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
变强，变成世界上最强最锋利的刀，这曾是一期一振心里最重要的愿望，他甚至愿意为这个愿望实现付出他拥有的所有，哪怕这本来就单薄的一缕魂魄再也没有来生。
然后以此身为刀，为弟弟们，为伙伴同僚斩杀前路一片艰险。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告诉他，他可以变得所向披靡，变得强大起来，不必再依靠那些低劣到极致的心计和谋算，不必再伪装自己苦苦潜伏。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一期一振，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过来吧，只要你过来，你就可以马上实现你的愿望……忘掉一切，成为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已经分不清这道粗哑的声音到底是从外传来，还是脑海里的，仿佛整个人的脑袋都被置身到最冰凉的海水里，浸透，提起，再次浸透，直到脑子里的东西变的一团糟。
那股冷意从一期一振的脑袋里爬出来，直到整张脸都覆盖上了冰冷的神色，他晶亮的瞳仁彻底浸染成墨色，比这黑夜更为深沉，再也看不出从前里面隐藏的深深的情感。
“一期一振。”
是谁？是谁在冥冥之中呼唤着他的名字？
女妖面目全非，连幼女的外表也不再维持，从身体里分化分裂伸出长长的触手，触手上裹着一团团黑色的瘴气，向一期一振探过去，将瘴气从接触面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变强吧……过来吧，忘掉一切，你什么也不用烦恼了……和这黑暗彻底的融为一体吧……变成我的一部分……”
他清明的眼神迅速又变得浑浊起来。
不知从何处来的声音还在脑海里，还在他的心间响起，不依不饶的说着话，维持一期一振最后的意识。
“为了守护谁去变强，是对的，但是这世上永远没有所谓的最强……”
一期一振停下来，神情迷茫。
难道，想成为最强这个想法是……错的吗？
“没有什么是最强的，再强的事物也不能击败时间，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湮灭在时间的洪流里。”
温柔的声音如清晨最柔和的风，带着一丝圣洁的灵力，融进他心脏的地方，慢慢抚平心里的躁乱不安以及嗜血的欲望。
“再强大的人也有自己的死穴，正如同搏击天空的鸟儿，永远不能在海里畅游，夏日退壳的秋蝉，也永远见不到冬雪，真正强大的人背负沉重如山，要舍弃一切才能成为的最强，只会让你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忘记你想变强的初衷，忘记你想守护的人……”
如果要忘记一切的话，那么……药研，平野，退，乱，博多……藤四郎的弟弟们将会被他遗忘的彻底，那么最初的念想就会成空，想为他们举起的刀，不知道要如何再举起，为谁再举起？
一期一振的眼神再次清明起来，痛苦却又坚定的挣扎着：“我……不愿忘记……”
“不会忘记！”
他举起手中太刀，向女妖挥斩而去，太刀上裹缠的黑气斩断了它纠缠的触手，断截面流出的黑色的血四处喷溅，沾到哪里哪里就迅速枯萎成灰。
女妖痛呼一声，终于不甘心解开了对他的束缚，远远的飞到安全的半空中，又不死心的举起所有断裂的触手，面目狰狞地笑起来，一边下了诅咒。
“我诅咒——你的刀，将会向你所珍重心爱的女人举起，然后贯穿心脏！”
一期一振脸上骇人的妖纹仍未褪去，他发挥出比平常更高的机动，借着树枝层层跳跃而上，把女妖注入体内的瘴气附着于太刀之上，然后一个纵跃狠狠向它砍去。
“斩！”
与此同时，半空中突现铮铮之声响彻苍穹！
“临，兵，斗，者——”
女妖的背后突然浮起一个巨大的淡紫色光圈，像圆盘一样牢牢将它吸附在上，挣脱不去，只是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样，逐渐攀爬上它的身体，像蛇一样勒住女妖的四肢，并且越来越近，直至让它无法呼吸。
“不……要……”
灭魔咒语并未停歇：“皆，数，组，前，行！”
女妖拼命撕扯着缚绑住自己的紫光：“不！不要！不要——不要净化我！你们想要实现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们实现！”
净化之力的光芒突然大盛。
“妖魔退治——”
一期一振全身的力量贯彻于手臂，狠狠的向下砍去：“觉悟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一道扭曲的尖叫刺破云霄，女妖的身体整个破碎成灰，那双不甘的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如雪一般散落四方，一期一振眼睛一闭，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他伸手去触自己的眼睛，觉得有些异物感，但是再睁眼又什么都没事了，眼中的景色飞一般的变换起来。
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突然像被泼了白油漆一样慢慢褪色，露出了原本鱼肚白的天空，原来此时才刚刚黎明，正是阴阳交接之时，阴气和阳气最为混杂的时刻，这才让女妖能够趁虚而入。
刚才的一切，由来只是幻觉一场。
路边的草叶上还沾染着新鲜的露水，压弯了轻薄的叶片，在叶尖儿上打了个转就滴落下去，砸翻一只蜗牛，森林边缘的鸟展开翅膀半滑翔地飞落到树的枝头，好奇地张望着树下合袖而站的女人。
他的心安定下来。
失神地念道：“桔梗。”
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一期一振又叫道：“桔梗大人。”
“抱歉，一期。”
桔梗走过来，站在离他不远的路面静静的看着他：“是我太过大意……才没有发现一直潜伏在身边的黑暗，迷惑你的就是这座森林，数年已经足够它形成自己的意志，化形为妖，蛊惑身心。”
“以林中的雾气为媒介，慢慢腐蚀神魂，吞噬生物的灵智和意识，这就是森林进食的方法。”
一期一振拱手为礼：“如果不是桔梗大人出手相助，唤醒我神智，一期现在早已化为这森林的一部分，也成为那些无知无觉的刀剑妖怪中一员了，一期一振感谢尚且来不及，又何谈担的起桔梗大人一句抱歉。”
他改变主意了。
桔梗的声音美的像一场让人不愿醒来的梦境，在幻境里一遍又一遍地让他清醒起来，这样圣洁的女子，不应该在这种地方香消玉殒。
“森林的诅咒，我没来得及为你挡住。”
桔梗有些忧心，但还是细细地解释道：“你的魂识被卷进了森林制作的幻梦之中，而我也许恰好避开了它精神力的发动范围，所以才没跟你一同进入幻境里。”
如果两人同时失去意识，即便森林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的□□，那些一直垂涎灵力的妖魔鬼怪也会趁此时机攻破结界噬咬去他们的身体，那么到时候无论神魂还能不能回归身体，两人都将无处可归。
“我本想用破魔之箭直接诛杀森林之魂，可是它却躲藏在你身体里。”
一损俱损，玉石俱焚，她话止处虽未说的完全，一期一振也已经知道桔梗未尽之语。
一期一振想说点“一期不惧生死，请桔梗大人以除魔为首任”这般的豪言壮语，就如同刚才面对女妖那样，可看着桔梗，一期一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心有所念者，忘死。
他舍不得这个残忍又悲哀的世界，为这仅剩的一点温情。
所谓稀有度难得的四花太刀一期一振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一把属于本体无限复制之中的一员，哪怕相对于其他二花三花来说算得上稀有，不过也只是在一群悲哀者中站的突出一点的那一位而已。
有时一期一振会想起来，连这样虚伪的稀有带来的珍贵，上面也还有天下五剑牢牢地压着。
刀剑，不过是工具而已。
——你虽然已经获得人类的形体，本质上依然是钢铁之物，刀剑没有心，你却想强行拥有人类的情感。
森林之妖的话犹在耳边鼓噪。
有了人形的刀剑，依然只是刀剑而已，他们代替主人行使每一次挥刀的意志，他们服从每一个正确未知的指令……说他们是傀儡也没什么不对。
再珍贵的傀儡，总是可以找到替代品的。
一期一振最终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不值得的。”
桔梗说：“我只做现在每一刻的决定，值不值得，没有意义。”
“还真不像是桔梗大人会说出的话啊……简直像个冲动的小女孩一样，”他嘴上虽然说笑着，可脸上表情并不如此：“诅咒么？桔梗大人实在不必介怀，我本刀剑化形，钢铁之躯，只懂得战场杀敌这种不风雅之事……”
“刀剑无心，何来爱人之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