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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工农兵大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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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祖国中部偏南的一方山村,名为方家坳,大部分都是方家宗族的人,寥寥几家是早年逃荒而来的外姓人。
深冬的方家坳零下十几度,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雪,清晨的阳光穿过雾霭中被雪覆盖的山谷、村子、水田、苇塘和一条通向县城的土路。
一阵铃铛伴着吆喝声远远的传来,近了,一头牛拉着个架子车走了过来。
走在旁边赶车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带着雷峰帽,穿着五成新的军大衣,浓眉大眼的一张国字脸,身高体健走路锵锵带风,手中仰着马鞭,时不时吆喝一声。
架子车前头,围着的棉被里坐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戴着蓝头巾,棉袄外裹着灰色的大氅,伸直着双腿将躺在被子里的闺女护在怀里,厚厚的棉被将躺在里面的女孩压的严实。
牛车一路穿街而过,时不时的和扫雪的、端碗吃饭的、捡粪的、打雪仗的等男女老少着鸡叫犬鸣,一路招呼着往家赶。
“二娃,回来了,娇娇这是好了。”
“哎,春叔,扫雪呢。好了,去了打了针吃了药发了一身汗,今早医生就说全好了。”
“敏,你家娇这是好痊了吧?”
“哎,好了,全好了。”
“二娃,小敏,听说娇娇病了,咋还去镇上医院哩,多费钱啊;这路又远,也不怕耽误了,咱大队的老张瞧不好?”
“不是哩,茂叔,张叔那缺药,采购药材的方亮前个不是跌断腿了吗?暂时也找不到人替啊!”牛车上的妇人赶紧将话接过来,说大队的赤脚医生看的不好,传出去不是平白得罪人。
……
走走停停,二十多分钟后,牛车停在村尾一户青砖黛瓦的四合院前,屋后不远的是片片连绵的大青山。
六十多岁的赖婆子在屋里听到外面牛的铃铛声,拐着小脚颠颠的来开了大朱红门。
刚扶着母亲赖敏下车,正要弯腰给她揉揉发麻的腿时,只听“吱扭”一声,背后的门开了。
方士勋扭头看去,老太太惦着小腿颤微微的扶在门边,透过门缝一看,院中的积雪还没扫,这下就急了。
“哎呦喂!我说您老还真敢,这冰天雪地里您这小脚还敢来开门,这有个万一,您说咱家这年还过不过了。”方立勋让母亲先扶着架子车拦缓缓,窜过去将老太太在门里扶住,一看气乐了。
“嗨!您这真是老寿星上吊——不嫌命长,就您这一走三摇晃的,这么个天,还连个拐杖都不拿。”
“你个臭娃子,别以为长大了,奶奶我就打不动啰,让你再给我贫。”说着扯着孙子的袖子在肩膀处恨恨的拍了两下。
“好、好,您最大,咱说不动您,等下让您的小娇娇给你讲道理。怎么?我先送您回屋。”说着抬抬下巴,让老人看在架子车上还没醒的人。
“这是睡着了。没事了吧?赶紧先将牛车赶进来,把你妹妹抱进屋,娇娇那屋我昨天就点上火盆了,想着你们会昨晚上回来呢。”孙女高烧住院这两天,她这吃不好睡不好的也跟着煎熬了两天,前天儿子回来说问题不大,打个点滴吃点药就好,结果是左等等不回,右等等不见人影,让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生。
“没事了,早好了。嘿嘿!”方士勋抬手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的避开老太太的目光。
妹妹昨天就退烧可以回来了,但,这不是他有事了吗?被老父押着去退亲,扯皮着折腾了半天;等出来对方的家门,路也被雪染白了,怕在路上沾湿了被子冻了小妹再起热,就没敢急着回来,多留了一晚。
想着老爹昨天从前对象家里出来,心里窝着火去公社开会,昨晚也住在了镇上;对捎话的人也没讲清楚妹妹的病情,让老人担心了。
“娘,先让二娃送你回去,他爹呢?”赖敏奇道。
闺女住院这两天,只有当天跟着去了趟医院,这都没露头,这回来也不见人影,咋想都不像当家人的风格。
“去公社开会去了,昨晚就没回来,只让方大军捎了句话回来,听那意思,说是要将咱们方家坳和大王村、南坡及赖家庄划出来归到万集镇公社去。”老太太说着直皱眉头,这村里归到别的公社不知会不会影响娇娇年后上学。
“怎么要归到别的公社?这以前不是都好好的吗?”赖敏一听,心里就是一紧,闰女这拿到大学通知书,波折就没断过,这不会再更改了吧!每个公社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可是有数的,这一重新归到别的公社,娇娇的名额还能保住吗?可别再出啥事才好。
老太太一看儿媳兼娘家侄女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摆了摆手:“担心什么?娇娇的通知书都到手了,我看哪个还能抢!咱家又不是没人。”
方士勋一看老太太这霸气的样子就笑了,“对!咱家有人,这不是还有你二孙子我的吗?谁敢来抢!我先送您回去,我可是喝了一肚子冷风,这会都快饿死了。”说着弯腰将老太太抱起来就往堂屋走。
“你个臭娃子,当你奶奶我是小娃娃啊,快给我放下来,让人看到了,你奶奶我老脸还要不要呀……”小老太在孙子怀里,狠狠的拍着孙子的胸膛叫嚷着。
“是!是!小子我无状,您老就当我是个屁,您这是空中飘呢,当我不存在,哈!”
老太太羞恼的老脑一下子绷不住了乐了,想起先前话茬,一肚子气冲了过来,板着脸训斥道。
“你个臭孩子,少给我嘻皮笑脸的,要不是你,你妹妹这次能进医院,还谁敢抢!第一个跑到你妹妹身旁抢的不就是你那对象。”
“哪个是我对象啊,那都是老黄历,过了这个年就可称为陈年旧事了,咱能不翻旧帐吗?”
“什么老黄历?什么陈年旧事?这回来不就是要跟那个镇上的陈家娃结婚的吗?”老太太蒙圈了,孙子五天前从部队回来,不是说打了结婚报告,要和陈家女娃结婚吗?虽然那娃经过娇娇的事,自家是看不上眼了,但……老太太拍拍额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是大白天啊!自已还没老到白日做梦吧!
“这,这事吧!它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您看,我先将娇娇抱回屋,再把牛车送回生产队,等会回来再和您老细说。”方士勋摸着鼻子讪讪的说,谁能想到自已会看走了眼,亏自已还是侦察兵出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