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宋羽昭

9、画家（三）

　　宋一鸣回了趟办公室拿车钥匙，等到下了楼却意外撞见了乔云。

　　乔云的头发被门外的风吹得有些凌乱，看到宋一鸣的时候浅浅地笑了一下：

　　“宋警官。”

　　“嗯。”

　　宋一鸣点了点头，说道：“做完笔录了？”

　　乔云也是点头应道：“嗯。”

　　宋一鸣：“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乔云在后头喊了他一声，宋一鸣回过头，刚好能够看见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乔云的皮肤很白，阳光好像在她的身上，萦绕了一层淡淡的光圈，接着便听见乔云说道：

　　“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乔云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宋一鸣又想，刘昭毕竟是乔云的导师，她想要抓到凶手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遂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得上了车子，车子与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而后便开出了乔云的视线。

　　乔云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寒风将她的鼻子冻红了，乔云呼吸了两大口寒气，心想，看来明天是要感冒了。

　　宋一鸣按照资料上显示的地址找到了刘昭的家，一栋二层的小楼房，因为年久失修，外墙体有些剥落，院子外砌了一层一人半高的围墙，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将院内院外隔在了两个世界。

　　时间正值午后，太阳却已经呈现出西下的颓势，冬日里的阳光，尚且来不及制造一点温暖，就已经被猎猎的风通通吹散了。宋一鸣将外套的拉链拉到脖子下，助跑几步翻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长满了杂草，有几个铁皮盒子歪七八倒地躺在院子角落，风吹过的时候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正如那个刘先生说的，这里很久没人住了。

　　一楼的木质窗户，因为久经风吹雨打而有些脱落，宋一鸣走上前去，刚刚抬手，便听见咣当一声，窗户掉了下来，玻璃碎了一地。

　　宋一鸣透过这间窗户往里望了望，房子是老旧的格局，但是处处都透着颓败的气氛，没人住，荒废，刘昭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又是美院的导师，名下仅有的这一处房产，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的资产都去了哪里？

　　杀他的人，杀他的目的是什么？

　　宋一鸣顺势从窗户口跳了进去，落地的时候踩起了一片灰尘，挥了挥手捂住口鼻，宋一鸣一步步小心地往里走去。

　　走出这间屋子后，是大堂，大堂的右边是厨房，左边有一个楼梯，在一楼转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宋一鸣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楼梯口有一个木门，并未上锁，只是插着插销，宋一鸣伸手拔出插销的时候，发现插销上面很是干净，连灰尘都没有，显然是经常被拔.进拔.出，推开门的时候，门发出一声诡异的响动，而屋子里面的东西，让宋一鸣差点从楼梯口滑了下去。

　　一屋子的画。

　　画上画的却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成年男子和未成年少女的交.媾，画上的男子看起来都是同一个，而女子却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个女孩子都是手脚被缚，眼睛里面满是惊恐。

　　这……这是什么？

　　刘昭为什么要画这些东西，还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间废弃的屋子里？

　　这和他被杀有什么关系？

　　正当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车子的声音，宋一鸣快步走到窗边，发现一共有三辆车，从上面走下来十个左右的精壮男子，这些人显然已经看到了宋一鸣停在门口的车子，为首的一个人发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将手按在了腰间。

　　凭着直觉，宋一鸣觉得，这些人显然不是善茬，这个手势十之八.九的意思就是要灭口。

　　此刻走正门出去只能是羊入虎口，宋一鸣退后几步来到楼梯口，楼梯口有一个后门，宋一鸣往下看了看，也是长满了杂草，此处老楼房，距离地面并不是很高，加上有草堆作为缓冲，宋一鸣估计了一下，自己大约有五分的把握能够安然入地。

　　遂决定赌一赌，宋一鸣一把将窗户打开，迅速地爬了上去，起跳落地，一气呵成，却没有料到草堆下面藏了一块废弃的转头，脚脖子狠狠崴了一下，钻心的疼让宋一鸣倒吸了一口气，但是他无暇顾及这些，前门的人显然听见了这里的动静，已经能够听见脚步声，是有人往这里走来。

　　宋一鸣拔出腰间的配枪，打开了保险，紧紧捏在手中，矮着身子匍匐往侧墙走去。

　　“他在那里！”

　　饶是小心，奈何架不住十个人二十只眼睛，混乱之中听见有人开枪，宋一鸣所幸快跑几步翻过了围墙，却见围墙外还守了两个人，一见到他就是一阵子弹扫射，宋一鸣根本没有办法跑回自己的车子里，只能反身跑去。

　　“追！”

　　宋一鸣崴了脚，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这时突然从角落里开出一辆黑色的大奔，有人将车门从里打开，是乔云。

　　“上车！”

　　宋一鸣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跳上了车子的副驾，与此同时，数颗子弹擦着他的身子飞过，其中一颗打进了他的手臂，血液溅在了车门上。

　　只见乔云将方向盘打到底，车子一百八十度转弯，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车子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宋一鸣崴了脚，手臂又受了伤，捂住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问乔云：

　　“你怎么在这里？”

　　乔云：“我听说刘老师住在这里。”

　　宋一鸣：“听谁说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地一声，有子弹穿透后车窗玻璃，将挡风玻璃打出一张蜘蛛网，宋一鸣转身往后一看，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这帮孙子，光天化日竟然敢袭警打枪！”

　　乔云丝毫没露出一丝惬意，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问道：“这些人是谁？”

　　“小心！”

　　宋一鸣刚要开口，却见车子前方就是一处九十度的转弯路口，伸出手打回方向盘，车子几乎是擦着路基开过，而路基下面，就是一处水沟。

　　“这条路我没开过，所以……”

　　乔云本想解释，但是后面紧追不舍的车子，又有人开了几枪过来，其中一颗子弹正冲着乔云，宋一鸣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上去，子弹打在他的后背。

　　“嘶！”

　　真枪实弹打进了肉里，宋一鸣疼得简直想要骂爹，但是此刻还不是能够有力气去骂人的时候，他反身冲着车后打了几下迷魂枪，一手握住乔云的方向盘说道：

　　“往这里开，开过这条路就是小镇，小镇里有人，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追到那里去。”

　　“你受伤了！”

　　宋一鸣身上的血沾到了乔云的手上，乔云空出一只手在包里翻了翻，宋一鸣问：

　　“你在干什么？”

　　乔云：“给你找止血的东西。”

　　倘若如今情况允许，宋一鸣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定会嘲笑乔云的不合时宜，但是显然如今情况不允许，他拉回乔云的手：

　　“先别管我的伤，你握住方向盘，加油门。”

　　此刻车速已经开到了一百二十码，所过之处都是泥土路，扬起了一片滚滚的飞沙走石，乔云从未开过这么快的车，方向盘稍微有松动，车子就漂移了起来，但是乔云还是依照宋一鸣所言，将油门踩到底。

　　不得不说，乔云口中的老头，虽然审美不太好，但是选的车子质量着实不错，乔云这样疯了一般地踩油门加速度，发动机硬是稳妥的扛了下来，渐渐地，就跟后面紧追不舍的车子拉开了距离，等到车子开入了镇子之后，终于彻底甩开了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

　　乔云踩住了刹车，车子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双手冷到没有知觉，乔云转过身想要问宋一鸣有没有事，却见他已经歪在副驾驶座上，昏了过去，身上的血已经染透了自己的衣服和大半个座椅。

　　“宋警官！”

　　满目的鲜血，冲击着乔云的视觉神经，一下子就把她拉入了那段不敢回想起来的往事当中，乔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难受，呼吸受阻，但是脑子里一遍遍地对自己做着暗示：

　　不能晕过去！坚持住不能晕过去！

　　乔云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乔云的身上总是随身携带着一把刀，有时候坐飞机等不方便带管制刀具的时候，她就会带一根擀面杖，只有身边带着这种东西，她才会有一些安全感。

　　乔云拿起水果刀，眉头都不皱一下，照着自己胳膊上就是一刀，刀刃划破肌肤传来切肤的疼痛感，乔云只觉得身子一个激灵，方才的窒息感稍微退却了一点，赶忙发动车子，载着宋一鸣径直开往医院。

　　“宋警官你醒一醒，你不能睡过去，醒一醒！”

　　宋一鸣是失血性昏厥，整个人软绵绵的，四肢百骸的力量全都流失殆尽了一般，眼皮子变得分外沉重，他能够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一遍遍喊着自己，只觉得聒噪得很，就像是本来一个好好的午觉，偏偏有只不合时宜的苍蝇非要在你耳畔扰人清梦。

　　但是皱了皱眉，他终究还是没有睁开来眼睛。

　　没有力气，好累，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小镇的医院很少有受伤这么重的病人，况且宋一鸣受的还是枪伤，其中有一枪从后背穿过胸腔，直接惊动了医院的院长，进入手术室之前，乔云一身是血地抓住院长的衣服，她在请求，但是语气冷到零点，院长看着她的眼睛，看惯了生死的他，却是经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姑娘的眼神实在骇人。

　　“救他！一定救活他！求你一定要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