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吾名（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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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心中一跳，一时竟是不敢对视金潜的双目。
他眼中有寒意太浓重，夜里的薄雾变作风。
就好比一曲纵歌结束，英雄末路骑马。从来不觉自己已显老态的天子，在这对视间，竟仿佛看见了昔日兄长的回头。
他说你来吧，皇兄等你太久，快累了。
兜兜转转三十年，昧过心肠的醉生梦死与富贵荣华，怎么就这般到了头。
缓之又缓，被寒冰淬过的心，有片刻迷惘。天子眼神昏黄，嘴唇微颤，“皇兄…”
“陛下…”小太监搀扶他，诧异天子的摇摇欲坠。
回过神，冷下脸，老皇帝一字一字吩咐。“取美酒来！”
殿中无声，金潜静静看他。
三十年，三十年是怎样的年华？
是他端坐明黄宝座将美人左拥右抱的纸醉金迷，还是他马上拼了命喋血峥嵘战天涯？
若他们是叔侄，那便是血浓于水天下最亲的牵连。怎么会临到此刻，茫然不知如何安置天下？
金潜是没有亲人的。
也从未体会过片刻血脉亲情的温厚。
走到这一步，风里雨里都过来了，却对着眼前这人下不了手。
以前不觉得如何，而今回想，才揣摩到过去师傅状似无意的提点都是何用意。
“是朕糊涂了，来！今夜，陪朕喝一杯。”
金潜不愿取下面具，老皇帝也退了一步。就当践行，好好醉一场吧。
酒盏送到了金潜面前，他不语。
这一杯，为的是君臣之谊，还是血亲怜悯？
心中悲凉。
圣上的面容太苍老，双生的兄弟是如此模样，想必父亲也是这样的容颜吧。皇位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能让人这般反目成仇。
接过这一杯，仰头饮下。
月色顺着细雨，落向大殿，太过耀眼和大胆，怎能如此不顾人心扉之凉？
酒喝过了。
心中的千回百转与踌躇满志，也仿佛走到了尽头。
带着薄茧的手，摸向脸上戴了多年的面具，些微醉意的夜叉将军开了口。
“圣上可知，微臣姓甚名谁。”
酒到了嘴边，未曾入口。老皇帝动作顿在半空，眼眸眯起，重重叠影幻化成了眼前这人的眉目清朗。
“爱将醉了。朕岂会不知天翼第一战将的名讳。”
微微叹一口气。“吾名上官潜。”
砰！
酒盏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你……”老皇帝退了几步又上前，忽的一把拉住金潜。
“上官…上官潜…”养尊处优却不敌岁月摧残的手，一阵颤抖。
“三十岁，是了，是了…让朕看看，看看你的脸！”
老皇帝突然激动起来，推开一旁小太监的搀扶，不带丝毫迟疑的去揭那张面具！
金潜欲回身避让，眼前却骤然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四肢百骸涌上了一股无力。
酒水有毒！
运转内力，他欲逼出酒水，体内却突然空空荡荡，连一丝内力都找不见。
身形踉跄，他扶住一旁的柱子，额上渗出冷汗。
老皇帝到了金潜跟前，他只觉脸上一凉。下一瞬，看清了他苍白面容的老皇帝双手发颤，眼中竟有泪聚集！
“皇兄！你，你，你是皇兄的什么人！”心中却已是明白，这与皇兄当年有七八分像的脸，便是他那无缘得见的侄儿。
“吐出来！快吐出来！”见着金潜面容发白，伟岸的身形将往一边倒。天子声嘶力竭晃着他！
“啪！啪！啪！”
殿门走进锦衣华冠的蓝野拍着掌，身后是成群武艺高强的随从。
“好一出君臣之戏！陛下果然言而有信，答应的事做到这般容易！原来声名在外的夜叉将军，也不过如此！”
老皇帝放开金潜，突得转身回望蓝野！“解药呢！解药给朕！”
老态已经无法遮掩，太过明显。
蓝野仰天大笑，得意之色爬满俊逸的脸。“陛下九五之尊，就是金口玉言啊！做成的交易怎能再反悔！解药？本殿下哪有什么解药？”
“来人！来人！太医，快宣太医啊！”老皇帝步履带上了蹒跚，皱纹里混着老泪。
极热与极冷，在体内生生不息的交替。
金潜觉得很冷，又仿佛浑身发烫。眼前的事物慢慢失去轮廓，只余耳边声响。
他听见天子咆哮的怒吼，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对天长啸。
“呵呵…”他低低笑自己，到底还是感情用事轻信于人了。
“既然陛下遵守了约定，本殿下也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修言，将诏书呈上！”蓝野瞥过一眼金潜，见他连站立都困难，心中快意十足！
身后的随从走出，送上了盖上蓝月玉玺的诏书。
本是求之不得的东西，此时到了手中，却如此烫手！老皇帝一眼未看，就匆匆甩开！
诏书落在地上，他哑着声音瞪蓝野。“朕反悔了！将解药交出来！”
他喊过人，也开口唤过太医，可大殿为何悄无声息，没有半点来人的动静！
蓝野眯起眼，凉意覆着脸，摇身一变没了方才还有几分的风度翩翩。
“反悔？那是胜者才有的资格！陛下如今可还有筹码？文不能治国安邦，武只凭你脚边的金潜平定天下！自断一臂，猛虎没了獠牙，还妄想和本殿下谈条件！”
一甩衣袍，朝着金潜逼近。
“你要做什么！这是我天翼的大殿！来人！来人！”老皇帝挡在蓝野面前，怒到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
“呵，天翼！这却是你上官家的天下，那今夜不妨好好珍惜！过了今晚，天翼的每一寸土地，都将冠上我蓝月的国号！”
口中说着，目光却含着狠意望向金潜！
这一天，他苦等太久！
所受的屈辱与相思煎熬，都是因为金潜！今日，他就要金潜受过千刀万剐！
所有声响都听在耳内，金潜不觉苦笑，到头来居然败给了自己一时的心软！
见老皇帝不住抬头看殿门，蓝野又上前一步。“本殿下做事定然万无一失，又岂会给你翻盘的机会！”
“金潜！今日也送你一句话！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本殿下的女人！你怎么死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许灵儿从始至终都只是我的！”
他将昨日夜宴上，金潜扔给他的怒语又重新砸回去，高高在上，一扫晦气。
灵儿！
恍若漆黑深海触到了一丝光明，金潜强撑着直起脊背！
前路已走了这么远，怎么能在这里倒下？所谓血海深仇，在而今这一幕下变得太过遥远。
蓝月危矣！不足为惜！
但有人碰灵儿，就是不行！
他的逆鳞，便是灵儿！
话说完了，身后随从推开老皇帝，将忠心护主的小太监也扔到一边。
金潜满身冷汗，靠着柱子微微低头。
来时满身细雨，此时衣衫浸湿，眼前却不断闪过那夜繁星下，软包子抿嘴柔柔一笑的脸。
手摸到怀中栩栩如生的木雕，他微微勾起唇角。
我啊，许你一生一世，这诺言还未实现，怎能糊涂倒下？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吾名（捉虫）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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