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止副cp》沧海氏

20、第二十回

　　大雪纷扬，狂风肆虐，苏还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只觉得心肺都要被这风雪撕裂开来一样。
　　右手越发用力，他紧紧握着抉迷的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即使是这般，他的目子依旧坚定。
　　一定，一定要带抉迷远离他们。
　　嘴角勾起，苏还呆呆地看着已经涌至抉迷眼底的笑意，不禁被惊艳到了，他终于明白抉迷为何不笑了，因为这家伙简直是笑一笑，有种全天下人为他亡也值得的冲动。
　　动了动唇瓣，苏还无声道：别笑了。
　　手指微微抬起，抉迷一个用力再次将他揽入怀中，一手紧扣住苏还的腰，声音清冷地响在他的耳边。
　　“苏还，随我入地狱吧。”
　　抉迷话音刚落，还不待苏还反应过来，抉迷便扬手将一枚铜镜扔向了空中。
　　金光耀眼，茫茫之中，苏还隐约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好像是那些失踪的长老。
　　原来，是困在铜镜之中，成为了守阵人。
　　而苏还还没来得及诽谤抉迷阴险狡诈，耳边再次传来了他温润的声音，似要抚平他的焦躁与不安。
　　他说：爱一个人是要多卑微，才能想他所想，思他所思，爱他所爱，恨他所恨，一切喜怒悲伤，尽数付予一人。
　　他说：天地不仁，众生不义，唯你，一如往昔。
　　他说：我连我都不信，可是我信你。
　　他说：平生不知相思，不解相思，初畏相思，后成相思。
　　他说：苏还，活下去。
　　他说：……
　　雪花飞舞，最终将他的声音埋葬了起来。
　　冰冷的雪花触碰到面颊上，渐渐化为水滴，有些刺骨，手指无意识地缩了缩，苏还陡然发现四肢已经麻木了。
　　迅速起身，有些吃痛地揉了揉脑袋，苏还这才打量着四周。
　　一片银白，除了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制造出了点声响，再无其他。
　　一阵欣喜，苏还偏过头，嘴角裂开一抹浓浓的笑意，“抉美人，我们安全了！”
　　笑意陡然消失，因为身后除了茫茫大雪，还是茫茫大雪。
　　呼吸陡然一滞，苏还难以置信地看着后方。
　　明明，手指是相扣的，明明，意识消失之前，他还握着他的手的，为什么此刻又没有和他在一起。
　　不敢再往后想，苏还起身，拖着一身血衣，疲惫不堪的在雪地中行走。
　　鲜血落地凝结成冰，苏还哈了口气，眼眶红肿，一遍又一遍地大喊着抉迷的名字。
　　声音飘向远方，可惜没有一点回应，脚下陡然间一绊，苏还扑向雪地，腿上刚刚冻结的血口子又被撕裂开来，鲜血直往出冒，可是苏还并不在意这些。
　　原本因为混战的苏还此时越发邋遢，鬓角的发散乱，手指甲间也呈紫红色。
　　“抉美人！抉迷！”
　　“抉迷！”
　　“你在哪里啊！”
　　苏还几乎绝望的嘶吼着，寒气刺入肺腑，一口鲜血再次涌出，喷薄在地，在雪地上形成了点点红梅。
　　一角金光闪现，苏还眼中陡然一亮，然后用自己僵硬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刨着白雪。
　　良久过后，一面铜镜彻底显现出来，苏还小心翼翼地将铜镜捧起，薄唇紧抿。
　　铜镜中有抉迷的气息，不是因为他长年带着这铜镜而留下的，是真的，抉迷就在其中，他闻到了，那独属于抉迷的，凉薄的气息，越来越弱。
　　“快！快给我找，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声音渐近，苏还将铜镜放入怀中，闷咳了一声，踉跄起身。
　　他不能死，他若死了，那抉迷真的就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抱着这种执念，苏还咬牙前行，一步一趔趄，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一手按住胸前的铜镜，感受着抉迷的气息。
　　去哪里？该去哪里？天大地大，竟真的没有他们一席之地而容身吗？
　　若是出事了，你自己一人南行，不要回头。
　　脑海中陡然想起了抉迷叮嘱过的一句话，苏还猛然间止步，而后遥望远方。
　　南行，南行。
　　从那个地方一直南行，一直南行。
　　浮葬一水！老妖婆！
　　原本灰暗无色的眼眸陡然一亮，苏还双手握拳，许久之后才松开，留下一排月牙印记。
　　咬牙提气，苏还飞快地往浮葬一水掠去，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淡。
　　而相比较外面的昏暗，此时的浮葬一水十分宁静，宁静的甚至有些过头了。
　　又辣手摧了一把荼蘼花，弑苍眉头蹙起，而后细细打量了会儿脚底下的残花，有些头疼地蹙起了眉头，手指揉了揉眉心。
　　“小北，出去接客吧。”
　　站在身后的人闻言，目色脸色同时一沉，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小北，我是小左！”
　　“哦……”弑苍恍然大悟，而后双手叠交，径直躺下，慵懒道：“那小左，你出去接客吧。”
　　身后人再次一阵咬牙切齿，恶狠狠地从嘴里蹦哒出来一句话，“苍苍，接客这个词是青楼老鸨用的。”
　　“老鸨？”弑苍讶然偏头，疑惑不解地看着坐在了她身侧的人，“那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你去人界那个君怜阁，负责管事的老妈子。”
　　弑苍闻言颔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而后悲怆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道：“小南啊小南，懒得动就懒得动了，哪里需要这么多借口拒绝我？”
　　眉毛一跳，青筋暴动，小左实在不想与她再纠结自己的身份问题，起身往外走，缓缓迎接那个在浮葬一水外一直嘶吼，却碍于结界始终不能进来的人。
　　荼靡翩飞又落下，如玉的手指滑过了茶杯，轻缓温柔。
　　远处，踉踉跄跄跑来一人，几乎快要跪在了石桌旁，苏还发丝纷乱，一双手也是血肉模糊，可他的眸子里充满了希冀，急切道：“弑苍，救救抉美人。”
　　手指抬起，接过苏还手中的那面铜镜，颔首摩挲片刻，弑苍便将铜镜放在了桌子上，又抬手沏了一杯清茶给苏还，浅浅一笑，道：“喝茶。”
　　“老妖婆！”苏还拍案而起，双肩颤抖，道：“我来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普天之下，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帮到抉美人了，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沉默不语，茶盏放在了苏还面前，弑苍兀自捧起了自己的茶杯，吹了吹雾气，浅尝了尝，问道：“苏还，你可知你爱上了怎样的一个人吗？”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苏还喃喃自语，而后颓败地坐下，双手颤抖，道：“有时候并不是不明白，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宁可糊涂，亦甘愿糊涂。”
　　“老妖婆，你可知当抉美人他说要拉我入地狱时，我心中有多欢喜吗？他不是一个人了。”
　　弑苍心口一疼，她从来不知道揪心的感觉，细细想来，大抵如此。
　　当所有人都以为苏还要从此远离抉迷时，他却一个转身，与他一同下了地狱。
　　屠杀，以一己之力挑衅了六界四族，他本身，就已经做好了同抉迷一同前往地狱的准备。
　　右手猛然被按住，苏还苍白着一双唇，双目血红，道：“老妖婆，你那么厉害，肯定有法子救他，是不是？”
　　苏还敢肯定抉迷就在那枚铜镜之中，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撕心裂肺还是温语缱绻，镜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是抉迷不想理他，或许是他已经重伤到不能开口了，亦或许是他说了，而抉迷没有听到。
　　但是无论如何，苏还只想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手指又搭上那枚铜镜，弑苍目色微暗，半晌后开口道：“抉迷他……确实还有救，但是能救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苏还愕然，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而后一脸郁结地看着弑苍，接着道：“别和我开玩笑了，老妖婆，你认真点！抉美人他……”
　　右手抬起，止住了他的滔滔不绝，弑苍叹了口气，道：“都说凡人命数短，所以他们不会在蜉蝣一般的生命里过分执着一人一事，而几乎以长生之态存在的我们则不同，千百万年来都可以矢志不渝，这也是各界各族内少有人动情的原因。因为所执念的，眷恋的，一旦消散，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万死难消其苦楚。可是苏还，身为妖界之君，你这记性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并且难以切齿啊！”
　　“啊？”弑苍此番分明是话里有话，若是苏还连这都听不出来，那真的是妄活了这几千年！
　　微微有些激动，苏还手指一颤，卷长的睫毛也跟着颤抖，他有些哆嗦道：“老妖婆，你说什么啊？”
　　手一扬，弑苍身子前倾。
　　什么啊？苏还挑眉，无声看着她。
　　“那把骨扇。”弑苍瞪了他一眼，没耐心地又摆了摆手。
　　“骨扇……”伸手在衣袖中摸索了片刻，苏还将骨扇交给了弑苍，双眼一直锁着那骨扇，呆愣愣地问道：“老妖婆，这骨扇有什么问题嘛？”
　　何止是问题！简直是大问题！
　　弑苍翻了个白眼，而后手肘子支撑着上半身子，左手一挥，将骨扇展开，眉毛一挑，揶揄道：“苏还，你可还记得这骨扇是从哪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