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生产线》指封山下

2、第 2 章

　　孙猛只觉得自己都要上火了，这一天天的，净是烦心事儿！一口气还没喘出来，余光瞥见旁边脑袋还在流血的小屁孩，心又软下来了。
　　“还撑得住吧？医院挺近的，忍着点儿啊。”这边安抚完新来的小实习生，那边又要去吼驾驶员，“刘奔你开快点！”
　　“我-靠！你自己看看，这都开到多少了？叫老警逮着了，扣的不是你的分哈？”
　　“反正你尽量开快点，这不是等不及了嘛……”
　　孙猛这人就这样，凶不起来，就算凶起来也是假把式，人家三句话就能戳穿他这只纸老虎。刘奔跟孙猛合租的，住一块好几年，对他那点尿性熟到不能再熟了。
　　刘奔看到孙猛那样就来气，看着挺好的一小年轻，其实特别婆妈，人家实习生都没说话呢，他搁一边瞎操心。话说这实习生是真的不叫刘奔喜欢，闷不拉几的，对谁都爱答不理。刘奔最看不惯张狂的人了，一个技校生，有啥好狂的？他的性子可不是能忍得住的，心里有话就得说出来。
　　“我说你这实习生也是厉害啊，怎么刚到工位上就把头给开了个口子？昨天才给你们上的安全培训，你小子一个字都没听吧？”
　　秦睿歪着脑袋靠在后座上，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搭在膝盖上，双眼闭着，要不是糊了一脸血，看那样子倒像是在闭目养神。
　　刘奔说话时颇有些阴阳怪气，他就那德行，可这秦睿也确实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听了人家的话，眼睛都没睁一下。车厢里一时间有些尴尬，老好人孙猛于是习惯性出来打圆场。
　　“哎，人孩子刚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头晕着呢，现在让他多休息会儿……你好好开车，别总回头！”
　　刘奔这次真的是头都没回，大大的“呵”了一声。

　　去了医院，急诊那边的大夫跟刘奔都是老熟人了，他做安全员时间不短了，每次有工人受伤都是送这家医院，毕竟正规医院就这家离公司最近。
　　“哎，你不回去吧？”
　　“他还在缝针呢，我回哪儿去啊？”
　　“那我先走啦，一伙子大学生还等着我回去培训呢！”
　　“哦，那你先走吧。”孙猛觉着他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行了，又一想，这么着不行啊，“等会儿，你把车开走了，我俩咋回去啊？”
　　“你不会打车啊？”
　　刘奔懒得多说，走了。孙猛又是一阵心疼，这样的情况公司又不会给报销，他总不能带着病号坐公交回去吧？唉，算他倒霉，到时候打个车吧。
　　也不知道从这儿到公司要多少钱，得小三十吧……

　　刘奔猜得不错，一共缝了三针，但这毕竟是伤在头上，而且伤口虽然不长却挺深，前前后后花了挺长的时间。秦睿倒是个硬气的大男孩，从头到尾也没见他喊过一句疼，孙猛都忍不住佩服他。
　　“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还好。”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现在倒是不怎么疼，就是头晕得厉害。
　　秦睿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看到孙猛在窗户边直往外瞅。
　　“你着急走吗？”
　　“啊？不急，你多躺一会儿。”
　　秦睿咀嚼了下这话，那意思，他要跟着一起回去？不是吧，他头上都开口子了……
　　“我也要回去？”
　　“……你要住院啊？”
　　孙猛也愣住了，头一回。干他们这行的，磕磕碰碰是常事儿，像秦睿这种程度的，缝完针基本也就完事儿了，大夫开点药带回去吃，隔几天来医院换次药就行。住院多费钱啊，没哪个愿意这么干的，又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秦睿看孙猛那反应，基本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也是，来这儿出力气的，挣的都是血汗钱，能省则省，大家都不容易。这么想也就释然了，秦睿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点，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走吧。”
　　“哎哎，你不多躺会儿了？”
　　孙猛是着急回去，可他的心也是肉长的，秦睿脸都还白着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没事儿，走吧。”
　　最后还是两人走了，带着大包小包不少药，内服外敷都齐全了，一直吃到秦睿那伤收口都不是问题。

　　“你搁这儿坐会儿，我拦个车。”
　　孙猛把秦睿扶到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着，跑到一边去拦出租车，可是连着过去好几辆，车上都有人了。
　　正着急呢，孙猛听到秦睿在后面叫他。
　　“工位长，上来啊。”
　　孙猛回头一看，秦睿上了辆私家车，八成是用了某打车软件。他不习惯用那个，手机上也没下APP，平时就是公司宿舍两点一线，都是搭刘奔的顺风车，实在用不上。
　　打车倒是快，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花了多少钱？我来付吧。”
　　“没多少钱。”
　　“哎，你说你这小孩，才来第一天，还没挣着钱呢就……我来！”
　　孙猛本来想说“还没挣着钱就受伤流血”，可这也不是什么好话，生生打住了。
　　“真的不用。”
　　秦睿也很认真，甚至称得上严肃，这样的表情放在他不过十八、九岁的脸上很是突兀，弄得孙猛都不好说什么了。
　　忽然，秦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又和缓下来，“谢谢你刚才陪我缝针。”
　　“……嗨，那有什么呀，就是在外头坐着，我又不是大夫，帮不上忙。”
　　孙猛平时接触的都是一帮子大老爷们，忽然有个小孩这么礼貌的跟他道谢，可真是不习惯，不过这感觉不坏就是了。
　　秦睿没再说话，率先往公司里去了。
　　他们还得回去打报告呢。

　　刘奔这一天忙得团团转，又是培训，又是送医，从医院赶回来还得给那帮学生继续上课，真是不胜其烦。大学生们倒是都很听话，也很有礼貌，给足了他面子。刘奔这人好面子，于是这课讲着也算顺心。
　　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培训，收拾电脑时，学生们一个个离开会议室，还挨个跟刘奔告别，刘奔正感慨，现在的孩子们都不错啊，忽然想到了那个闷葫芦似的实习生。
　　昨天培训的那伙技校生里似乎没有那小子……
　　刘奔有些不确定，昨天他也没仔细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奔甩甩脑袋，带上门走了。
　　孙猛那大傻子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刘奔可不想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