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奇异日常》烟雨斜照

27、第二十七章

　　“爸，李家这是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啊，连您的寿宴也不过来参加。”穿着黑色皮夹克和蓝色牛仔裤、有着一头挑染成金褐色长发、颈部还有着虬龙刺青的青年边用牙签剔牙边不怀好意地开口。

　　魏家家主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多了抹不快。

　　“大概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和金发男隔桌而坐的西装男平静地说，嗓音温和。

　　“小妹自从离家出走和那个畜牲同居以后就和家里断了来往，我看她是心里还在埋怨我们当时阻止她和一个刚认识一周的男人结婚吧。”想到和自己说话时声音低低的却很温柔的小妹，金发男若无其事的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边点燃后猛吸一口，缓缓吐出青白色的烟雾，遮掩湿.润的眼睛。

　　“李家欺人太甚。”魏家家主一字一顿地说。

　　和李家的公司有贸易往来的商人心底暗暗叫苦，脸上不自觉显现几分愁容。

　　金发男懒散后仰将头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用手指抚摸上扬的嘴角。

　　一想到小妹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清晨嗓音嘶哑地对自己说“我想要嫁给李明，我愿意为他操持家务”，从此自己对于姓李的男人多了股不知名的厌恶。

　　自己和那个从呱呱坠地后就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断了来往，时光飞逝，多年后他收到了李家寄来的小妹的死讯，如同大梦初醒，但又从一个噩梦跳到另一个噩梦之中，周而复始，难以逃脱。

　　西装男垂下眼睛，端详手掌的纹路。

　　他和这个行.事放.荡的弟弟一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才是本能的出言反驳，如今隐约察觉弟弟是在用行动来抵消十数年来对于小妹不闻不问的罪恶感，方才住口不语。

　　金发男将第三根香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

　　和会客厅相隔一条走廊的玄关大门被缓缓推开，立体声音响里流泻.出佐餐轻音乐，来人踏着节拍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那张引人注目的漂亮面孔上充盈着勃勃生机。

　　似乎是察觉到青年的打量，漂亮男孩抬起头，对着和亡母相貌有三两分相似的舅舅淡淡点头致意。

　　看着那张和小妹美若天仙的面孔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熟悉脸庞，叼着烟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如遭雷击，过了半晌手忙脚乱地拂去落在黑色夹克上的零星烟灰。

　　随着自己进入耸立四根圆柱的气派会客厅，充斥其中的嘈杂声响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能清楚听到细微交谈声的池有思不急不缓地迈步向前。

　　有着均匀的小麦色肌肤的金发褐眼的舅舅对他露出期待的神情。

　　随着他的靠近，用锐利目光逼视少年的主位上的老人下意识握紧了椅子扶手。

　　“他这是近乡情怯了吗？”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不出来见见他？”池有思皱起眉头。

　　“他见了我这幅尊容会被当场吓死的。”李少爷咕哝道，“还是让老爷子多活几年吧。”

　　“这是我和瑜珞在家庭教师的手工课上做的帆船模型，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随着池有思话音落下，耳畔响起吃吃笑声：“这也太寒酸了~”“不知礼数。”“李家真是每况愈下，连一件拿得出手的寿礼都没有。”

　　听着众人的取笑，池有思不带任何表情坐到长桌最末的席位，两手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过来，小家伙，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听到这句话的池有思站起身，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或打量的视线中走上前去，表情平静的面对眼前捉摸不透的老人。

　　魏家家主魏毅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合身唐装，身材矮小精瘦，两鬓斑白，眼神深邃：“你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摆件，但胜在纯真朴实，我很满意。”

　　方才还大肆嘲讽的人群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穿着名贵的灰色晚礼服、刚刚笑得最大声的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长桌上的客人恭维起少年秀丽的五官和落落大方的表现，口吻熟稔，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

　　刹那间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的池有思应付着众人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盘问，收下一张张印着精致花纹和缠绕藤蔓的名片。

　　魏毅将茶杯放到茶托上，发出清脆声响，于是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走吧，出去散散步，我还有些事要向你请教。”魏毅嘴角浮现意味深长的微笑。

　　池有思起身跟在他身后。

　　自顾自溜达到走廊尽头的魏毅转过身，眯起眼睛打量自己身体孱弱的外孙半晌：“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池有思面露窘迫：“父亲身体不适，大哥……”

　　洞悉外孙意图的年长老人心头一热，令人生畏的表情缓和不少：“不过是不想和我见面罢了，你不必替他们找借口。你母亲的事情，我很遗憾，当年我在她身上花费了很多心血，以为她最后会继承我的衣钵。”

　　“女儿的去世，是我整个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大的不幸。”表情伤感的魏毅抚了抚五官秀丽的外孙的头顶，“我倔强了一辈子，不甘心向没有按照我的安排嫁人的女儿低头，没想到会僵滞至今，只能在纪念照里看到她的笑容。”

　　少年眨了眨明亮的双眸，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古怪，只因李少爷又在他的脑子里大呼小叫：“我闻到了不好的味道，有思，是不是又有怪物出现了？”

　　魏毅对着阴影处招招手，从昏暗的走廊深处走出一个皮肤黝.黑、高大帅气的少年，对着魏毅和池有思恭敬地鞠了一躬，无声地站在魏毅身后，仿佛是一座沉默而俊美的雕塑。

　　“他叫魏郴，是我收养的好友的孩子，他父亲和我是忘年交，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去世。别看他年纪比你小一岁，已经能将公司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你把他带回去，也能多个朋友和助手。”魏毅笑容温厚。

　　“就是他，他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快离他远点儿。”李新远扬声催促道。

　　池有思很是无奈：“你不要对我身边出现的任何雄性生物都抱有莫名的敌意，照这样下去，难道以后我养条小狗，你都要提前确认它的性别吗？”

　　李少爷咕哝了一句什么，不再言语。

　　池有思和老人身后的少年互相注视，轻轻颔首。

　　“少爷，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魏毅走后，气质沉稳的少年冷漠询问。

　　池有思并未和魏郴多加客套，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别叫我少爷，叫我新远就好。”

　　魏郴认真端详容貌俊秀的少年，语气冷硬：“好的，少爷。”

　　池有思无奈扶额。

　　“好香啊”他抽.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是厨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魏郴垂下双眼，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这就去取，厨娘做的小点心也很好吃，您要来一份吗？”

　　“不不不，这种小事不用你去办。”池有思摆手拒绝，拉着魏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低声念叨，“你的眼睛下面黑眼圈很重，睡眠状况肯定不大好，还是去客卧小睡一会儿吧。”

　　以为少年会将新收的仆人作为消遣取乐的玩意带到其他人面前炫耀的魏郴一时失言，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年被落地灯的灯光拉的长长的影子，语气平平：“谢谢少爷。”

　　李少爷的语气酸溜溜，活像是喝了几缸醋：“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你对我都没这么好过。见一个招惹一个，你难道是要开后宫吗？哼，见异思迁的男人，怪不得姐常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走进客卧靠窗的床边铺被褥的池有思头也不抬道：“正常点，李少爷，你吓到我了。”

　　越发角色扮演上瘾的李新远阴阳怪气道：“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今天他来，明天我再来，间错开了来，岂不就是天天有人来了？”

　　池有思抖了抖鸡皮疙瘩，朝天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我对他好，也是因为觉得他像你。”

　　李新远凌厉的神情逐渐转为柔和，他抿了抿嘴唇，别别扭扭地说：“我可不觉得他长得像我，你真这么想？他该不会又是我那个渣父的私生子？”

　　“应该不可能。”池有思沉吟片刻，“只是你们的气质有股莫名的相似。”

　　整理好被褥的少年对着魏郴招招手：“你不是我的下人，而是我的朋友，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少爷……”魏郴要说的话被池有思瞪回了肚子里。

　　“我去楼下给你拿几块小点心，你爱吃榴莲酥吗？唔，草莓蛋糕也不错。你能喝酒吗？你的手脚冰凉，应当喝些温热酒水暖暖身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赞同啦。”池有思笑盈盈说完，松开握着魏郴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

　　躺在舒适大床.上的魏郴动了动方才还在和少年交握的手，望向虚空的眼神没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