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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官岁月闲】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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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的初秋极美。明亮而不刺眼的午后余晖暖洋洋地泼洒在锦官姜氏的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之上，秋叶黄而未落，垂在梢头颤动，却丝毫未让蹲在姜氏门槛前抹着眼泪的小少主的心情好上那么一点。
姜逸鼓着包子脸，想到往后自己的父亲母亲房间小床书桌绿豆糕糯米糍……都要分给那个不速之客一半，抬袖委委屈屈地擦着眼泪，水汪汪的杏眼红了一圈，煞是可爱。
“小逸？”姜凤梧安顿好已故友人的孩子，在水中月满院寻找姜逸未果后，以为他赌气离家出走了，正准备去锦官城中贴告示时，发觉了在门口蹲成一团的姜逸。
叹了口气，姜凤梧也蹲下身，左手搭在自己膝上，右手揉揉姜逸的发顶：“别哭了，好不好？”
姜逸别开脸，不理他，继续抽抽噎噎。
姜凤梧轻轻捏了捏他水嫩嫩的脸，继续哄着：“不是总说想要一个兄弟很久了吗，现在给你带回来了怎么又不开心？”
姜逸眨眨眼，哭得没那么厉害了。姜凤梧一看有戏，再接再厉：“你看人家岑氏宫氏不都是两个嘛，一对儿在一起才好玩，是不是？”
“嗯。”姜逸停下了哭声，有些犹豫地点点头，擦了擦脸站起身，“那我去看看他。”
“人家在沐浴。”姜凤梧也直起身，牵着他的手，“等会儿吧。”
姜逸乖巧点头，跟着姜凤梧往姜氏里自己的新寝室走着，眼神不住地往温泉的方向瞅着，杏眼一闪一闪，心中有些期待。之前一气之下跑出去了，还没有认真看看这位不速之客的容貌。
姜凤梧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倏地神色认真起来，扳过姜逸的肩膀，正视着他的眼睛，微微蹙眉，极为严肃地说：“姜逸，记住了。”
“从今往后，视他为兄。”
姜逸懵懵懂懂，但隐约觉得是件很重要的事，认真点头。
姜凤梧不再说什么，一路步伐稳健地带他回了寝室。正好此时姜夫人秦紫隼已经将那孩子收拾得妥妥帖帖，也牵着到姜逸的新寝室来了。
两人在姜逸寝室门口碰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秦紫隼转向裴隽，温声道：“师弟很好相处的。”
姜凤梧则捏了捏姜逸的手，向他一眨左眼，略带些宠溺地说：“回房间一起玩吧。”
两人不多时就离开了，留下两个孩子在卧房门口相对无言。还是姜逸先开口：“我叫姜逸。你叫什么？”
“裴隽。”裴隽轻声回答。
“唔。”姜逸原本蹲了那么久，腿也的确累了，噔噔几步进门，坐上了自己的床，腿在床边晃动，靴子有节奏的敲打着床侧，不知道接着该说些什么，略不自然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用眼神示意裴隽过来。
裴隽坐了上去，偏过头，眼神软软地看着他：“你多大。”
“六岁。”姜逸反问，“你呢？”
“和你同岁。”裴隽勾起灿烂的笑容，眸光干净温软，“师弟？”
“谁是你师弟啊？”姜逸不开心了。
“秦伯母说的，即便现在不是，也快了。”裴隽回答。
姜逸不能反驳自己母亲的话但又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片刻后，杏眼扑闪扑闪地看着裴隽，很是期待他的回答：“你以前在哪里过的啊？”
裴隽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不能告诉你。”
“不告诉我算了。”姜逸挪开了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哼。”
裴隽犹豫了片刻，伸手揉了揉姜逸的头发，同样什么都没说。
姜逸错开他的手，别扭了一阵，想到自己父亲的话，又主动拉着他的手，跳下床道：“我带你在我们家里走走？”
“嗯。”裴隽轻声回答。并没有忽略姜逸所言的，我们，家里。
孩子的小情绪就像蜀地初秋的风，倏地一下又来了，倏地一下又走了。至多吹落秋叶在空中打个旋儿，叶子落地又重归平静。
至少看到姜逸欢欢喜喜地拉着裴隽来正厅用晚膳时，姜秦夫妇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唇角勾起无奈的弧度。姜凤梧从未管教过姜逸，秦紫隼则是处处苛责求全责备，加之身份高贵而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有的时候，姜逸其实也很是希望身边有个人能陪着他。也许和孤独感有关，也许无关。
但是无论如何，姜逸现在的情绪灿烂是明显可以感受出来的。
晚宴的氛围很是愉悦。因为只有四人在，两位长辈不约而同没有再提好好相处一类的话。姜凤梧时不时给裴隽讲讲蜀东的风俗，秦紫隼则难得放松了些姜逸的礼仪。
“唔，裴隽裴隽！”姜逸想到什么，放下了筷子，很是严肃地说。虽然他的严肃看起来只是坐直了些。
“嗯？”裴隽没有刚刚到姜氏那样拘谨了，偏过头答他。
“以后我们就一起睡了。”姜逸认真道。
“嗯。有问题？”这种事情自然是一到姜氏裴隽就知道的，因此不由发问。
“那个，你以前。”姜逸倒是有些别扭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个人睡。”裴隽弄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回答到。
一直未发言的秦紫隼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姜逸的脑门，轻喝到：“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全赖着人家。”
“我也没指望他。”姜逸嘟哝。
秦紫隼还想训他，姜凤梧笑着开口道：“这样的事还是慢慢适应吧。”
姜逸颊侧微烫，偏过头，不去看裴隽的眼睛。裴隽轻轻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原本的打算也的确是等他到来吧。姜逸不敢出声，在心中嘟哝，但也的确不知道如果该说些什么。
晚宴的氛围倒是自始至终都很愉快。
晚宴后休息了一阵子，姜逸通常是被秦紫隼半强迫地要求读些书才能睡下，但因为裴隽初来乍到，加之姜秦夫妇都想让他们再好好互相了解，所以早早地就让他们回了寝室。
裴隽是在来姜氏的时候就被弄的干干净净，姜逸也没什么秋冬还天天沐浴的习惯，而两人如果这时候躺下又谁都睡不着，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时辰不早了。”裴隽很难得地先开了口，“睡下？”
“嗯。”有今日晚宴上的一场，姜逸无端地觉得有些不自在。
裴隽倒是先利落地褪下外衣，规规矩矩叠好放在床头，只着纯白的软衫坐在床边，看着姜逸，倒是没有先自己睡下。姜逸不能够理解这样的行为，但也不很在意，但之前外衣一贯是秦紫隼给他几下扯开了事，如今姜逸一个人跟衣带斗争，倒像是打了死结，越费力就越是难解开。
裴隽一直在旁观着，在姜逸泄气地松开手时，指尖轻轻拨弄了下，拉着衣带的一角拽了拽，很快就散开了，还轻轻地把姜逸打死结拧出的褶压平了些，平顺地垂在床头。
姜逸一言不发，胡乱把外衣扔开，但躺下拉上被子后还是往床幔远处挪了挪，给裴隽能够睡得舒服的位置。
裴隽熄了烛火，无声睡下，但在夜色中未闭眼，眼神放空，有些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色已深。姜逸纵然今天不觉得累，但毕竟捱不过夜深带来的睡意，朦朦胧胧有些倦了。而裴隽却倏地开口，声线清亮，明显是根本一直未睡：“师弟睡了么？”
姜逸声线软软，明显带点睡意地说：“还没呢。”
裴隽轻声道：“不想睡？”
“你呢？”姜逸其实是想回他一句现在很想睡，但是现在清醒了些，明显感觉得到他的欲言又止，反问了句。
“睡不着呢。”裴隽的音调第一次表现出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样子，“以前这个点……没什么，睡了吧。”
“这个点？”姜逸没坚持几下，又睡眼朦胧起来，“不睡还能做什么？”
“嗯。”裴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睡吧。”
姜逸翻了个身，睡意却是没有之前那么浓了。半眯着眼回想着裴隽今日的话，姜逸没来由地嘟哝了句：“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姜逸。”裴隽却认真了起来，音量极轻，但犹豫再三还是未问出口。
“什么……”姜逸几乎未考虑到他怎么会称呼自己的全名，未多加思考，反问到。
“没什么。”裴隽的语调近似松了口气。
“嗯。”姜逸睡意重蒙，几近无声地答了一句。
裴隽犹豫了下，还是主动拉近了和姜逸的距离，肩靠着肩地睡。而姜逸明显不是睡姿有多好的人，尤其是在睡着之后，后半夜几乎是埋进了裴隽怀里，抱着裴隽当作自己的枕头，蹭蹭蹭，甚至还伸手软绵绵地揉了揉裴隽的发丝。
床幔层层垂下，天微微亮，极是静谧。被姜逸软软倚着的裴隽一夜未眠，枕在姜逸的肩上，几乎有种失重感。借着清晨透过窗的微弱晨曦，低头看着姜逸微微嘟着嘴睡得香甜的侧颜，唇角的弧度越勾越大。
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发顶，自然，这个动作也成功地惊醒了姜逸。姜逸是有起床气的，但看向笑得眉眼弯弯的裴隽时，却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好一直瞪着他。
“师弟。”裴隽轻声唤道。姜逸最不喜欢这个称呼，当即翻了个身，用被巾把耳朵蒙上。
裴隽却是像刚刚发现什么好玩的物件，一声声叫的越来越欢，同之前明显地略带些客气相比，现在的师弟二字带了些亲昵的味道。但在姜逸听来就是裴隽在无端地戏弄他，加上之前还未消的起床气，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是不会叫你师兄的！”
裴隽轻笑：“来日方长。”翻身下床，丝毫没有一夜未睡应有的困倦，利落地收拾好自己，把姜逸昨天抛开的衣服扔给了他，衣带也顺手帮他系好了。
“走，带你去食堂。”姜逸也随意了许多，并未觉得裴隽的行为有何不妥，如今两人的年龄即便散发也毫无问题，于是自然地就这样，出了卧室。
天已经大亮了。蜀地初秋的阳光，温暖明亮，融融地洒了两人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文，小天使们喜欢呐就留个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