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116、第一百一十六回

　　凤霓宗位于东海一处海岛上，却是整个东方最大的门派。
　　玄飞鸟纵横江湖数十年，怎会受一个卑鄙无耻之徒的要挟，此番乃是凤霓宗第一次进入紫霄大会。亦是凤霓宗的人，第一次站在千宗殿的比武台上，如此光耀门派的事情，他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人放弃。

　　他撒下一片剑光，瞥眼向台下望去，台下那人温柔似水的眼神，带着几分担忧，几分牵挂，几分柔肠，几分爱慕的看着他。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十余载的人儿，二人相知相爱，早已不分你我，仅仅一个眼神，已知对方深意。
　　既然瞒不住了，索性不瞒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他累了，他们都累了。
　　这次他愿为凤霓宗重振威风，也算了却了先师的心愿。若是再起波澜，他就携着肖碧月，远离尘世，销声匿迹，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此一生。

　　心念既起，身形一晃，闪到江浪身后，一剑向他颈中刺出。
　　江浪见他来的奇快，反手啪的一掌，正击在他脸颊，玄飞鸟冷笑：“你先动手的。”
　　江浪怒道：“你待怎地？小心我把你……”一言未毕，冷不丁玄飞鸟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筋斗。江浪小腹剧痛难耐，捂着肚腹连连后撤，额上登时出了一层汗水，缓得一缓道：“你……我是奉天山庄大公子，你不想活了吗？”

　　玄飞鸟不与他废话，当即飞身而上，在不与他周旋客气，剑尖一抖，刺中江浪手腕，将他长剑打落在地。想起他方才说的轻薄之语，怒火上涌，一分也忍不下去了，抬掌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接着又给了两拳，才被人喝止。
　　江浪捂着脸半躺在地上，似是不信玄飞鸟竟敢如此对他，不但没有输给他，还在天下英雄面前这般折辱于他。

　　台下群雄亦是震惊万分，万万没想到奉天山庄堂堂大公子会如此落败，九年一次的比武，就这么输了。至少在这个江湖十年，江浪注定是抬不起头了。
　　江无夜的嘴紧紧抿着，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半响之后，举起手拍了拍，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为胜利者鼓起掌来。

　　看着玄飞鸟得胜下台，被众女欢呼雀跃的围着，看见玄飞鸟下台将剑丢给灰雁，旁若无人的牵起肖碧月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依偎着离去。
　　当真是羡煞众人。
　　杨云城却无暇去想这些，他此时只想去找一弦，问问她燕子飞到底在哪里，她又是如何短短十几天就从远在西南的坤城赶到了紫霄山。也不知季明现在到了哪里，以他的速度，也需得一天才能赶到坤城，可他即便到了坤城，能顺利找到燕子飞吗？

　　燕子飞会跟他走吗？
　　在季明不告诉她龙逍遇难的情况下，她会来紫霄山吗？
　　燕子飞是个貌似心大，实则十分谨慎的人，多宝楼的消息传遍天下，他们唯恐躲之不及，怎会来到群英汇聚的紫霄山。

　　杨云城面色惨淡，纠结万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怎么做才能救龙逍，到底怎样才是两全之策？一时他又有些怨怼师父，若不是他将他的真气封印，说不定趁得夜深人静，他可以进去那洞穴，将他们打晕，把龙逍救出来。
　　而如今，这些都成了空话，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只求自己多活几天的燕子飞。

　　“哎，这玄飞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我们大公子，凤霓宗可没好日子过了。”身旁有人说话。
　　杨云城闻声看去，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子，肤色偏黑，不用问，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他下一场的对手，楚晏。

　　“你好。”他说。
　　“你也好。”楚晏咧嘴一笑，坐在他身边，悄声道：“待会你输给我的时候，能不能夸张一点，张狂一点？”
　　“为何？”杨云城疑道，何况谁输谁赢还没定呢。
　　“因为她。”楚晏指着不远处，坐在一处亭子中的女子，道：“她是向楚嫣，怎么样？你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吗？她是我师父的女儿，我追了她很久很久了，她说只要我得了比武第一就同意嫁给我。我看你，应该是打不过我的，不如给兄弟点面子，待会输的时候，输的彻底一点。”

　　向楚嫣，楚晏，他们名字不会是巧合吧？楚晏很快解答出了这一疑惑，他原本叫楚弘，因向楚嫣改名楚晏，倒也是个痴情的人儿。
　　只可惜，杨云城早就了解到，向楚嫣怕是一心皆附于黄倾身上，难以转变心意了，加上这楚晏看上去着实不靠谱，难怪向楚嫣看不上。

　　“走吧！”楚晏起身道：“让我们决一胜负。”
　　杨云城嘴角含笑，眼光看向高台，师父目光中透着鼓励，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昂首挺胸的走上比武台。

　　走上台，才发现在台上和在台下是那么不同，目所能及，皆是黑压压的人头，数不清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即便是杨云城，也有些双腿发颤，手心出了一层汗水，当先行礼，道：“九生剑派弟子，云城，请师兄赐教！”
　　“奉天山庄楚晏。”
　　楚晏也不客气，拔剑出鞘，露出一个流里流气的笑容：“师弟不要怕，师兄会轻点的。”
　　奉天山庄的人都这么不要脸么？向霸天一代英雄，怎么教出这么个娘娘腔的弟子来，还不如向楚嫣有刚猛之气。

　　台下群雄激动万分，奉天山庄弟子遍布天下，当中又以一套【飞雪剑法】笑傲江湖，而唯有如楚晏这般的嫡传弟子，才有幸能学到更为高深的【风流八剑】江浪本是可以习得此武功，但是他资质太差，难以理解当中奥妙，是以并未学会，而楚晏，自然是会在天下英雄面前一展身手。
　　而九生剑派，自称江湖最大的剑派，门下弟子个个修炼仙剑，剑法造诣自然不必多说，而如今杨云城被封了真气，孰胜孰败还真说不好。
　　他们兴致勃勃叫嚷起来，让楚公子快快将这作弊的黑煤球丑蛋蛋打下台去。
　　杨云城：……

　　楚晏拿剑一亮相，叫道：“云城兄，拿出点本事来吧！”
　　杨云城早有此意，当下清除杂念，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长身而起，朝楚晏当先攻去。

　　走到一半的玄飞鸟突然回头，看杨云城已然与楚晏打的你来我往，不分胜负，眼中微微透漏出一丝惊异，肖碧月见状，柔声道：“可是看出了什么？”
　　玄飞鸟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眉头微皱，道：“六年前见他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熟悉，现今他长的越发像一位故人了。尤其，是他用剑的样子，像，太像了，若不是我知道他的来历，都要怀疑他会不会是他的后人了。”
　　“哦？”
　　玄飞鸟牵着肖碧月的手，低头轻吻，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等紫霄大会过去之后，我就将宗主传出去，你我两个人离开东海，离开中原，去北方极地也好，去南方人烟罕至处也罢，总之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肖碧月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瞧着他问：“你终于想通了？”
　　玄飞鸟点点头，握紧他的手，道：“我早就想通了。”

　　楚晏只觉道道凛冽的剑风扑面而来，杨云城上来攻势就无比猛烈，他精神一震，使出飞雪剑法，剑招连绵不绝，如同天空中飞扬而下的鹅毛大雪，混着冬日的寒风，吹的人脸上生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周身便笼罩在一道光幕之中。

　　一招雪花纷飞，接着一招风花雪月，又是一招碎冰成雪，将杨云城笼罩其中。
　　江湖中人有些人见识过奉天山庄的飞雪剑法，有些人没见过，却也仅仅只知飞雪剑法精妙绝伦、举世无双，如今一见，才知这剑法竟是这般的精妙如斯。

　　楚晏周身剑光闪动，竟是有攻有守，不论杨云城出招如何出其不意、凌厉威猛，却总也伤不到他半分。而楚晏攻守得当，却也难以伤得他分毫。
　　如此下来数百招皆是如此，杨云城几百招下来仍是心平气和，手上剑招没有丝毫松动，他手腕连翻，一剑又一剑的刺出，挽出一个又一个剑花，速度快捷无论。

　　台下众人见他们始终不分高低，有些人耐不住便叫嚷起来：“楚公子，快使出向霸天的狂风剑法啊？”
　　“九生剑派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子聪慧机灵、剑招精妙，有当年寂灭的影子。”
　　“楚公子也不错啊，你看他身轻如燕、动作敏捷，胜负还难说，闲杂人等还是闭上嘴吧。”

　　“着。”
　　杨云城出其不意一剑，正中楚晏肩胛，当即飞出一朵血花。
　　楚晏到底是有些按耐不住了，这下高台上诸位掌门看出楚晏心性上差了杨云城不止一点半点。沈家和不知在寂灭耳边说了句什么，寂灭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杨云城一击即中，后面剑招更是后招无穷，楚晏凭借身法快捷，险险躲了开去，定一定神，当即再无犹豫，使出那套风流剑法，势要与杨云城速战速决，决胜成败。

　　“八十一路无名剑！杨云城使的是八十一路无名剑！”
　　“九生剑派的绝技啊！我们有眼福了！”

　　听得众人喧嚣，楚晏更是心急，他似乎瞧见亭子里向楚嫣不耐的神情，不行，不能让她失望。
　　当即寒风、飞花、霜雪、皓月……接二连三的使了出来，登时威力大增，打的杨云城连连后退，此剑法威力极大，却是极为消耗内力。人不风流枉少年，也唯有少年的气血之旺，才能驱动这套剑法，年纪大的人气血衰败，自然是使不出来的。

　　他一招意醉使出，从旁斜刺过去，势夹劲风，杨云城忙举剑格挡，砸开刺来的长剑。铛的一声，双剑相交，见得火星迸溅，只震的二人右臂发麻。杨云城真气虽封，内力尤在，而其内力深厚在楚晏之上。
　　楚晏一惊，心神略分，风流剑法中立时出现破绽，杨云城闷喝一声，当先一剑，又斩落他一片衣角。

　　楚晏毕竟是向霸天的亲传弟子，当下勉强稳住心神，强攻而上，又使出奉天山庄的另一套高深剑法，每一剑都宏伟大气，如石破天惊、狂风暴雨将至之势。杨云城换攻为守，却仍然被这磅礴的剑招打的退至台边，半个脚掌已然悬在空中。
　　杨云城暗暗心惊不已，不枉他打斗之前就说自己一定会赢，奉天山庄拥有这般高超的剑法，是九生剑派所不能及的。这八十一路无名剑还是当年创派祖师遗留下来的，没想到如今剑术变化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这八十一路无名剑，虽是绝技，却已然不够用了。

　　“师兄，你想什么呢？一直用老招数作甚？快用咱们的新招数啊！”熙映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在下面看的全神贯注，此时忍不住高声叫道。
　　杨云城抿嘴微笑，当下剑招一转，换了一套路数，这路数大开大阖，却是结构严谨，在无破绽，正是九生剑派大名鼎鼎的追魂一剑。
　　楚晏登时又惊又怒，心道：“好哇，你杨云城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打了半天，竟然一直在用老招数对我，哼，我非要让你一败涂地不可！”他出手越来越重，原本只是点到即止，现今却是招招照着要害招呼，呼吸之间皆有性命之危。

　　他剑法虽狠戾，却是狠辣有余、沉稳不足，杨云城即便换了招数，依旧是稳扎稳打，未有丝毫懈怠。见楚晏愈加疯狂，眼中神情凶狠，他心神既乱，胸口漏洞百出。
　　杨云城抓住机会，随即挽出几个剑花，顷刻之间，连刺楚晏胸口要穴几处，却只是点到即止，便即退后收手。
　　按说楚晏已然输了，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输，一时接受不了，哪里肯罢休，挥剑又刺了上来。

　　杨云城浓眉紧锁，胜负已分，已经没有再比的必要。
　　楚晏手一抬，手中长剑便朝杨云城头上飞来。

　　“楚公子败了啊，怎么不收手？”
　　“如此不能看开胜败，难成大事。”

　　台下已经有人叫道比武结束，杨云城举剑一挡，力透剑锋，铛的一声，一柄利刃在他手下断成两截。
　　“轻虹剑！你打断了我的轻虹剑！”楚晏怒不可遏，扑倒在地，他不伤心败了比赛，却是心疼一把剑，也是叫人不解。他气力损失极大，颤抖着将两截断剑捡了起来，回头向亭子看去，却失望的发现向楚嫣已然不在亭子中。

　　“失手了，楚公子莫怪。”
　　杨云城拱手下台，脸上却是洋溢着忍不住的笑意，他赢了，他赢了向霸天的弟子，他进入四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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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就要过圣诞节了，今天是平安夜，来一个早早的祝福，祝我的读者，一生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