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鲁啦啦

3、红色是什么

　　校运会之后刘宝怡和程书彤的友情急速升温，因为她俩都想去同一所高中，也报了同一个化学补习班。
　　补习班是英华女中的老师开的。那时候很多名校的老师都会暗地里开补习班赚外快，收的学生也不多。刘宝怡的父母托了很多关系才把她送进了这个补习班。
　　因为放学后经常结伴去上课，刘宝怡多了在二班门口徘徊的理由，也在二班的同学中混了个脸熟。每次她去找程书彤，总会有几个二班的男孩子调侃道：“小书童，隔壁班豆丁妹来找你啦！”结局当然是以程书彤抱着书包追打调皮的男生告终。至于陈家恒，有时候他会在人群中笑，有时候他不在。
　　大家给程书彤取的外号是“小书童”，但她一直坚持认为自己的名字有“缺月挂疏桐”的意境。要不是她爸妈不允许，她早就把名字改了。可惜没有几个人听得懂她说的意境，也没几个人理解她不能改名字的哀愁。刘宝怡是个例外，所以她俩一见如故一拍即合。
　　打跑了那些坏心眼的男孩子之后，程书彤背起书包和刘宝怡一起往外走。
　　“这些男生太讨厌了。”程书彤忍不住抱怨道，“之前我爸妈让我报女校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开心。现在认真想想，去一个没有男生的学校也挺好的。”
　　刘宝怡取笑她：“你真的受得了看不到帅哥的日子吗？”
　　“我们这里的高中能有几个帅哥啊？我有昌珉哥就够了！对了，我昨天说的打歌舞台你回去之后看了吗？”
　　“啊？啊……我妈周末才让我碰电脑啦。”
　　“唉，那你下次来我家做作业的时候看吧。听说他们又要出新专辑了……”
　　程书彤一说起韩流明星就没玩没了。刘宝怡想起EVA里的经典台词。嗯，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时间就是这样优哉游哉地流走的。上学，放学，去补习班，做作业，和朋友闲聊闲逛。夏天结束，经历了短暂的秋天，Y城也一如既往地迎来了不寒冷的冬天。
　　刘宝怡和程书彤的家离得不远，所以周末上完补习班后两人都会一起回家。这几日有自北方南下的冷空气，气温下降了好几度。程书彤裹紧了单薄的外套，说：“要不我们吃个牛杂再回家吧？”
　　刘宝怡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谁能拒绝冬日里的一碗牛杂呢？于是两人绕了路往另一条巷子走去。
　　Y城也算是有点历史的。老城区里，这样的巷子多得很。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穿行。老年人坐在趟栊门的门槛上，一边和对门的邻居闲聊，一边照看着在巷子口打闹的孩童。主妇在二楼的阳台展开刚洗好的衣物，用力一甩，甩出一股混着花香的洗衣粉的香气。
　　刘宝怡走过这些她早已习以为常的景色，还未拐过街角，就闻到了一阵萝卜牛杂和咖喱鱼蛋的香味。Y城人好吃，巷子深处往往开满了这样不起眼又生意火爆的小店。一拐过街角，刘宝怡就看见店门口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咦，是篮球队的人。”程书彤说。
　　店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桌椅摆到了巷子中间。坐在店外吃牛杂的少年里有程书彤同班的人，一看见她就大喊：“小书童你也来啦！”是平时和她打闹得最厉害的男生，好像叫关俊杰来着。
　　其他人都笑了。程书彤咬牙切齿道：“这么好吃的牛杂度都堵不住你的嘴。”她大步走到少年们邻桌的座位坐下朝店内喊道：“老板麻烦来一份牛杂一份鱼蛋再来一个杏仁糊！”
　　刘宝怡也找了座位坐下，不着痕迹地往邻桌扫了一眼。陈家恒也在，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正专心致志地吃萝卜。
　　他真的和那些傻乎乎的初中男孩子不一样，虽然他也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男孩子。
　　店里的电视上放着音乐节目，似乎是什么中韩歌会。刘宝怡正吃着鱼蛋，程书彤突然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她紧紧盯着电视屏幕，眼里闪着光，说：“是东方神起！”
　　那时候的东方神起还是五个有点青涩的大男孩，和观众互动的时候脸上也挂着腼腆的笑容。但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格外地光芒四射，比舞台下整齐挥动的红色荧光棒还要耀眼夺目。
　　店里很吵，根本听不清音乐声，但程书彤还是跟着字幕小声地跟唱着，连牛杂都忘了吃。刘宝怡也不由得看向了电视屏幕。字幕上写着“I love you when I saw you, when I touch you, when I feel you, When I fall in love”。
　　四周是少年们吵闹的笑声。刘宝怡听到关俊杰说“一会儿大家要不要去书城看看”，大家都说好，陈家恒也说他要去。
　　“小书童！”关俊杰喊道，“你是不是有书城的会员卡，借我们用一下吧！”
　　电视刚好换台到了体育频道。程书彤心里有点气，转头就对着关俊杰冷笑说：“借给你干什么，你又不是会看书的人！”
　　男孩子们嘲笑着被迁怒的关俊杰。关俊杰脸有些红，说：“生什么气……借一下又不会怎样。”
　　刘宝怡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有点想去书城……”
　　程书彤也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太凶了，正好顺着台阶下：“好吧，借给你们就是了。一会儿吃完一起去吧。”
　　男孩子们又开始闹起来了。刘宝怡不敢往陈家恒那边看，低着头继续吃鱼蛋。

　　这群男孩子的确不是去书城看书的，一进门就直奔乐器区。那个时候的中学生大多如此，就算不会任何乐器，去了书城也总要去瞄一眼乐器区里的吉他和架子鼓，想象自己弹吉他或打架子鼓时帅气的英姿。
　　“呵呵一群幼稚鬼。”程书彤冷笑着走进乐器区。她家里条件好，从小就在学长笛，正想来买本乐谱。
　　其中一个男孩子会弹吉他，正在教其他人不同的指法。陈家恒也在认真地听。
　　刘宝怡拿起一本乐谱假装认真地看。其实她根本不了解什么古典音乐，五线谱都看不懂。
　　她听见程书彤对她说：“陈家恒的确是比别的男孩子帅，你看关俊杰在他旁边就像个小学生一样。”
　　刘宝怡往那群男孩子看过去。陈家恒已经接过了吉他，正有些腼腆地尝试着刚刚学的指法。
　　乐器区里很吵。有个小孩正在瞎按钢琴的琴键，被一个店员大声喝止。另一个店员正锲而不舍地向顾客推荐初学者用的音乐教材。程书彤跑到柜台问：“请问有#%&$*的*&￥#交响曲的乐谱吗？”
　　这些，刘宝怡都听不见。她耳中只有隐约传来的红衣少年拨动琴弦的声音，脑中想起刚才电视上东方神起演唱的那首歌。
　　"Now I know why those people are saying love is blind."

　　红色是什么？对程书彤来说，红色是东方神起，是奇迹的颜色。
　　对刘宝怡来说，红色是陈家恒，是穿着红色外套，在书城的角落里弹吉他，十五岁的陈家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