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33、第三十三回

　　他们三人均是习武之人，与寻常百姓相比，体力自然要好上许多，小竹子走了一会儿就累了，龙逍只得下了毛驴，让小竹子坐上去自己拉着。
　　燕子飞和小竹子交换了个眼神，心下均是一阵窃喜，走上大半天已经快到山顶，他们多宝楼的人本不信佛亦无信仰，就不去那庙中了。

　　好在四下人渐渐少了，燕子飞举目远望。

　　只见偌大的龙台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方盒子，远处山河秀丽，风景极好，令人心旷神怡。山风吹过，透心凉爽，当下席地而坐，将竹篮摆在身前，道：“你们去转吧，我要做买卖了，哎，别挡着我。”
　　龙逍嘲笑道：“就这几个草条子编的东西，能卖几个钱？还不如来跟本少爷牵个驴，兴许本少爷一高兴，就赏你个金锭子。”
　　燕子飞嘟着嘴，念了一句“廉者不食嗟来之食”就不理龙逍了。

　　龙逍却凑到燕子飞耳边悄悄道：“我走了一路也没看见什么拍卖会，也许是设立的隐蔽，我去找找，你们在此处别乱走。”燕子飞点点头，看小竹子的意思是想跟着龙逍，忙道：“我和黄倾有话说，小竹子你和你龙大哥一起去玩吧。”
　　小竹子大呼：“太好了小燕子，那你们慢慢聊，我们走啦。”将两头驴拴在身后的树旁，抱起龙逍的胳膊就走，她美目机灵可爱，瞅着龙逍顾盼生情，任何人瞧了这一双眼睛也是如何也拒绝不了。龙逍无奈，只得瞪了燕子飞一眼和小竹子不情不愿的走了。

　　剩下燕子飞和黄倾席地而坐，看着大部分人还没有上来，黄倾道：“小燕子，我可否问个问题？”
　　燕子飞道：“你说呗。”
　　黄倾道：“龙逍大哥，可是多宝楼龙老板的儿子？”
　　燕子飞瞧了他一眼，见他并无异样神色，道：“不错，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嘘，可不许往外说，要不然大师兄又要骂我了。”
　　黄倾兴奋道：“那你们这次试炼到底是要试什么？若是没完成那又如何？”
　　他已经知道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如今大家都在一处，隐着瞒着总是有一层什么挡着的。便将多宝楼大概情况，以及试炼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听燕子飞说完，黄倾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我倒是希望你这次试炼就被淘汰，这样，你就可以离开多宝楼了。”
　　燕子飞苦笑：“那总要有命活得下来啊，失败了可是要跳妄断崖的。”黄倾正色道：“没关系，我可以在下面接着你。”

　　哎，看来黄倾并不知晓这里面的厉害。
　　多宝楼所处的山脉地势险峻，人烟罕至，那妄断崖更是深不可测，从来没人下到过底。数十年前，有与许愫同辈之人只身犯险，却也仅仅只下到一半便叫人拉了上去。当时他满身血迹，衣衫尽被撕烂，神情惊恐，任龙老板如何问起下面的状况，也是只字不提，宁愿一死，也要离开多宝楼。
　　是以从此再也无人敢下，一眼望去，当中黑气弥漫，时有猛兽尖啸之声传上来，空虚渺渺，目不视物，只看上一眼，便觉内心压郁，看得多了，便就头晕目眩。
　　燕子飞长出一口浊气，如此想来，自己这试炼失败的惩罚，可比一弦重的多了。

　　“你多大了？”燕子飞岔开话题，黄倾答道：“未及弱冠之年。”吐吐舌头，没想到黄倾比自己大不少呢，黄倾靠过来道：“年纪大的疼人。”
　　燕子飞往旁边挪了挪，道：“黄倾，你可有什么小名什么的？这样老是黄倾黄倾的叫，我觉得叫着不顺口。”
　　“那你想叫我什么？”黄倾抿嘴笑的仿佛一朵迎春花：“夫君？郎君？哎呀，多不好意思，你要是想叫，我没意见的。”
　　“去死。”燕子飞没好气的踢了他一下，道：“你娘都叫你什么啊？”话刚出口，燕子飞就知说错了话，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我没别的意思。”
　　他笑着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很快褪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小时候，我娘都叫我倾儿。”

　　“你想你娘么？你娘现在在奉天山庄么？你去看过她么？”燕子飞见他似乎有股想倾诉的欲望，索性她先问出来便了。
　　“怎么会不想，自从我爹死了之后，我娘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这两天晚上我去过，但是山庄里守卫太森严，还没到地方我就被人发现了，又跟他们打了一架。”
　　“什么？又打架了？可受伤了？”燕子飞忙问。
　　黄倾叹道：“没怎么打起来，碰上了向霸天的闺女，缠了我好半天才脱身，却还是没能见到我娘。”

　　见他情绪愈加低落，燕子飞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便想着转移话题：“你娘在怎么说也是江无夜的亲妹妹，她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你说向霸天？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侠客啊！他都有闺女了啊，他闺女怎么样？漂亮吗？她缠着你啊？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黄倾展颜，揉了揉燕子飞的头发，道：“你好奇啊？待会在山道上，或许能碰见。那向楚嫣都缠了我十几年了，小燕子，你也不管管？”

　　燕子飞当做没听见，这个黄倾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六年前的贵公子哪去了？这是谁家的野小子？好在看上去他似乎心情好转了点，燕子飞摆出一副专心等着客人来买东西的样子，黄倾也不怕被人看到他一个堂堂黄家公子，跟着一个乡下丫头在街边卖东西，闲来无事就给燕子飞指一些他认识的江湖上的人物。

　　“刚过去的那个是同福镖局的少镖头，你看他跑得多快，之前跟我比试过数场，都输了。”黄倾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笑道，又指着后面的车队道：“这是龙台城官府秦大人的家眷，应该都是去庙里烧香拜佛的。后面那两个人，是五行帮的吕十五和施十七，他们帮里的人名字取的怪极了，帮主叫做何十六，长老叫做许十八和曹十九。”
　　燕子飞嘿嘿一笑，道：“那我若是进了他们的帮，就叫做燕一百。”说完二人大笑起来，那吕十五和施十七恰巧正看着这边，分明看见黄倾是看着他们跟燕子飞耳语，才笑起来的。

　　当下二人走到燕子飞小摊子前，吕十五生的鼠头鼠脑，拿起燕子飞编的一个小蚂蚱，道：“这东西编的很精巧，哎，十七，买一个送你家丫头玩。”
　　施十七从怀中取出钱袋，道：“你们刚才笑什么呢？”施十七显得很精干，似笑非笑的看着燕子飞，五行帮并不在龙台城周围活动，是以并不认识黄倾，稍微一打量就知他身怀武功，但这市集中什么人都有，二人也未多想。

　　见买卖就在眼前了，能不能成就全凭一句话，当下笑道：“我们年纪虽然小，但是打眼一看啊，就知道二位是英雄好汉，这才起了仰慕崇拜之心，一见之下喜形于色，见怪莫怪呀。这位客人好眼光，我编的小玩意那是没有孩童不喜欢的，你们要买买一对，好事成双嘛。”
　　吕十五笑道：“这小丫头，还挺会说，我买了。”施十七取出碎银子放到燕子飞手上，道：“我钱袋都拿出来了，来来来，小姑娘拿好。”
　　燕子飞笑着接了，将两个崭新的草编动物交给他们：“谢大爷赏。”
　　吕十五和施十七大笑着走了，燕子飞掂了掂银子，应该有个二两，道：“这两个人还挺不错的，出手这么大方。”
　　黄倾道：“五行帮素来行侠仗义，帮中人都以仁义为先，尤其是帮主何十六，刚三十出头，就被人称为何大侠了。这个大侠二字说来容易，但是被众人称为大侠，可就难的多了。”
　　燕子飞道：“那什么样的人会被称之为大侠呢？”
　　“行侠仗义的人，为国为民的人，肝胆相照、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这话说的燕子飞好生汗颜，怪不得她从没听过谁被称为大侠的，多宝楼中师兄弟之间素来不讲义气、情分，能不□□两刀都不错的了。
　　燕子飞暗想，若是有生之年，能成为多宝楼第一个被称之为大侠的人，那该多美啊。定然会载入多宝楼史册，被后面的徒子徒孙所传诵。她喜滋滋的想着，忽然听到四下群众大声惊呼，之后都趴在地上跪拜起来，神情虔诚无比。

　　正不知是怎么回事，黄倾拉拉她道：“你看天上。”
　　抬头看去，只见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空中飞过许多衣着鲜艳的人，围着陡峭的山峰飞舞，以白云做陪，与万千山林为伴，举重若轻，挥洒有度。
　　在燕子飞眼里他们就像九天外的仙女，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衣袖翩翩飞舞，仿若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个个身段婀娜多姿、出尘脱俗，举手投足均是优雅高贵，令人遥遥望之，就生出一股敬畏不可亵渎之心。
　　燕子飞仿佛看的痴了，喃喃道：“这是仙女吗？”黄倾似乎见的多了，早已习以为常，道：“她们是圣教的人，总是搞这些噱头，令周遭百姓当他们如神仙一般供着。”
　　“又是圣教啊，那她们为什么能飞呢？他们是修仙教派吗？”
　　黄倾摇摇头，望着天空道：“并非是修仙教派，也并不练仙剑，圣教奉圣光之神，从远方西域传来，很是神秘，至于为什么她们能飞，恐怕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了。”

　　紧接着，从人群中走出一队马车来，虽说这山并不陡峭，但把马车赶上来也真是够拼的，何况这马车还甚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马车。
　　黄倾见到这队人马，脸色忽然就拉了下来，马车周围还有随行的丫鬟、护卫，均着一身紫装，脖子高高昂着，神态高傲，仿佛能给这样的大户人家赶马车，自己也高贵了起来似的。

　　马车经过燕子飞面前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一只柔若无骨、纤白细嫩的手将帘子撩开了一半，露出半个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