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120、第一百二十回

　　诺大的比武场，足有数千人，却万籁俱静，各人哑口无言、震惊之余又带着些许兴奋，连身躯都有些颤抖。他们的目光，落在台上的那个人，那人一袭银白长衫，如同一轮冷月，高深莫测。

　　“沈大公子，你这是何意？”江无夜缓缓说道，他高高站在高台之上，俯视众人，声音远远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沉稳清晰，可见内力之深厚。

　　“云城乃是九生剑派的青年才俊，是我辈当中的佼佼者，今日既然是我二人的决胜之日，我有权要求他以全力比武。”
　　沈亦侠转过身，面对茫茫人海，朗声道：“数百年来，江湖传闻，习武之人始终、永远都不是修炼之人的对手，今日我便要替武林正统正名，习武同样可与修炼仙剑之人，一决高下！纵然我今日输了，但也希望从此武林同道不要再有三六九等之心，天下武功同属一脉！云城苦修仙剑，那亦是他的实力，既然是实力，为何要封起来？比武要的就是公平！求三位掌门，允许杨云城使用仙剑，与在下比武！”

　　他声音磁性而英朗，一口气说完，锐利的眸子扫视一圈。此时天空阴晴不定，太阳若隐若现，一缕阳光恰好落在他的身上，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当真是颜如玉，世无双。

　　燕子飞被他一席话说的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小时候她习武，那时候就知道，这天底下有一种人，可以飞，可以驾驭仙剑，好似永远都凌驾于众人之上。
　　她相信，每个习武之人，每当望着天空中划过的剑气，内心都是羡慕的，而此时，他们的第一公子，站在这高大的比武台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振奋了在下面的每一个习武之人，仿佛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此时，无论是奉天山庄弟子，还是八卦门，凤霓宗，凌门，五行帮的人，他们无不心中巨震，眼中充斥着激动的泪水。

　　如平地生雷，声浪之大，燕子飞慌忙捂住耳朵，但听得所有人都为沈大公子这一番话欢呼起来，他们都想看看，寻常习武之人，如何与九生剑派最杰出弟子，杨云城，一决高下。

　　她手心冒汗，随众人目光一齐往高台看去，寂灭随即起身，眼望众人微笑道：“我若是不同意，倒显得我们看不起人了，沈大公子说的不错，天下武功同属一脉，我们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亦是没有任何小觑他人之心。”
　　他说着扭头向清知看去，只见清知真人捋须闭目，似是全凭他们做主之意。

　　圣无双感慨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沈大公子德才兼备，沈兄，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沈家和恰好坐在寂灭近旁，满脸赔笑，拱手道：“犬子口出狂言，敢视规矩纲常于无物，是沈某疏于管教了。”
　　江无夜摆手道：“规矩也是人定的，紫霄大会的规矩也并非不能改，既然沈大公子如此要求了，就这么办吧。”
　　慕容夫人斜睨沈家和，冷笑道：“沈家堡出了如此人才，沈堡主该高兴才是。”
　　沈家和摇头，指着下方人群躁动不安，情绪激动，道：“江湖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平衡被他打破，恐再起事端，如人人都如他一般，想要与修炼之人切磋打斗，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另一边南宫鹰扬沉吟半响，道：“沈堡主深谋远虑，说的有道理。”
　　李丹道：“沈堡主纵然说的有道理，可事已至此，只有先让他们比上一场，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江无夜点点头，道：“不知清知真人意下如何？”

　　清知招来背后站着的弟子檀启，道：“去替寂灭掌门跑一趟吧。”
　　檀启行弟子礼，忽而跃下高台，凌空飞到比武台上，站到杨云城身前，道：“云城，失礼了。”说罢伸手在他身上连点几下，立时将他身上被封印的真气解开。

　　四下群雄渐渐平息下来，再看他二人相视而立，却不动手。
　　燕子飞正想着这么大的阵仗，南宫家没理由不来啊，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见到一弦。
　　眼光瞟过，却看见远处有一群人，身着白色衣衫，均是圣教中人。心念一动，想到不知小竹子和龙逍如今在哪逍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就看见一双亮盈盈的桃花眼。

　　山风袭来，树叶被刮的哗哗作响，但见的天空隐晦不明，在那群白衣白衫当中，有一至纯至净的绝美人儿，身上衣裙随风而起，如丝绸般飘动婉转，长发漆黑如瀑，散在风中，宛如天仙下凡。她身上那股圣洁的气息，令人心生爱慕之心之时，又升起更多的敬畏崇拜之心。
　　那不是小竹子么？她怎么会在这？
　　“大师兄怎么不在？”燕子飞大为奇怪：“难不成他们分开了？”

　　沈亦侠嘴角含笑，冲杨云城拱手道：“云城，比武要认真对待，招出你的三把仙剑吧。”
　　杨云城稍作犹豫，他不知沈亦侠为何如此，即便他方才那般话说的慷慨激昂，但三把仙剑的确不是他抵抗的了的，若是输了，他沈大公子的颜面何存？
　　台下群雄还道杨云城怕了他们大公子，纷纷议论起来。感受到台下异样的眼神，杨云城皱了皱眉，清除诸般杂念，轻喝一声，蓝芒骤起，却是只招出了一把剑。

　　燕子飞是见识过杨云城的威力的，在她的印象中，杨云城修为之高，在同辈弟子当中，怕是只有谢阑能与之匹敌。沈亦侠即便武功再高，想要打败可驱使三把仙剑的杨云城，在她看来，基本属于痴人说梦。
　　她眼前一闪，杨云城已然出手，剑指一挥，仙剑陡然挥出，长驱而入，直向沈亦侠射去。势如闪电，岂料沈亦侠在原地一动未动，眼见蓝光到了面前，突然出手探入剑气之中，竟一掌将仙剑握在手中，化去大半力气，脚跟一转，又将仙剑冲着杨云城掷了回去。

　　群雄哗然失色。
　　再看他手上并无半点伤痕，手掌泛起一片扭曲景物的无色气体，罩在他手掌之上，就像是有一双手套保护着，他竟已然将内力化为实物。

　　寂灭猛然站起，惊愕之色溢于言表：“化形！”
　　江无夜震惊无比，向沈家和看去，道：“当年，有这份功力的，只有家父江天，以及令尊沈连瑜吧？”
　　数十年前，震惊武林的四公子，春庄主和冬公子，便是凭着这一手可将内力化形的功夫，与夏道士冲阳和秋剑客杨离羽其名。
　　“难怪，难怪，他有把握与解开真气封印的杨云城一战。”沈家和喃喃道，他作为沈亦侠的父亲，连自己儿子内功修为到了个什么地步都不知道。
　　圣无双摇头苦笑：“败在他的手上，我不亏。”
　　而现如今，普天之下，有这份功力的，只有沈亦侠。

　　杨云城心头一跳，抬手将仙剑接了下来，气力激荡，脚步“蹬蹬蹬”连撤几步，惊讶不已，再无小觑之心，暗赞：好强的内力。
　　沈亦侠傲然抬首，举起手中长剑，声如霹雳：“云城，拿出你全部实力，来战！”

　　“好！”
　　一股酣畅淋漓之气贯穿全身，杨云城之前数场比武，均是被封印了真气，打斗起来总是束手束脚，此时得遇强敌，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都为之沸腾起来。赫然清啸，三把闪烁着蓝芒的仙剑呼之欲出，凌空漂浮于头顶，一层层混着灰尘气息的剑气，激荡而出。

　　这时，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脸，阳光洒在燕子飞的脸上，仍是光芒耀眼，晃的她眼中泛泪，看着台上翻腾飞舞的人，也模糊起来。
　　曾几何时，杨云城还是个连墙都翻不上去的小男孩，只能被其父困在书房里，读着些之乎者也的书。
　　曾几何时，她也嘲笑过他，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拜入了门派，练了武功，也不是她燕子飞的对手。
　　而现实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燕子飞当然知道内力化形是个什么概念，而他面对的却是杨云城，是那个她以前嘲笑过的男孩。

　　她环顾四周，每人眼中含着热烈的期望，看着台上二人精彩的比武。恨不得自己也是那样的武艺高强，能上台在天下英豪面前，与伯仲之间的对手，来一场精彩纷呈的比武。
　　曾经燕子飞也有过这样的期望，那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但当她经历了人间天灾人祸、家破人亡，便也只想平静的活着。
　　而此时，她羡慕，她真的好羡慕杨云城，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可以一展身手，可以成为众望所归的侠客。

　　她抬头向高台看去，那上面的人她有认识的，有眼熟的，有陌生的，却都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们便代表着整个江湖，这数千人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她看见了江浪、烟源、慕容星、檀启、鹤轩还有以前她见过的圣一泓，他们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坐在台上的就是他们了。

　　若是谢阑也在，他应该到时候，也会如清知一般，坐在众人的中间，受万人敬仰。
　　燕子飞呢？十年后，怕是连灰都没了吧？
　　他们就是整个江湖的顶峰存在，距离，远如天涯海角的距离。此时她突然明白了六年前那两个女子在门外对她说的话，她阶级太低，连这些人的边边角都摸不到，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无法去到那个高台，与他们平起平坐，纵然曾经结伴而行，而最后都会回到各自的位置。

　　“三大正派便是江湖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能进到其中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哪个不是天赋异禀？”
　　“待你长大了瞧见人人都比你强，女的比你漂亮，你喜欢的男人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时候，你就会懂我给你说的话了。”

　　句句她曾嗤之以鼻的话，如今想来，恍若昨日，却是醍醐灌顶，再也无法忽视。以前她还想着，一定要努力练武，终有一天，要赶超他们所有人，而此时，耳中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眼前是无数剑影飞舞的比武台，胸口灵妖心沉稳有力的跳动着。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奈。

　　“轰”的一声巨响，蓝芒四散奔涌，在比武台中央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沈亦侠疾步连闪，青光闪动，一柄长剑倏地砍下，劲道霸气十足，杨云城身形微侧，险险躲了过去。
　　他使的仍旧是江湖中人人皆会的剑法，其势迅猛，又是大大不同，自带一股凌厉之气，令人难以提防。
　　手腕一抖，剑锋上转已向杨云城颈中削去。

　　杨云城拿剑挡格，喝道：“大公子，小心了！”
　　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只震得耳中嗡嗡做鸣，震声未绝，二人唰唰又已对了数招。

　　沈亦侠只觉眼前蓝光层出不穷，闪的人眼花缭乱，耳边剑风凛冽，刮的脸皮生疼。一时又有些惊讶，杨云城果然非凡人也，亦是遇强则强，心中又对他敬佩的几分。
　　忽然挽起个剑花，连出几剑将杨云城逼退，当下稳扎稳打，绕着台中央的深坑与之周旋，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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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输液，作者要是当年考大学有现在这么努力，早就考上清华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