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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祸星福星 ...

  •   白木槿是楼兰尊贵无比的三公主。

      此时,她坐在自己寝宫的梳妆台前,旁边几个小宫女高兴的替她打扮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哪个首饰好看,哪个颜色的粉黛更衬她的容貌。

      她都一一拒绝了,只是把素衣换了,穿上了那件她每次回宫都穿的白底青边线织就的罗衫,头上却是不戴任何饰品的。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宫女,梳着白木槿的长长秀发,柔声道:“三公主尊贵无比,今日又是无比喜庆的日子,这身打扮恐怕不太好吧。”
      “今日本宫随楼兰王去朝天楼朝拜天地,实乃国之大事,穿的太过隆重,那是不敬天地的。”

      小宫女吓的赶忙跪了下去,边磕头边道:“盈袖无知,只知道今天是万民朝见楼兰王室的日子,说了不该说的话,请三公主饶恕。”

      这盈袖倒像是个话匣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说她新进宫不足一年,原本是大公主金露殿外,浣衣跑腿的粗使宫女,是连公主的寝宫都不能进的下等宫女。但自从大公主小产后,经常无缘由的责罚了好多的亲近宫女,还有因此丧命的。后来大公主便搬回自己的公主府邸,粗使宫女也就分去了各处打杂,她倒是换了个美差事,来到了这三公主的寝宫紫汾殿侍奉。三公主常年住在国师府,不常住在宫内,好不容易这大半年过去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子,本想着讨三公主欢心,却不想惹的三公主不高兴。

      “盈袖,公主叫你起来。公主什么都没说,你倒好,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掌侍青柠道。

      盈袖只见三公主已经出了内殿,在门外朝着右边的院子望去,许久后,这才踏出了紫汾殿。

      盈袖等几个小宫女赶忙跑出去相送,只见右边院子里白花绿叶相印绕园。

      “白木槿。”盈袖好奇刚才公主看什么看了很久,不自觉的说出声来了。
      盈袖声旁的宫女赶忙捂着她的嘴,轻声道:“你疯了,公主的名讳你怎么能说。”
      待三公主及随行的踪迹再无时。盈袖道:“原来三公主的名讳居然是这园中的白色木槿花,刚才只是随口而出,没有想太多。”

      另一个小宫女道:“还好三公主还有掌侍姐姐已经走远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你可知道,这王室的名讳除了王孙贵胄,等闲若是喊了,是要挨板子的。”
      刚才捂着盈袖嘴的宫女也道:“你也是运气好,这三公主尊贵无比,可不是一般王室能比的。听说就连其他公主,也是不能直呼三公主的名讳的。”

      此时,白木槿已出了紫汾殿。坐着步辇向宫门外前去,那些小宫女的声音早已经听不到了,但她心里还在想着那些宫女们十句不离三公主尊贵无比的话语,不觉得想起陈年往事来。

      许是这些宫女们年岁太小了,已然不记得了她这尊贵无比的三公主,从前可是有一个让人厌恶的称号,祸星。

      白木槿十三岁前,住在楼兰城外的一个小山崖上,那里开满了红色的木槿花,便称作朱槿崖。这山崖上只有她和她的小姨,山崖下有重兵把守,从来不让他们下崖,也不与她们交流,直到她八岁那年,才得父王的许可,每年在朝拜天地之期的时候,可以回宫住上一段时间。她自三岁懂事起,便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她对外面的所有了解,都是她的小姨告诉她的。她知道,她是现任楼兰国国主的三女儿。

      楼兰国是一处不大的国家,除了王城楼兰城外,周边虽然也设有几座城池,但是无论人口还是建筑规模都远远算不上合格的城池,所以楼兰国也被称作一城既一国的小国。而周边接壤的有北边连城国,南边朱漆国,东边摩燮国,这几国也被称作西方诸国。其中摩燮国的势力最大,无论疆土和城池以及人口数量,比其他三国的总和还要强上许多。若不是摩燮国东边接壤的几个强国制肘,这西方四国大约已经都被摩燮国吞并了。但纵有强国牵制,三国被摩燮国欺压的日子却是不曾断过的。因此,连城,朱漆,楼兰三国间的联盟也是代代相传的。稳定联盟最常用的便是和亲,她的母亲和小姨是朱漆国的公主。而楼兰上代公主她的小姑,也嫁给了连城国的国主。

      据她小姨说,原本的楼兰国是有女国主的,但因为着与连城国,朱漆国相互间的和亲过密,为了保持血统与国姓的稳定,百年前便有规定,王位非男性王室不得继承。她的母亲自从连生两个公主后,楼兰已经有不少人请求国主纳妃生子。奈何国主与先王后情深,不愿多娶,便也压了下来。小姨随着母亲来到楼兰,本来也是要嫁给楼兰王室甚至给她父亲当妾侍的,只是小姨对于和亲这件事很厌恶,一直借故躲在她母亲的寝宫不出。后来,楼兰国的国师看中了小姨,认为她有潜力继承他的本领,便拜了国师为师,在国师府学习占星卜卦之术。

      直到五年后,白木槿的母亲终于再次怀胎,当时楼兰,连城,朱漆三国与东边的大国福霞国达成协议,左右夹击,势要打破僵局,瓜分摩燮国的土地。楼兰王室除了楼兰王最小的弟弟扎河代政坐镇楼兰城,其余王弟与父王率几乎全境之兵前去出战,可谓为生死存亡的一战。为了稳定民心,白木槿的小姨便以国师府的名义,昭告天下,王后怀着的必定是小王子,是能让楼兰强盛,让楼兰的敌国彻底消失的福星。

      这也确实是给楼兰国的将士们巨大的鼓舞,开战之初势如破竹,眼看着很大可能会打败摩燮国了,不曾想朱漆国却是与摩燮国暗通往来,倒打一耙,福霞国认为中计开始撤兵。她的父王与他几位王弟血染沙场,那些王叔纷纷战死,只有她父王被救回楼兰城,但是大军压境,若不是楼兰城险易守难攻守住了城池,后来福霞国又给了摩燮国腹背一击,让摩燮无力再战,只怕楼兰早已亡了。当然福霞国也不是白救的,那一战刚起之时,楼兰城内坐镇的扎河王叔得知了被背叛的消息,乔装打扮突破了摩燮国境,说服了福霞王出兵救楼兰,只是从此作为质子留在了福霞国。

      倾全国之力的背水一战,草草收场,伤民伤财,楼兰暴动渐起,直到后来王后生下了她,所有矛头便指向了她和小姨。所有人说小姨是妖言惑众,而她便是祸星转世,危害楼兰的罪魁祸首。为了平息暴动,从此她和小姨便被圈在朱槿崖的方寸之地上,负罪以谢天下。她的娘亲王后,也在数个月后,郁郁寡欢的离世了。

      八岁前,小姨和她说的祸星、公主,她只知道那是别人称呼她的身份,并不清楚代表了什么。那时候的她只是不明白还没出生的人,有什么罪就需要偿还的。她在朱槿崖的岁月,整天困在方寸大的崖顶上无所事事,最大的兴趣便是观察轮班守卫的神情,因为他们是不能和她说话的,她就盯着他们很久很久,有的时候就是从早上一直盯到夜幕降临。起先他们被盯着发毛,后来习惯了也就随意了。对她而言,盯着人的眼睛看就是一场游戏。她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愤恨,看到了厌恶,看到了怜悯,看到了哀伤,她原先是不懂这些词的,只是看的久了,当她后来学的时候,心领神会的就一一对上了。

      直到八岁那年,白木槿的小姨死了。守在朱槿崖下的士兵,通报了她的父王,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父王,他骑着鲜红的骏马眺望着朱槿崖上的她,她没有哭,而崖下的那个人也没有,她盯着他很久,他也盯着她,并没有说什么话,那是她见过的最冰冷的一双眼睛,但那眼底却隐隐有着什么,似是随时要喷浆而出的火焰,她直到现在依然也没明白那是什么。直到夕阳西下,他的父王也没上来,骑着马走了,临走时和士兵说了些什么。那天夜里,士兵们上来将小姨埋在了朱槿花的花丛中。

      十年已过。此时,钟鸣响起,她的步辇已到了北门,这次是她往上眺望,还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只是已如死人般没了初见时的神采。这北门平常是闭着的,只有祭天的秋分时节,它才会打开。它连着的就是朝天楼,也是受万民膜拜的地方。她的掌侍宫女青柠对着门卫出示令牌,他们放行。

      北门内有乾坤,里面侧旁有个小门,进去上行左右拐了几个梯道,便是来到了朝天楼的底楼,没有天窗。四周的墙上挂着的满满地白色烛台,上面点满了蜡烛。楼内有八个竹制三层的书架,三三两两的竹简堆积在上面。有一个长长的书桌子,周遭摆满了书籍。她四处走着,摸了摸那些书架上的竹简后,又走到书桌前,只见那书堆最上面的几本书名外露,【楼兰史记】【楼兰兵策】【春秋大典】【素问】,她随手将它们挪开,从群书底下翻出一本泛黄的皮书,上面写着【神鬼宝录】,她双手将它拿起。这时有几个道姑打扮的少女走上前来,为首的端着盘子,上面放着一件灰色斗篷,道:“国师命我等将披风送来,请大人主持这次的祭天仪式披上。”

      白木槿点点头,但也并未回话,只是翻起了那本她刚拿起的【神鬼宝录】,厚厚的一本书,少说也有三百来页,她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只见最上面大的标语写道【天宫破碎,洞福危矣】。白木槿饶有兴趣的阅了起来。

      稍时,钟鸣再起。她合起书,放下。
      “你们在这处候着,青柠,将斗篷拿着,随我上去。”
      说着,便径自出了门外楼梯上面去了。青柠拿着那披风也跟了过去。

      一个道姑道:“想不到咱们的灵女大人居然这么年轻貌美。我还以为肯定已经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姑模样呢。”
      “真让人想不到,这就是五年前,预言西方诸国沙葬的人,明明现在看着都还很年轻啊。”
      为首的那个道姑道:“你们年岁还小,自然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五年前,当时我只是卖艺讨生活的普通人,在这北门外朝天楼下,看的可是真真切切。豆蔻年华的灵女大人,便是在这朝天楼上,举着一根宝棍施法,听说是宣告西方诸国将被沙葬,当时多少人嘲笑灵女大人,可不想,不足半日后,预言成真,西方四国,除了我们楼兰外,摩燮,朱漆,连城全被沙葬掩埋,从此震惊四海八方。”

      道姑们的声音已经远了,白木槿回想起自己不长的人生,当真是可笑至极。虽然她自从八岁小姨死后,每年秋天都可以来这宫中住上个把月,可是自从她来了后,弄懂了自己从前不明白的事情,对这王宫,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后来她九岁再来的时候偷跑去城内玩,了解到世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她就再也没有兴趣来到楼兰城了。此后一直称病,静静的待在朱槿崖上,直到十三岁那年祭天。虽然她分明记得自从九岁后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朱槿崖的,却记不清楚为什么十三岁那年祭天,她会出现在这朝天楼上,被当成了灵女。

      那时候的白木槿,只记得楼下挤满了人,他们喊她是楼兰的福星。正如九岁那年,楼兰城内许多人,他们喊她是楼兰的祸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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