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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一次,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眉眼深邃,冷笑时有种亦正亦邪气质的男人伸手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傻站着做什么,去茶室,我们好好谈谈。”

      周宜微老实得像个小鹌鹑,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师父身后。

      常安晏回过头扫了一眼备受宠爱的小徒弟,目光下移至周宜微跟腱分明的纤细脚踝下略显不安分的影子,眸光骤然阴冷。

      进入茶室的周宜微久久没有等到师父的问话,自己也缺少主动开口引出话题的勇气,索性垂下脑袋整理凌乱的思绪,不多时就魂游天外。

      常安晏坏心眼地揪了揪小徒弟软软的耳垂,捻了捻手指,享受光滑柔软的细腻手感的同时,也因破除周宜微施加的障眼法后展露的苍白憔悴的面孔坏了心情。

      被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吓了一跳的周宜微回过神,快步后退到墙角,结结巴巴地问:“你干……干什么,师父?”

      常安晏露出怀念的表情,周身萦绕着平和宁静的氛围:“你小时候倒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身上有着很纯净的、不容人玷污的品质……”

      周宜微第一次听到师父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师父,您吃错药了吧!”

      话刚一脱口而出,周宜微心道不妙,僵硬抬头,果不其然,入目是一张漆黑如锅底的黑沉沉面孔。

      “……只可惜越长大越不可爱,越会惹我生气。” 风在窗边轻柔拂过,常安晏平静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波澜,“宜微,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冷不丁被提问的周宜微不假思索地说:“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常安晏的嘴角微微上扬,端起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正要递给总算说了句顺耳话的小徒弟,就听到紧跟着的后半句“……和善良吧。”

      于是修长的手指拐了个弯,茶杯又落回到小细腿木茶几上,青年眯起细长的桃花眼,不再说话。

      迟钝的察觉出清新雅致的茶室中另一个大活人过于安静克制,周宜微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我说错了?”

      踱步到茶室角落的陶盆前,伸出左手食指敲了敲简单朴素的粗陶盆里细长的枯竹枝,常安晏深深地长叹一口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咱们二人之间的师徒情分,仿佛长久不了。”

      周宜微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唇瓣,毫不迟疑道:“师父,我是不会欺骗背叛您然后奔向风水圈子里其他大佬的怀抱的。”

      “你要是敢做那种事我就打死你!”年轻的风水大师扭过头恶狠狠地威胁,随后轻咳一声,嘴角含着一抹微笑抚摸枯枝,白衣胜雪,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父,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位私家侦探,他叫楚冥,对风水玄学特别感兴趣,吵着要来拜访您。”大概是眼前变脸如同精分的常安晏提供了足够的熟悉感,周宜微打开话匣子,“师父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见见他,他人很不错。”

      常安晏从白色长裤侧面口袋里掏出一整盒柠檬味水果硬糖,取出一颗撕掉包装纸,含在嘴里,吐字含混不清:“你怎么和私家侦探搅和到一起了?”

      “前段时间楚冥被一位公务员委托调查他老婆和男性领导的婚外情,女方威胁男方如果想让她痛快签字离婚,房子,车子和孩子都要归她,否则就自杀。”

      “关你……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常安晏掸去衣袖上的浮尘,笑着问。

      “师父你刚才想说‘关你屁事’吧?”周宜微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扫一眼温柔儒雅,风度翩翩的师父面上流转的核善笑容,恭恭敬敬垂手站好。

      “法院不会采取侵犯他人合法权益取得的证据,但在水族馆、电影院、餐厅、公园等公共场所拍摄的照片并未侵犯他人隐私权。楚冥让我帮忙,事成后给我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你缺钱?工资不够花?”常安晏眯起眼睛,“你过年收到的压岁钱不低于五位数吧。钱花哪儿去了?”

      周宜微摸了摸耳垂:“师父的生日快到了,我想送师父一份合心意的生日礼物。师父你喜欢的品牌今年发售的全球限量23支的钢笔,星空蓝树脂笔身很美,是您喜欢的风格,可我没有那么多钱。”

      “嗯,你有心了。”常安晏回复的客套,无端显得冷漠疏离,“不要再转移话题,我从始至终想知道的只有程熹。”

      周宜微脸上的笑容如同晨间的露水,消失不见。

      “他是我的朋友,”周宜微唇瓣翕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做人不要追求圆满,方能得到善终。”面对油盐不进的徒弟,常安晏也没了耐心,眼神冰冷,“你真的以为将程熹的命魂炼化成自己的影子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吗?三魂七魄不能重聚,性情大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弑主。”

      “我才不管,”周宜微无所谓地耍赖皮,“我活着的时候能保证影子不干坏事,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如果到时候影子作恶人间,就拜托师父来镇压解决了。”

      “你……”常安晏被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气得无语,“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徒、弟。”

      “谁让您是我师父呢,能者多劳嘛。”周宜微干笑着挠了挠鬓角。

      ————

      雪花白岩板餐桌上摆放着十多道烹调精致的菜肴,充满诱.惑力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让人胃口大开。

      大师兄原沐锋低声问吃的头也不抬的少年:“喝酒吗?”

      埋头大吃的周宜微胡乱点点头,等大师兄走后,做贼心虚般左右看看,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鳃上鲜嫩爽滑的月牙肉,以闪电速度塞进程熹的嘴巴里。

      神色恹恹的程熹缓缓嚼了嚼鱼肉,像接触不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般止不住转换的身影终于脱虚入实,彻底稳定下来。

      “多谢你,五师兄。”周宜微诚恳道谢,“如果不是你的药膳方剂,程熹不可能直到现在依然保持神智清醒。”

      面部凹陷,颧骨突出,一副高级厌世脸的五师兄吴孟夏耷拉着眼皮,垂下嘴角:“没有什么可谢的,用几付食疗方子换来两百张用高级朱砂、金粉画的镇鬼辟邪符,我一点儿也不吃亏。”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未尽的话语突兀地中断,察觉到耳后的冰凉气息,周宜微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程熹的肩膀,“别凑这么近,程熹。”

      魂魄残缺不全的程熹没有开口说话,纯粹而专注地望着容貌俊秀的青年,暗红色的眼睛里满是粘稠血腥、令人不寒而栗的食欲,恶意满到溢出来的地步。

      一动就喘得厉害,整个人病恹恹的痨病鬼似的吴孟夏倏地起身。

      周宜微仰着头,因气色不佳而略显寡淡的眉眼刹那间生动活泼起来,他暗含防备地询问:“你要做什么,五师兄?”

      察觉到餐厅暗流涌动的诡谲气氛,程熹伸出手臂横在高瘦白净的青年身前,是一种守护的姿态,看向吴孟夏的眼神冷漠凶残,仿佛下一秒就会像家庭主妇用厨房刀切断一把芹菜那样,“咔嚓”一声拧断他的脖子。

      “程熹,那是我的五师兄,是我的好兄弟。”轻缓温柔的男声响起,恶鬼回归了理性,面带微笑,动作殷勤地给青年的师兄端茶递水。注重细节的礼貌谦逊和方才择人欲噬的森然恐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吴孟夏表情很是奇妙:“你到底是狼还是狗啊?”

      “……啊?”不明白话题是如何转移到动物世界的周宜微迟钝抬头。

      站在墙后静静窥视的原沐锋转过身,抿了抿上翘的薄唇,笑意在漆黑深邃的眼睛里一闪而逝。

      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青年踏着轻快的步伐进入厨房,打开角落里的十字对开门冰箱,从被保鲜盒堆得满满的冷藏室里取出两瓶蓝色玻璃瓶装啤酒,回到餐厅。

      “大师兄,好慢啊~”周宜微调皮地眨眨眼,“我还以为要等到下一次聚会的时候才能再见你一面。”

      “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内敛沉静的男人将开瓶后的啤酒倒进磨砂玻璃杯,递给周宜微:“白啤酒精度低,不用担心喝醉。”

      洁白细腻的泡沫像一大团奶油堆积在酒体浓厚浑浊的淡黄色酒液上,猛灌一口啤酒,微酸的青橘皮香气在口腔中充盈,清爽柔和的口感中和了鱼肉的油腻,落肚后的清凉消去了几分炎炎夏日的暑气。

      周宜微竖起大拇指:“太赞了!”

      “我也要。”五师兄眼巴巴地看着小师弟手里的啤酒。

      “求你办事的那些人送的几千块钱一瓶的好酒都被你用来浇花和蒸鱼了,千万别糟蹋我的酒!”面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酒杯的无良师兄,周宜微把一大杯啤酒咕咚咕咚牛饮完,豪气地打了个酒嗝。

      “也不是全部浇花和做菜啊,有的我还用来清洁家具和木地板了。”吴孟夏小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周宜微翻了个白眼,用手肘轻顶程熹匀称有力的手臂:“师父收的七个徒弟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鬼青年反手握住风水师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轻轻划过细致光滑的肌肤,沉浸于那牛乳般细腻柔滑的舒适触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宜微,人类无法违抗命运。”大师兄语气沉稳,“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总以为自己能够把大多数事置身事外,保证客观与清醒,并且由此沾沾自喜,自认为优越于那些对失控未知感到恐惧害怕,甚至求神拜佛,企图依靠神灵走出困境的普通人。”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大师兄。”周宜微笑嘻嘻地回复,没什么烦恼很开心的样子,然而那双疲惫的双眼已然道尽一切,“连你也要阻挠我吗?”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假话。”原沐锋一字一句斟酌,相比含蓄委婉,最终还是选择直言相告,“你长时间被阴气环绕、邪祟侵扰,阴阳生死的界限越发暧昧模糊,我已经不能够根据以往的规律推算你的命运轨迹了。这很危险,宜微。”

      “所以师兄想让我怎么做?”周宜微直视着大师兄的眼睛询问。

      “离开身边的那只恶鬼,回归你本应行走的这条平坦开阔的道路上来,平静地接受朋友离世的事实。”记忆中的大师兄很少用如此缓慢轻柔的语调讲话,仿佛生怕惊飞指尖梳理羽毛的雏鸟,“这很艰难,然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餐厅里有片刻的静默。

      这些年被师父师兄保护得很好的周宜微再次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人能随心所欲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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