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重逢（三） ...
-
颜舜华几乎带着众人横跨了森林，来到一座山丘前，山坡植被茂盛，蔓草恒生，灌木林立，乍一眼去绿幽幽一片，根本没有异常，可颜舜华却准确地找到了为蔓藤所遮蔽的洞穴，并且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这让其他人犯难了。
白霜吟想立即跟上，却被颜星华拦住，“白姐，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找我哥。”
白霜吟摇摇头，神色坚定，正想跟上，胳膊肘却被赵依人拉住，后者强笑道：“探险这种事就交给男生吧，我们女声应该留下来望风、守行李才是。”
苏一方也挤过来道：“就是，若让女生身涉险地，男生岂不是很面子——赵家汉子，你赶紧进去看看里头有什么，以及颜大什么毛……哎哟诶！”他的耳朵再度遭殃。
“死娘娘腔！”赵依人怒喝。
彦彬满脸踌躇，脚步也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他很想到洞里一探究竟，但又鼓不起勇气。
山洞里漆黑一片，好在颜星华手机还有点，打开系统自带的手电筒。
这不是什么工业隧道，没砖墙，地面也不平坦，像是土盗洞。颜星华嘀咕起来，“莫不是这下头有古墓？什么时候我哥哥也会寻龙点穴了？那我是不是体内流淌着麒麟血，可诛杀一切妖邪？”
灯光尽头，蓝色的身影以闪而过，走入岔道。颜舜华的脚步奇快，如有神助，之前大伙儿追了一路愣是没追上。
颜星华不由喊道：“哥，就算你要探墓，那也得事先准备好蜡烛啊，这么进去不安全！”见劝阻无效，不由哀叹，“就算你不信鬼吹灯，这里闷闷的，空气浑浊，指不定会让人中瘴毒。”
盗洞尽头并不是所谓的古墓，而是一片晶林，无数石英柱子拔地而起，构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矿物森林。
颜舜华在石英之中穿行，不顾晶石划破他的裤子和肌肤，直到……来到她身边。
“哥，你好歹等等我啊。”颜星华抱怨道，然后他也看到了，在晶石柱子前半躺半坐着的少女，仿佛不过是晌午打盹，表情安详，栩栩如生。颜如瞬花，倾国倾城。红衣如血，风华如梦。
过人的容貌让颜星华忽略掉了锁链和钉子，待那震惊过后，他才意识到，晶林之中的少女必然是被封印的邪物，而此时他哥哥已经抬手去掉了第二颗封魂钉。
“哥，住手！这么做太危险了！”颜星华连忙上去阻止，可颜舜华的力气比他大很多，动作坚定不移，一根一根拔掉让少女的意识陷入孤独和黑暗的钉子，然后抬手，解开锁链……
－
白尧顺着黄绳子的标记走，很快也陷入了迷途的状态，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想知道那些人后来去了哪儿，他根据蛛丝马迹判断了方向，找到了山洞口，苏一方等四人正候在这里。
白霜吟见到白尧，自是惊讶无比，“尧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白尧言简意赅，“你们为了行路折断了枝叶人为制造出的缺口，以及脚印。”
“不愧是警－察蜀黍，这刑侦能力，都比得上野兽了！”苏一方竖起大拇指，套近乎。
白尧对苏一方礼貌笑笑，牵起了白霜吟的手，“赶紧离开这里吧。”
白霜吟却甩开了他的手，“不行，我不能走，舜哥还在里面呢！”
白尧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苏一方，后者解释：“跟我们同行的两个人，进去了。”他指了指在藤蔓之下隐约可见的洞穴。
“而且已经好久没出来了，我好害啊，我要去找他……”白霜吟失魂落魄，居然想要冲进去，被白尧死死拽住手腕。
白尧心底有一丝火气，心说现在的人真是傻逼，路上随便看到一个洞穴就钻了进去，就算没有灵异现象发生，万一那是熊之类的野兽栖息处呢？不过他素来待人谦和，越是不熟的人，他越是彬彬有礼，当即也没说什么，只是勒令道：“你们在这里呆着，看好霜吟，谁都别乱跑，我进去把他们带出来。”
没有人敢反驳眼前年轻的警探，即便他生得俊秀宛如书生。他的眉宇间有一种狮子般的威严，众生皆因此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绵羊。
苏一方眼神示意赵依人，后者意会，来到白霜吟身边，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白尧这才放心。
白尧是那种责任心特别重的人，并且总是按照高尚的准则去行动。
－
封锁她灵魂的法器都被拿掉，三魂六魄悉数回归，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却无法动弹。这具身体已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变得跟普通的尸体一般，除了不朽之外连动弹都做不到。
朱唇亲启，呢喃道：“血……”
颜舜华闻言，绽放微笑，“好。”他没有带匕首，便去俯身去寻找掉落的晶石碎片。
与此同时，行动力奇快的白尧也已经寻到他们，见颜舜华将尖锐的晶碎划破桡动脉，意识到不妙，狂奔过去，猛地扑倒颜舜华，后者拼命挣扎。二人相持不下的争斗间，晶石划破了颜舜华的脸颊，鲜血低落在身旁僵尸少女的心口。
砰、砰、砰……
跟白尧一模一样的心跳频率。
僵尸少女的心脏跳动了起来，白玉雕砌似的面庞慢慢红润起来，接着血液将活力带向四肢百骸，她终于有力气坐了起来，打量着自己逐渐灵活的双手，茫然地笑了起来。
白尧和颜舜华都停住了动作，白尧心道糟糕，颜舜华则一瞬间欣喜若狂。
僵尸少女凝视着白尧，笑得春风拂柳，“谢谢。”
白尧一呆，他杀死的魔物无数，它们临死前总是咒骂他，并用充满怨恨的眼睛瞪他，从未有魔物向他道谢。有的魔物丑陋不堪，也有的魔物美艳绝伦，他并非没遇到过比少女更美丽的魔物，可他从未在魔物面上看到如此绝丽的笑容。
不行，不能被迷惑，魔物都是邪恶的，他们善于蛊惑人心……白尧勒令自己回神，他的眼神再度坚定起来，他推开了颜舜华，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少女的眉心，枪身烙刻着的古老咒符焕发出金色的光芒。
僵尸少女根本不知道这种先进的武器意味着什么，更不知其危险，她不顾枪口的威胁，毫不犹豫地向白尧走去，以至于子弹没能爆她的头，而是擦着她的鬓发射在石英柱子上。
为复苏而欣喜的僵尸少女无视身后爆炸声，将驱魔警探拥入怀中，热泪流淌，“终于从那痛苦的漆黑中解脱了……人类，从今往后你就是阿罂的大恩人了！对了，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对上那被泪水洗濯得无比明亮的眸子，白尧一时间神出鬼差，真的念出了自己的姓名，随后后悔不迭。毕竟对方只要知道了自己名字，就能对他下达言灵。
“白公子！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不管公子有什么愿望，阿罂都尽量满足你！”美丽的少女有着近乎天真的表情，眼神毫无邪念，却不经意间就能激起别人的邪念。
白尧虽是人民警－察，但人民警－察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在男女关系上，他本质上并不是绅士，知好色而慕少艾，他喜欢美丽的容颜，特别是……这一张脸。
有爱情理论专家说，每个人脑海里都有完美伴侣的蓝图，并且很容易爱上符合这副蓝图的他人，这就是为什么有一见钟情的存在。
白尧此前谈过两次恋爱，还有一次单恋，与此相关的三张面孔皆是精致美女，有着似有如无的相似之处，如果将之拆分、组合再修整就能变成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眼前僵尸少女的面容。
白尧的心跳乱了，脑子一片混沌，这感觉，仿佛在茫茫人海之中，突然邂逅了前世惦念之人。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却非常在意这个人，在意到将今生一切暂时忘却。
见持－枪者打了一枪之后就发呆，作为唯一的清醒者，颜星华大喊起来：“继续开枪啊！别被美色迷惑了！这女孩是僵尸！”说完提着那把桃木剑就冲上去。
僵尸少女立即躲到了驱魔警探身后，并怯怯道：“这个人干嘛？为什么要打我？阿罂明明没做坏事……”
白尧被迫成了“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老母鸡，两个人绕着他，一个追打，一个躲闪。白尧脑门上青筋蹦跳，将身后的“小鸡”给提拎了出来。他一斜眼，颜星华便不自觉退到一边去。
黑漆漆的枪口再度对准了少女，少女歪歪头，即无辜又无知。
冷汗在白尧的额头与太阳穴处凝聚，他惯于开枪的手指不知为何变得虚软无力。
【她是僵尸，是邪物，必须铲除……】他自我催眠，【她终将成为威胁。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白尧闭目，开枪，“砰！”
“呃！”痛呼的人竟然是白尧，他惊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肩膀处莫名多了枪孔，血汩汩地流，却看不到子弹。
他看向僵尸少女，她一袭红衣如火，血孔出流淌出黑血，污染了衣肩。她按上肩头，轻轻蹙眉，满脸疑惑，而后看向他，“为什么？”
白尧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她受伤的同时自己也会受伤，而且是一模一样的伤口，连位置也一样。
僵尸少女走到他身边，掩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残？”
白尧：“……”
僵尸少女不赞同地看着他，“你们人类生命如此短暂，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白尧憋屈得差点吐血。
他肩上的伤口迅速自愈了，可白尧的却不然。少女歪头，摸了摸下巴，忧扰道：“你们人类要怎么治疗？糟糕，我没学过！怎么办？”
“你这是嘲讽么？”白尧苦笑。
僵尸少女似乎没听懂，观察了伤口半天，之后抬手点穴，血立刻不流了，“不管什么生物，流血总是损害元气的。”她满意地点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你拿鲜血复活了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血仆了，我受伤你也会受伤。”飞僵眨眨美丽的眼睛，“不过你虽然顶着仆人的名头，但本质上是我的恩人啦，我不会亏待你的，啊哈哈哈……”少女爽朗天然地笑起来，大力拍着他没有受伤的肩膀。
白尧悔恨得差点呕血。他明明是为斩妖除魔而生的，为什么会救一直僵尸，还成为他的血仆？
“名字。”他咬牙道。
“什么？”僵尸少女举目四望，认准了出口，正打算走，没有太注意听。
“既然我现在是你的恩人了，我总归要知道你叫什么吧？”他心里恨得牙痒痒，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被錾刻在了白尧人生的耻辱柱上，而仇人之名自然刻得要清清楚楚。
已经走在晶林之间的少女回眸，露齿一笑道：“我？华罂！”
华罂这个名字如同钟鸣声，敲响了颜舜华的大脑，让他的意识从莽莽迷雾中走入一重幻境：
红尘古道，人间紫陌。背着沉重书箧的布衣书生回头，俊美的面容饱含不解：“你跟着我干嘛？”
“你把我吵醒了，我现在没事情做，很无聊，不跟着你能做什么？”妖鬼般美丽的红衣少女玩着一朵狗尾巴草，目光浮移在彩霞占满的天幕之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罂！你呢，书生？”
大雾散去，颜舜华的意识终于与现实对接，看到的却是逐渐远去的少女和紧随她的白衣警探。他眯了眯眼，问一旁的弟弟：“星华，这是哪儿？那两个人又是谁？”
“哥，你真的鬼迷心窍了！自己走到这儿却不记得，还将那个妖女给放了出来！”颜星华一顿数落，他方才看到枪都无法伤害华罂就有些怂了，对着她的背影屡次举起三十五块桃木剑，却始终无法鼓足勇气挥下去，生怕对方弹指一挥让自己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