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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谢家小女 ...

  •   东晋时期,世家门阀等级森严,不同阶层鲜少通婚。

      人生而有高低贵贱。

      有志之士若想一展抱负,多入学院,靠品状排行得引荐,此外,门阀世家的子弟生来顺遂,依靠家族,又有才能者大可平步青云,而寒门之士于仕途上多走的艰辛。

      同时,东晋时民风稍放,男女大防微弱于前,便是有大胆女子作男装,入书院与男子同窗。

      上虞祝家九小姐便是如此,她心性向往自由,又有八个哥哥疼宠,远比一般女儿家心志要高,不安于一方闺阁,认为女子也当求学高远,而非依照门当户对轻易嫁人。

      祝家家底丰厚,九小姐英台也是娇生惯养,多读书,待年纪大一些,便愈发向往外面的世界。她认为,人该追求自己需要的,而并非大家认为好的。

      这一点,在英台对待八嫂黄良玉逃婚一事上可以得见。

      八哥祝英齐虽风流翩翩,深爱良玉,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了英台的支持,良玉连夜逃婚,与所识的一书生私奔。

      奔者,古为妾。

      可想而知黄良玉日后命运,若那书生是可托付的,她此举也终究自降了身价,若是不可托付的,便是颠沛流离,无可回头。

      这个结局,刘思齐是知道的。

      她本是现代一名情报人员,在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来到了这个时代。一梦醒来,竟成了大名鼎鼎谢丞相谢安的小女儿。

      历史上,谢安有两子,谢瑶与谢琰,女儿记载不祥,未有名姓,后人揣测有两女,只知分别嫁与王氏子弟,倒也门第相对。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是魏晋时期权势名望颇盛的两大家族,常通婚。

      王氏有后人所知的大书法家王羲之,谢氏有谢道韫、谢灵运等才女才子。

      从年代上来说,刘思齐的辈分刚好是谢道韫的堂妹。历史上,那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女恰是谢安兄长之女,如此一来,她虽比思齐大近十岁,也是堂姐。

      二十七八岁的谢道韫才名远播,容貌清丽,却无人敢娶。

      世人传得多了,便把谢道韫比做无盐女子,未曾见过的都主观臆断她定是貌丑,才无人敢要。

      古时便是如此,偏见甚多。

      刘思齐初来时并不太适应,好在作为替政-府工作的情报人员磨砺了四五年,能尽快融入任何环境。

      哪怕是穿越异世。

      她二十四岁时身陨,如今到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体里,从仪容举止都需注意,世家尤其重礼仪,即便风流也是从容,潇洒也是刻骨的教养。

      因是如此,魏晋时期多名士,一举一动都是入骨风流。

      便是堂姐谢道韫,刘思齐常常见了,还是觉得惊艳,做女子当如堂姐这样,有才情,有傍身武学,知天下之势,有怀人之心,虽是女子,亦不弱于男儿。

      反观自己,虽仗着晚生几千年的优势,稍稍可以在家族集会上卖弄才学,虽不拿来主义,可也是几千年的文化结晶,便是如此才不丢脸面,但到底文学功底弱了些。

      当然,若借用李白杜甫之流的名句,自然才惊各座,从小辈中胜出,可那也着实胜之不武。

      刘思齐不会如此,她唯一倚仗过的,便是提前知道剧情。

      一如黄良玉逃婚最后落得被辜负的凄凉下场,一如梁祝凄美的化蝶爱情故事。

      又如,堂姐谢道韫会嫁与左将军王凝之,关于这些剧情,通通与思齐曾看过的《梁祝》不谋而合,待见到他们时,连模样都与电视里一致,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处境。

      刘思齐是多出来的一个人物,又或者说是电视里没有描述到的,她也许存在着,只是没有通过视角展现出来。

      但无论如何,历史上是真实存在谢家小女儿这个人的,她最终嫁与了琅琊王氏的□□,而史料记载□□仅寥寥四字——

      “丑陋粗俗。”

      刘思齐未见过此人,婚约却是及笄时就定下了,只待成婚。□□是王羲之之子,王凝之之弟,正统的琅琊王氏。

      只是没什么名声,大概是因为他丑陋粗俗吧。

      好在长姐为先,刘思齐的姐姐时年二十,正要嫁与王国宝。

      对,国宝。

      此人乃太原王氏,历史上与谢安政见也颇不同,没少拖后腿,思齐虽深知这一点却无力回天。

      魏晋时期世家的婚约从来不是儿戏,这里面牵涉到许多利益关系,恐怕谢安自己也意识不到日后会被女婿拖累。

      但这都是后话了,思齐眼睁睁看着姐姐出嫁,十里红妆铺到谢家门口,白马上的青年气质出众,清贵倨傲,未来会是朝中大臣。

      她望着这欢欢喜喜的场景,却仿佛看到了未来门阀衰败的模样,时移世易,只能争朝夕。

      那么她,是否该做些什么呢?

      思齐倚靠在闺阁前的栏杆上,望着古色古香的水榭楼台,眼前是张灯结彩,她清透的眸光里却什么都没有。

      谢道韫来时便瞧见这幕。

      清瘦高挑的女孩子皓腕托腮,侧脸的弧度十分精致,鼻梁小巧挺俏,睫毛长长,本该格外漂亮,却面色单薄若纸,一股久病的倦怠之气。

      可她眉眼清明,漆黑如墨,又多了几分精神。

      谢道韫有些惋惜,谢家灵均好颜色,门阀世家皆知,可惜这女儿家身子太弱,好几次都是从阎王手里扯回来了。

      便是一年前,所有人都以为这朵姝妍的花会去了,可她偏偏又断气后回过来了,眉宇间也少了几分昔时的清愁,多了几分倔强,越发叫人挪不开眼。

      谢道韫正想唤她,身后走来一银甲小将,手持银枪,一尾红缨无端艳丽,恰似少年的唇色。

      他眉目如星,透着一股聪颖的灵气,正竖指于唇边,示意谢道韫不要作声。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上有厚茧,且走起路来下盘极稳,脚步无声,显然是练家子。

      谢道韫无奈摇摇头,对弟弟谢玄的放纵不羁早已了然。

      她便立于原地,去看这少年小将军靠近刘思齐。

      像做贼一般,谢小将军摸到女孩子身后,刚想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对方却似知道般,两只玉砌的雪白手指往后一夹,没有回头,却准确无捂地夹住了谢玄作乱的手。

      “堂兄,”刘思齐唇角漾起一点笑,淡淡道:“你退步了啊。”

      “让灵均见笑了。”谢小将军伸开手,也不恼,嘻嘻笑着,带点痞意,不过瞬间,他那双灵巧的手在女孩子乌黑的鬓发后一摸,就变出了一只香囊来。

      思齐一看,是紫罗香囊。

      谢玄曾经最喜欢佩戴的。他从小容貌昳丽,过着实打实的贵公子生活,也喜佩戴丝帕香囊之物。

      只是幼时,谢安为恐侄儿谢玄好男风,又怕直言伤他自尊,便通过游戏打赌把紫罗香囊要了过来,因谢家满门缺将才,因此格外注重对谢玄的培养。所以打那时起,谢玄便不再佩戴。

      他只是经常买了,以送人的名义,带给谢灵均,亦是刘思齐,希望这妹妹替他保管着。

      这些年来,少年也确实不负众望,虽生得貌美,战场上却是骁勇。年纪轻轻,才十九岁已是小将军,带兵数次,未来更是前途无量。

      思齐是知道的,她这堂兄未来会成为大司马桓温的部将,在乱世中大有作为。

      甚至后世流传的“芝兰玉树”这四字,都是源于谢玄……

      她正不动声色思索着,身后少年却拿来了雪裘给她披上,嫌弃道:“身子本不好,还出来晃什么?”

      “你以为谁都似你?”一旁谢道韫终于出声,她睨了谢玄一眼,上前替思齐系好雪裘,越发无奈,眼看着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这小堂妹的身子却仍畏寒着,病秧秧的。

      她略一思索,提议道:“灵均,待三月,随我去尼山吧。”
      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总比一直养在这闺阁里好。

      “尼山?”谢玄听言转了转手中的银枪,顾自说道:“阿姊,你是被书院山长请去当客座教席,灵均去干什么?那里全是男子。”

      “你不也是男子?”谢道韫从从容容,坦荡道:“阿玄,若说学问,便无男女之别,再说有我,只不过带灵均散散心,你担心什么?”

      “反正我说不过你。”谢玄潇洒地收回枪花,又悄悄刮了刮思齐的鼻子,帅气地走了。

      “又倔又硬。”谢道韫望着弟弟的背影,暗叹:“这般骄傲,日后定然要吃亏。”

      “堂姐,堂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们便顺着他好了。”刘思齐拢紧披风后,压抑着低咳,轻声道。
      若非长姐成婚,谢玄也不会连夜从边关赶回来,他这番心意已是难得,但她以为,但凡骄傲的人,只有吃些亏才可,别人劝是没用的。

      “好了,我们进去吧。”谢道韫点点头,说:“知道你聪慧,别吹风了,进去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谢家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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