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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使团来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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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闹剧收场了,店里的伙计正赶着收拾残局,店小二也上楼进各个厢房赔礼道歉。此时,白木槿坐在包厢里,问道:“刚才那个闹事的小酒鬼,你可曾见过?”
“我们百戏楼人来人往的,除了像公子您这样常来的贵宾谁还记得谁呢。不过想来,那个小酒鬼应该是第一次来,像他那样年纪不大行为却特别的出挑的人,应该是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
“好吧,知道了,刚才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并不知情。放心吧,百戏楼老字号,我是不相信会做出勾结逮人,欺骗顾客的下作行为的。且让你家掌柜放心,你快下去忙你的吧。”
店小二松了口气,放下赔礼的果盘,退出去了。
青柠道:“公子,你对那个小酒鬼感兴趣?哦,也是,那个风不转,可是‘沙海风云龙’之一,我们楼兰城里有名的地头蛇。他居然能游刃有余的对付风不转和他手底下的一群混混,来头该是不小。”
“这里本来就是闹市,藏龙卧虎之人何其多,区区几个地头蛇,那是没什么高手愿意他们计较,倒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至于那个小酒鬼,我只是觉得眼熟罢了。”
“眼熟?自我跟着您后,我都是随侍身旁的,我怎么没见过?”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得六七年前吧,应该是我崖下的一个看守。”
“七八年前?那个小酒鬼顶多十八九岁,七八年前才十岁啊,怎么可能当守卫?”
“确实不可能,而且当时那个看守我的人,比刚才那个小酒鬼的样貌看起来还要大上几岁的。现在的话起码也该三十多岁了。”
“那就是亲戚,或者是儿子也说不定。”
白木槿准备再说些什么,只听到外边,店小二殷勤的招呼着一群人,说道:“爷们可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吧,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累坏了,我这就带你们进上房歇息歇息。”
为首的圆脸大汉一把抓着店小二拎了起来,恶狠狠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人的?说!”
“这,小人瞎说的。我们这百戏楼,外地做生意的顾客常常占了大半,而且现在又是祭天大典期间,不少外地人前来看个热闹。大人,饶命啊。”
那圆脸大汉这才放下店小二,让他带路。那群人进了她右边隔壁的厢房里。
青柠小声问道:“公子,你又要偷听啊。”
白木槿轻声回道:“这几个人分明就是别国人,话语生分却穿着我们楼兰的服饰,还想装着是本地人,定有名堂。”说完就趴在墙边听了起来。
她来这百戏楼,比起听楼下讲台上那些路人们讲的故事,更喜欢偷听厢房里的隐私话。对她来说,楼下那些大多只是个故事,真假难辨。而这楼上的厢房里,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自以为闹市隐秘,却不想隔墙有耳,所以在这里青柠也是称呼她为公子的。而她也因此知道了很多秘密,比如她就知道了看似是大公主一党的范内史,其实是个墙头草,早已暗渡陈仓,随时要出卖大公主;臣服楼兰的朱漆和摩燮旧部,有意向绍华侯称臣;而远在沙海之东的有希国,有一位公主,为了求得楼兰独有的依米花,暗地里不惜花了万金和百名美奴与楼兰掌管花使的官员,瞒天过海的交换掉了。
等了半天,隔壁却没有任何声响。
红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她走回桌子前,拿起酒葫芦,道:“晚霞都出来了,差点忘记了那件事。”
“那公子,那不听了吗?”
“听,他们一定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或者等什么人来。不过我今天还有事,你代替我听。”
“公子,往日里,你自己偷听也就算了,这下还让我也做这缺德的事,阿宁不干。”
“你不干?那我去找小牛老婆了,告诉她下午的时候,小牛和你说悄悄话来着,看着很亲密呢!”
“井慕白,你越来越出息了,真像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青柠叹了口气,续道:“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这次出来是想着喝那人酿的酒。只是公子需记得,勿贪杯,早点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为止。”
白木槿下了楼,准备跨出大门的时候,见一人遮遮掩掩的走了上去。她望着那人进了她刚才偷听的厢房。她心道‘果然有戏看,那人分明就是商典客。’典客是一个小官,主管外国使者接待,往来等事宜,她虽然对于朝臣尤其是小官记得不多,但此人她却记得,他应该算是唯一还效忠她父王的人了,还曾当朝骂过文武百官。不过正是如此,先前已经被架空了权力,如今外国使者朝见都是交由礼部来做的。
白木槿刚才在墙角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但她现在却不想耽误片刻,直接大跨步的出了百戏楼,往闹市南边去了。转了几个巷子,此时已处深巷,无灯照着,天也黑了。她却不着急,闭上眼,深深的闻了一闻。她不自觉的跟着气味走了过去,此时,她摸着墙壁,道:“静巷酒香飘,无灯胜有灯。醉香居的老板,你这酒儿的香气可比那照明灯的灯笼还好使。你若再不亮灯,我可就要瞎火抢酒咯。”
黑暗的巷子瞬间亮了起来。她站在一个院子外,院子里灯火通明,只见院子上空挂满了点着蜡烛的灯笼。院子里面放着很多坛子罐子,此时,屋子里走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披头散发的白衣男子,看了看她,又走到院子里面,捡了几根树枝。又回到屋子里,她不在意的跟了进去。男子拿出火盆,将树枝丢了进去,然后又出去了。她也不急,将两个酒葫芦放在了桌子上,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上去,单手拖着下巴,候着。
院子外传来阵阵笑声,是小孩的声音。没一会儿,一群几岁大的孩童,各个都抱着个瓶子,罐子,坛子的站在院子外,那男子就开始将放在院子里的一个一个拿了出来,和他们手里的一一交换。换好后,那群小孩子道谢了,唱着小曲儿高兴的走了。他在院中,把那些坛子一一打开,闻了闻,又倒到了草丛中,就这样二十来个只有其中两个坛子他没有倒掉,他将那两坛封好,抱回了屋子里。
白木槿看了看他怀里的两个坛子,笑嘻嘻道:“哟,还真是稀罕呐,想不到今天你居然收着两坛认可的酒?莫不是看我在,怕丢了面子,才假装有两坛好酒的?这些小鬼们,知道你的酒能卖好价钱,而你对他们的要求只需要以酒换酒。他们可机灵着呢,从前可能还是家里藏着的好酒来换,现在怕是都知你不在乎酒的质量,只怕他们拿来的酒都是些烂果子酿的掺了水的差酒吧。”
“我既然说过,以酒换酒,自然是什么酒都可以换的。只不过,若真是差极了的,下次再来我就再换回给谁罢了。他们年岁小,都是家中长辈那得来的酒,小孩子天真无心也就罢了,大人若是贪得无厌,我确也不能坐视不管的。这两坛酒虽然粗糙,香气也不够淳。但是想来应该花了些心思,你我尝尝就知道了。”
说着他拿出两个酒杯,轻轻一倒。两人饮了后,白木槿道:“这杯果子酒,酒香不足,喝着也少些酒劲儿,但甘甜适度,沁润胃脾。想来在酿的时候花了不少精力,只可惜这主料龙蛇果,只怕采摘的时候早了些。果子多甜少酸,并非酿酒上品。”
他点点头,拿出另一坛,再倒上。两人饮过后,她再道:“这花露酒,平淡无奇,只怕它的主人,胡乱酿造一通。只是这后劲儿十足。看来这花乃是酿酒极品,再粗糙也无法抹去它的甘香,我竟不知道有这种适合酿酒的花。”
他道:“这确实不是花,而是一种草。芙洛草,你应该听过吧。”
白木槿又闻了闻杯中物,道:“难怪,这芙洛草听说早已经绝种,原本是再极西之地的珍品。后来极西草木不生,也就只有朱漆国的草仙城能栽植了,但数量不多,后来朱漆没了,现在还留存于世的,只怕都是些早已保存好的标本。虽然它采摘后不易死亡,现如今偶有出现,都是天价交易。只是这芙洛草乃是大补神草,听说制成药丸,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效果比人参灵芝还要好上数倍。”不过她想了想,又道:“奇怪了,这芙洛草如此珍惜,寻常人怎会得到,又舍得暴殄天物制成了酒,该不会是你这所谓酒中物无物不知的醉酒仙,不识得这花草的来历,临时胡编的吧?”
他笑道:“酒中物无物不知的醉酒仙?这个称号,可是你这丫头给我取的。现在你既然想收回去,那就收回去吧。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称号。”
“可别啊,我好不容易给你取个你不介意的称号。对了,你还没尝过我的酒呢。”她边说,边从带来的酒葫芦里倒出酒来。又道:“这可是我足足求了一个月,才从一个云楚国来的商人手里要到的。”
他喝后,狐疑的望着她良久,道:“什么求,虽然你不曾说你的来历,但每次都能得到非珍既贵的上等好酒,不是王公贵女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财力和运气呢?”
“哎呀,你自己不是说了,以酒换酒,不论其他吗?怎么?难道你这东市三奇之一,想反悔不成?那不就要改名东市二奇了吗?这多难听啊。”
东市有三奇。第一奇,牛家的豆花糕,三代牛家人,豆花糕越做越美味,但价钱却从没涨过。第二奇,市口有个卜卦仙,从不收人卜卦钱。第三奇,醉香居的酒从来不卖,只以酒换酒。
白木槿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那个卜卦仙,我看算不得奇,他既然号称从不收钱,却总是锦衣玉食的,我今天在百戏楼看了出戏,倒是明白了。哎,这东市看来只有二奇了。”看他颇有兴趣的样子,遂将今日百戏楼里吴狗子,小酒鬼的事告知了他。
他若有所思,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后,将先前放在火盆上架着的酒坛子取了过来,取了两个大碗,倒上,道:“丫头,秋风入夜,易生不适。这黄酒现在喝正合适。”
白木槿也不客气的大口的喝上,道:“好酒,刚才还觉得有些凉飕飕的,现在却是一股子暖气流入身体,舒服的很啊。”
三杯酒下肚,她已然醉醺醺的,迷迷糊糊中,似乎见到了两个身影,一黑一白,在打斗。
当白木槿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忽然想到,青柠还在百戏楼里等她回去,赶忙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原来是青柠守在她的身边,这才发现,她已然在她国师府云合院内自己的床上。此时,天已大亮。
“公主,你终于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我记得明明还在醉香居喝酒,难道我醉酒了?”
“那不然呢?你还记得你怎么回来的么?”
“我明明只喝了三杯酒而已,我的酒量青柠你是知道的,不可能啊。”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昨天是那个醉香居的主人谷忘忧,扶着你过来,把你交给我,就走了。哦,对了,他说,那个芙洛草,威力比想象中还大。”
“原来如此,我昨天喝的那个花露酒,不想是个劲头酒,若不是后来喝了杯热黄酒散发些酒力,只怕这会子还是醒不来的。”
“公主还说呢,昨天害我等了半天,这百戏楼都要打烊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谷之酒扶着你过来找我。我这才带你回府的。”
“好啦,好柠儿,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爽约没去接你,我向你道歉。”
“我早就没生那气了,我是气你不带上我,昨天也不知道那个谷之酒有没有趁着公主醉酒,对你不轨,现在想想,为什么他没醉呢?我看公主,你以后还是别去那里了。”
“哎呀,那真是场误会,那花露酒不是他酿的,而且他酒量比我好,我从来没见过他醉的样子。我们认识谷老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他不是还带着我来找你了吗?”
青柠这才不在耷拉着一张脸,突然啊呀一声,急道:“刚才只顾着和你怄气,差点忘了正事。昨天公主你走后,来了个官员。”
“那群人是外国使团吧,现如今正值我们楼兰祭天大典,倒也算不上大事,难道另有所图?”
“不错,他们明面上是福霞国来的使团,如今应该是已经在进了王宫,代表福霞王来贺我楼兰大喜。但暗地里,确是为了质子还朝而来。”
十八年前,楼兰王的弟弟扎河,为解救楼兰前往福霞国求取援兵,虽然解救了楼兰,但楼兰势颓,扎河也因此被留在了福霞国当质子。不过现如今的质子却不是他,扎河在十年前已经去世,现如今身处福霞国的是扎河在福霞国后与当地女子生下的扎河唯一的儿子。
那个如今楼兰唯一正统的男性王室,丛未在楼兰土地上踏过,却在福霞当了十四年的楼兰质子,如今将要还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