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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娜朵儿之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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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死了呢……”温小酒双瞳有些涣散。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娜朵儿应该好端端的活着,然后跳出井口、控诉长老院对她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她怎么会死了呢?
她紧紧攒着白黎棠的衣袖,目光询问白黎棠。
白黎棠神色如常的冷声吩咐道,“将人放平。”
“是。”护卫和伙夫一同将桶里的人拽出、放平在地。
阳光疏漏,流下细细的光点。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脸色很白、很冷。但面貌看上去依旧很端肃,眉眼间的灵巧秀气也很分明。
谭清向前一步,想把地上的人看仔细。可刚看了一眼,他就止不住哆嗦,“圣女苏婳……”
太大的震惊、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他额头上的冷汗涔涔。
杀害圣女,这可是滔天的罪名!
“不,不可能……”谭清白着一张脸仓皇摇头,“这是陷害,是陷害!”
“白,白黎棠,一定是你!”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谭清红着双眼扑向白黎棠,“一定是你陷害长老院!”
失去理智的谭清张牙舞爪扑上来。
“砰”!
护卫立时蹬起一脚,把谭清蹬飞在地。
谭清一个屁股蹲滚坐在了那具“圣女尸体”旁。扶着老腰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一狼狈,弄得其他长老也大气不敢出,只畏首畏尾的往后头躲。
唯有白黎棠背影挺直,亭亭立于原地。
“白黎棠,你构陷于我、构陷于长老院!老夫不服!长老院不服!”谭清捂着腰背、一脸痛苦的怒吼。
困兽之斗。
任谁看到都会这样想。
“构陷?”他的唇角划过一丝沉冷的笑,如绽一朵三月的盛桃花,“究竟是不是构陷,待到吏使司查明了,自会分晓。”
“来人,将长老院一干人等全数带往吏使司关押入狱!”白黎棠一声令下,“本司要禀明圣君,彻查苏婳一案。”
四周护卫不知何时从四面涌入,齐声道,“谨听主子之命!”
其他人都是认命似的被护卫押着往门外去。
唯有谭清臭着一张脸扭头,始终不愿起身。忽的,他的眼睛瞄到了身旁的圣女苏婳。像刹那间发现了什么,他的瞳仁儿不断放大、放大。
这不是苏婳!
他有对人脸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他知道,即便有七八分相像,但这也绝对不是苏婳!
扯开嗓子,正要大喊出声。
一柄凉森森的匕首就压在了他的脖颈。
白黎棠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他微微笑着看向谭清,匕首的刀刃却也紧紧压在谭清的脖上,“谭长老,有些事情看破了却不说破,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谭清赤红双目,“这是你的局!”
“世间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本司的局。”白黎棠的声线压低,“但他们都不敢、也不愿跳出这个局。”
“我敢!”谭清一字一字道。
“你不敢。”白黎棠仍旧笑的温和,语气却压着威胁,“自从你娶妻生子的那一刻,你便不敢了。”
“你!”谭清气怒攻心,面色涨红,“你答应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的确。”白黎棠像刚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不过下一秒他笑吟吟道,“但本司答应你的时候恰巧心情好。今天心情……不太好。”
“白黎棠!”谭清正要发怒。
白黎棠却已经站起身来。
“谭长老腰背不好,记得找人扶着起来。”他温声道,背影却一片冷冽的阴沉。
谭清似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护卫押着所有人走出后院,不一会儿,这院子就空荡荡了。
只有那四四方方小窗口里的蒸馒头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走吧。也是时候回去了。”白黎棠对温小酒道。
这一刻,温小酒正背对着他、面向着那口黑漆漆的水井井口,一动不动。
白黎棠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啪”!
温小酒一个甩手,手背正好扬在白黎棠的手背。
“你这是做什么?”白黎棠垂下双臂,看向她。
“你说。”她的声音微微嘶哑,“你早就知道,娜朵儿会自杀。对不对?”
无声的沉默。
却是最有力的回答。
“她为什么一定要死……”温小酒仍旧背对着白黎棠,“即便她不死,也可以……”
“她若不死,总有人会找出破绽。”白黎棠的声音,比这水井扑面而来的气息还冷,“死人永远比活人可靠。他们会用一生去守住秘密。但活人不会。”
“你不信娜朵儿?”
“本司信她。”白黎棠道,“但谭清不信。其他长老不信,这一院的下仆也自不会信。所以娜朵儿必须死。”
“……”温小酒不再说话,只怔怔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黎棠忽的叹口气。
“你知不知道,整个壁西有多少流浪孤儿,有多少乞丐,又有多少寡母老人?”
“不知道。”温小酒答。
“本司也不知道。”白黎棠道,“因为多的数不清。”
“壁西的土壤贫瘠,种不出足够的粮食谷物,天灾也从不间断。”白黎棠拧下一颗树上的橘子,那橘子硕大、味道与香气也弥漫的很远,“一棵小小的橘树,要从遥远富饶的平东送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之后更是悉心栽培,方得一棵。你又知道,这要多少财力人力?”
温小酒还是摇头,答,“不知道。”
“够活下数十家贫苦百姓、也足够阻止七八户人家因为贫困贱卖自己的儿女。”白黎棠仍旧很平静,“即便如此,长老院为首的诸多贵族仍旧强制这些贫民不断上缴赋役,而且年复一年、与日俱增。”
“帝君与本司,早想削减赋税。”白黎棠继续道,“可总是不尽如人意。”
“所以你们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是。”白黎棠如实回话,“将长老院一众暂且关押,待到实行了新政,再将他们如数放出、削减实权。”
“所有的变革都有流血。娜朵儿她知道,她也了解。”树叶静静地落,亦如白黎棠的声线,“她愿意为了苍生去做这个‘流血的人’。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因为贫困被到处转卖、沦为歌姬的人,她站在疾苦中,所以,她懂得疾苦。”
“……”温小酒的音调微微的颤抖,“可是……她还这么年轻,这么好看……”
白黎棠似深深叹气,他拉过温小酒靠在自己的肩头,有泪珠儿滚烫压在他的胸口,“哭吧,说不定有一日。你也会为本司哭。”
院内落花成冢。两个相拥而泣的人。
而不远处的窗边,露出一双冷冷的、黑漆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尽情的享受吧。毕竟……一切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