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6、第六回

　　江无夜脸现难色，道：“实不相瞒，这孩子我们也不是非要扣着不可，只是她偷了我们一件要紧的宝物，我们只是想讨要回来罢了。”

　　燕子飞吃了一惊，瞪着眼叫道：“你说谎！我根本就没有偷你的东西，亏我刚才还替你们说话，杨哥哥！这些人不是好人！不要拜他们为师！”

　　寂灭一听这话，忙拉过男孩道：“他是他，我是我，不可混为一谈。”

　　奉天山庄人数众多，这时许多人吵嚷起来：“多宝楼果然名不虚传，连门下的弟子都个个身怀绝技，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宝贝，一下就给偷走了！”
　　“可不是？哎，兴许他们多宝楼的财富就是这样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也说不定呢？”“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偷东西的小偷，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能免罪！”

　　听他们说的话，燕子飞气的双手颤抖，双眼通红，挥舞着拳头叫道：“我没偷，我没偷，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偷了！别诬陷好人！我根本就没偷任何东西！你在胡说，信不信我打死你！”
　　许愫眼中冷意一闪即没，道：“既然江庄主执意说我师侄偷了东西，敢问，她偷了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这本就是他们说的假话，江无夜此等身份自然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编瞎话，身边一人上前，是奉天山庄的管家唐胜，道：“许阁主，令侄偷的东西乃是一味药，叫做‘千香百味散’，此药研制极难，有滋补养气、延年益寿的功效。一百年才能研制出一副出来，即便奉天山庄也仅仅只有一份，偏偏又被令侄偷去了，如今我家太老爷身子不适，就等着这药救命呢！我等岂有不要回来的道理？”
　　说着凑过头往燕子飞身边一闻，咂咂嘴道：“唉，可惜可惜，令侄通体发香，那药只怕……只怕……肯定是被她服下了，要不然断不能有如此异香。”

　　燕子飞停下来眨眨眼，道：“你怎知我刚放了个屁？”

　　众皆哗然，杨云城“噗嗤”笑了出来，唐胜指着女孩道：“荒唐，荒唐，我们唐家世代行医，自小苦读医书，深通医理，无知孩童，切莫胡说！”

　　许愫道：“既然如此，这药按你们所说已经进了我师侄的肚子，我们多宝楼也不能占这个便宜，这样吧，你把这味千香百味散所需的药材给我列个单子，我赔给你就是。”
　　唐胜道：“如此多的稀珍药材，你能拿得出来？”
　　许愫冷哼一声，刚要答话，江无夜摆手道：“这世间就没有多宝楼找不到的东西，唐胜，你尽管把药材开出来吧！”
　　他嘴上说着，心中却想：你不拿药材就别想拿人，你去取药材的时候，我们早就回奉天山庄了，到时候就是不放人，就算你是多宝楼又能如何？

　　一旁沈家和怎能不知江无夜这老狐狸的心思，暗暗摇了摇头，道：“大家辛苦了一夜，恐怕早就累了，天寒地冻的，我们也别在外面站着了。江庄主，咱们进城找个暖和的客栈，你们在慢慢的记药名，休息休息，我等就各自散了。”
　　许愫眼睛转得一转，道：“各位，见面即是缘分，你们进城住店所有吃喝，住店睡觉的账都算在我账上，算是多宝楼的一些歉意。”

　　这些人虽有一肚子气，但却更加疲惫，他们中大多数人和多宝楼并无瓜葛，又被妖兽折磨了一晚上，早已无心再战，听许愫给出这等好条件，立时有许多人动摇。
　　得到几位掌门的首肯之后，大队人马入驻锦州，幸得锦州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要不然镇上的客栈还住不下这一两百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过这些人均是吃过苦的人，并不挑拣住宿的条件，寻常人家小店也是住得的。

　　住下客栈，杨云城便带着九生剑派的人去了自己家，也不知那一心想着儿子考取功名的杨爹见到这一群气势汹汹的侠客走进自己家庭院，会是什么表情。
　　而燕子飞则被奉天山庄的人关在厢房中一步不许出门。

　　那奉天山庄庄主江无夜心想杨云城已经被寂灭带走，燕子飞怎么也得落到奉天山庄中不可，二人好歹一半对一半的几率，拿到手里一个是一个，况且收来做徒弟也是极好。
　　幸好得到妖兽出现的消息之后就在周围派了许多人照应，今天就全部赶到了锦州，便下令由奉天山庄护卫看守，其他人自然不敢异议，四下寻找住处去了。

　　这招千香百味散的谎话，骗骗其他人也许还行，想骗多宝楼那群成了精般的人物，那是想都不要想，许愫不过是碍于人多，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不会顺着他们走。
　　江无夜命人又加派了四十多名亲卫轮番看守，将燕子飞的厢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竟是将她当做了犯人看守。

　　燕子飞孩子心性，和新认识的朋友一玩就和其他人走散了，此时也不知师兄弟都去了哪里，师叔许愫又有何打算。想那杨哥哥此时一定是心里都乐开花了，总算不用看那糟心的字帖，可以去九生剑派学武了。
　　朝窗外看了几眼，尽是看守的人，守卫极为森严，难不成把自己当做了囚徒看守不成？
　　躺在床上想阖眼睡觉，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如何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想那貌若天仙的韩家姐姐，真漂亮啊，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早知道就早点让杨哥哥带她过去看，还能多看几眼这么好看的姐姐。

　　转念又想到师叔许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欢喜，她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她抱回多宝楼，长这么大，也只有师叔许愫待她最好，比师父还要好。
　　她年纪尚小，尚不晓得所谓情爱，只是想起师叔就觉得心里面暖暖的，是一种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多宝楼的名头虽大，但楼中的事情，江湖中人并不了解，那是个毫无人情冷暖的所在，每个人从进入多宝楼的第一天起，就被灌输最多的就是要以性命保卫多宝楼。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孤儿，自小被阁主带进来，并不懂得许多，只是知道只有听龙老板的话，他们才有的吃、有的穿，能睡在不透寒风的屋内，能盖着暖和的棉花被，虽然这样他们要付出很多，但至少能活着。

　　而就是为了过上这种寻常人家根本不在意的日子，导致多宝楼中阁主之位竞争激烈，只有当上阁主，才能永享富贵，而这三位阁主各自管着珍宝阁、藏秘阁和至尊阁。

　　每代阁主上任都会收五个徒弟，一共十五个孩子，均是些无父无母、苦日子过到连年噩梦地步的孤儿，然后每三年淘汰一名弟子，一直到最后一个，便是新一任的阁主。淘汰下来的弟子便被送到中原各地城镇中的当铺、票号中做伙计，终此一生。退任下来的阁主则会领到一份相当丰厚的财宝，从此天南地北、随性逍遥。

　　每一名进入多宝楼的弟子都经过训诫，自入门的一天便服下剧毒，之后每年都会从龙老板手中领到一颗延缓毒性发作的药，是以他们终老都不会散布多宝楼任何秘密。
　　但是偏偏会有些人不信邪，每一代都会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出卖多宝楼，多方寻找良医医治身上的剧毒。可是最后大多都是无用功，要么被多宝楼中的人暗杀，要么毒发身亡而死。

　　燕子飞没有对父母的任何记忆，她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五岁时被师父琉璃捡回了多宝楼，师父琉璃是个极其冰冷的男人，除了传授他们武功，极少说话。许愫与琉璃自小一起长大，性子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以两年前琉璃出门再未回来，只听许愫说是死了，燕子飞竟没有半分伤感。

　　今年已经淘汰了她一个同门师妹，下一个三年之后不知又会淘汰谁。
　　燕子飞的同门小小年纪便颇具心机、心思诡诈，谁都不想离开多宝楼，每个人都想做阁主，做阁主就代表着衣食无忧的一生，但是燕子飞不想，燕子飞觉得去当铺里面做伙计也是极好的，但总要去个好一点的城镇才是。
　　从被师父领进门，燕子飞每日常做的便是无休无止的习武练功，枯燥乏味，同一个师父的同门个个相互提防、绞尽脑汁想要把他人淘汰下去。

　　燕子飞倒是有另外两个阁中的弟子做朋友，一个是藏秘阁的一弦，另一个是珍宝阁的褚幽。还有个程子峪，他也是至尊阁的，虽说燕子飞并无争夺阁主之位的意思，但多多少少对他还是要设个心防。
　　至于许愫，他是藏秘阁阁主，是燕子飞心中最重要的人，从小到大只有许愫待她好，人又温柔体贴，燕子飞很是羡慕许愫收的几位弟子，每日功课即便完不成也不会有太严厉的惩罚。
　　不像自己，是至尊阁下，每日若是完不成功课，就要将当日功课重新做上三遍才许吃饭睡觉，琉璃师父消失之后，龙老板便接替了他的位置，但他对待弟子只会更严厉。许愫那一番龙老板挂念她的话，不过是说给江无夜听听罢了，其实燕子飞就算是死在外面，龙老板的眼睛都不会眨上一下。

　　燕子飞趴在床上托着下巴，两条小腿在空中荡来荡去，自言自语道：“一起出来的一弦、褚幽还有程子峪看我一直没回来，一定都急疯了吧？哼，也不一定呢，程子峪那么重色轻友，还有褚幽，两个人整天围着一弦转，这么冷的天，肯定早就护着一弦回去了。哎，长的漂亮就是好，整天都有人鞍前马后的。不知师叔现在在做什么呢？何时才来救我呢？”

　　如此过了半天，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到了傍晚天上洋洋洒洒飘起来鹅毛大雪，气温骤降，她在房中还不觉得，门外的人却冻的怨声载道，哀叹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