鸡尾羽？这不会本来是为了那些快到大限的亡者设计的吧？”
　　“Bingo!”云先生语气欢快的回答，“你还挺懂的嘛。”
　　阿白看着这衣服无语，敢情这还真的是中老年秋衣秋裤，之前就知道了亡者在地府呆得太久魂体会越来越弱，阿浜和他说这个时也提到过有些亡者为了再拖点时间等重要的人，会用高额积分去换取个什么衣服。自己明明还算大好青年，以后也要穿着一身公鸡毛紧身衣出门了吗？！这样打扮会不会太变态了？？？另外，自己压根就付不起这件衣服的积分吧？他现在还是个一穷二白的黑户啊。
　　“积分的事不用担心，你情况特殊。至于穿着嘛，你可以在外面在套衣服的，反正这里没季节之分，外面套什么都行。”云先生立马就看穿了
　　打工换取的积分还能用来消费的，地府里的除了吃的几乎什么都有得卖，都不过用来消遣的东西，只要你舍得买就行。
　　“好的吧……”云先生的提议给了阿白稍稍一点安稳，这样也比披着毯子正常多了。

　　“那！第二个问题，什么同一脉，什么300年，没有第二起了，是什么？”阿白没有忘记自己好奇的另一件事。
　　“这一下子就是三个问题了。”
　　“啊，不能说的？”
　　“也没有，不过作为你好奇的报酬，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吧！”云先生又对阿白笑了。
　　阿白觉得自己对云先生的认知肯定是存在偏差，一开始觉得的亲切的师长什么的，为什么现在感觉却是个笑面狐狸呢？？？

　　另一边，陆怀瑾，就是云先生口中的陆公子送走了两人后，打发门面的伙计早早关了店，独自一人回到屋里，脚步略显凌乱的穿过整套院子，来到了整套院落最里面的一个门前。四扇开的房门贴满了和阿白刚刚披着那件毛毯类似的图案。怕是会打扰到里面什么人似的，陆怀瑾用极轻的力度推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明明身为魂体没什么重量，却也把脚步放得极轻的落地。
　　转过身，同样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之间该房间里的中间放着一张硕大的玉床，房里四面贴满了黄底红字的奇怪图案，显得有些瘆人，而玉床上，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位亡者，一个魂体，安静的躺在上面。
　　如果此人睁开双眼，旁人必定会感叹他的容貌剑眉星目、风姿飒爽。
　　陆怀瑾走到玉床旁边，缓缓坐下，就像三百年来无数次一样，用眼睛细细的描摹对方的容貌，一瞬不瞬，怕是一眨眼对方就会灰飞烟灭。
　　陆怀瑾抬起双手，认真的理了理对方没有一丝皱褶的衣襟。明明自己和对方一样是魂体，温热的身躯早在几百年前尘归尘土归土了，但是对方的魂体却是比陆怀瑾自己的还要凉上几分，怕是和这玉床一样冰凉。
　　“伯渊……”陆怀瑾像是叹息般呢喃着这个名字，过完今年，已是整整390年了。现世已过了十几个万个日日夜夜，朝代更迭、沧海桑田；地府里绝大多数魂魄已历三生四世，前尘往事尽成过眼云烟，而你我还有缘再见吗。

　　“秦公子好惨……，如果真的魂飞魄散了，会怎么样？”阿白听完云先生的解释，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了。陆公子有个生前好友姓秦，两人几乎是同时离世的，但是顺利来到地府的只有陆公子一个人，秦公子不知被什么人弄碎了魂体，三魂七魄全部分离。陆公子在地府呆了三百年，已找回了其中的二魂七魄，但是其中一魂已经找了近300年了依然没有找到。 “你知道三生石吗？”云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
　　“知道啊，情定三生，姻缘石嘛。”
　　“前世爱是缘，今世爱是情，来世爱是义。人活在世上，不管是情啊爱啊，还是仇啊恨啊，都和旁人有缘，有因果。因果可能是今世起今世终，也可能前世起来世终。每个人，或者说是每个魂身上都有着数不清的因果线，如果魂飞魄散，那就等于线断了，不管是爱你的、恨你的，都不会记得有过这么个你，一切都会散了，没了。”
　　“听起来好高深……”
　　“那用最虐的来说，就是例如你和某个人情定三生，然后你突然灰飞烟灭了，那和你约定的人和你的缘分就断了，她的缘里再也没有你，分分钟就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被绿了？？？”
　　“……”睿智的云先生决定不和阿白说话了，孺子不可教也！

　　“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大约半个小时前，空中响起了“”的声音，这是昭示现世里的一天已经过去了。而地府里的街道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而且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去做你活着的时候从没做的事~”云先生上班时穿的是衬衣西裤，现在已把领口的扣子解开，袖子也挽了起来，神情显得既放松又愉悦。
　　“什么？”
　　“坟头蹦迪。”云先生语气轻快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