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海棠花将开

1、慕渠

　　1.
　　萧云栎乘着电梯直登上了顶楼，她步伐轻快，高跟鞋着地的声音在这夜里颇为响亮，远看马路上的路灯和天上近却不近的月亮，让这屋顶也不显得漆黑，从这刮着风仿佛能看见，冷飕飕的，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席地坐在高楼一边，小腿一来一回悠闲的晃着，平日里让萧云栎胆战心惊的高度，如今看下去倒也没了什么感觉。她抬头看向那月亮，心道着：没有了雾霾的天，原来是这幅景象。

　　这天上少了星星，许是被这月亮的光辉掩去了，这可是大城市啊。

　　萧云栎腿来回晃着，右手后置抵着地，左手死赖着拿着酒瓶，即使右手酸了也不撒手，高跟鞋被脚尖上下掂着，不小心滑下去一只，萧云栎看去，直至高跟鞋着地才将视线移到另一只鞋上，小腿连脚稍用力一掂，连仅剩的一只鞋也不要了，双脚空空，她像卸了重担仰头喝了一口带来的酒，继续看着天，面无表情，也说不出什么，嗓子被酒堵住了，这酒着实辣的的很，以后不喝了，她心里嘀咕，眼睛湿润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眼睛也不眨，就看着那亮堂的月亮不动，手撑酸了也一动不动。

　　六月梅雨天，白日里雨没少下，萧云栎是最后一个来到墓地的，一身黑色三件套，左胸别了朵白花，举着一把黑色的伞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黑伞聚集的地方，将护在怀里的那束火焰玫瑰放在墓碑前，艳丽的颜色与这一簇簇放上的白菊鲜明的对比起来，显得不伦不类。

　　“妈，小栎来看你了，你高不高兴？”

　　萧云栎的声音没有她自己想像的颤抖，反而清冷的很，眼睛眨眨，干涩的连滴眼泪也挤不出来，只感觉胸口闷得上不来气，也只能听着周围隐隐低泣声和议论声，说不出话来。

　　这腿蹲麻了，萧云栎站了起来转身向身后不悦的父亲问了好，转身走了。

　　这六月的雨来的快，来的冷，下在这墓地上显得无情但也像是在洗尘，母亲的墓碑是湿的，照片也是湿的，长久下来，照片退了色，也便更应证这那微笑的人消失了的事实，她妈妈不见了，萧云栎想找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想找找看，她妈妈生前怎么跟她说的。

　　一瓶酒下肚，甩手一扔，萧云栎听见玻璃碎了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胸口更是闷的喘不上气，双手后置撑地，看着那月亮，嗓子辣的更说不出话，辣的眼泪往外流也止不住，抬头看着月亮，心想着会好点，不至于把它掉在地上或湿了衣服。

　　白酒后劲大，萧云栎隐隐有了晕的感觉，月亮看着看着也变成了两个，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她捶捶脑袋，显得冷静，眼睛只盯着楼下看，脑子里像个放映机，一帧一帧深刻的画面，一点一点的放映，眼泪滴在了大衣上，一用力向前屁股离了地，要掉下去了，她能感觉到，可又感觉一股力拦腰又给她拦下了拖回了地面。

　　“你疯了！”

　　萧云栎听来人那么喊，她挣扎了一下，那人似乎气急甩手还给她一巴掌，这时脑袋清醒不少，就是左脸火辣辣的，她看着眼前这双影瞅准位置也还他了一巴掌，这手疼的厉害，他脸应该也疼。还没多想就感觉被腾空抱起，听见了不知好歹几个字，后来只感觉他怀里热热的，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是自然醒的，睁着眼睛环顾着房间，一瞬间感觉陌生，后来又想起这是刚搬来不久的家，窗帘被拉上，遮光挺好，让她不觉得太刺眼睛，又回忆起了昨天，记忆只停留在她看屋顶的月亮，像是断片了，剩下的什么也想不起来，看这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昨天应该没出什么事，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的酒品盖了章。她能感觉昨天自己睡的很熟，从没有过那么踏实的一觉，萧云栎翻了身掖了掖被，想就这么一觉睡下去，睡他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什么也不想管。

　　可口渴难耐，忍不下去了，只好爬起来找水喝，来回晃动，这才感觉到头疼。

　　抵着桌子将水喝完，锤了锤脑袋，等稍微好点，她才发现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便脱了去洗了个热水澡。
　　这一天的睡觉计划也被这一个澡打断了，弄干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梳了一个马尾辫，戴上了一顶鸭舌帽掩饰她不太想打理的长发，顺带涂了一个口红也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这个小区刚建成没多久，周围没什么商场之类的大型营业区，也可以说成偏僻，萧云栎带上了全部家当，一张银行卡和她妈妈送她的项链打包了行李就退了房，她想去找个人，能不能找到她不知道，但她想试试。
　　妈妈日记里写了她所有想去的地方，这也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兴许按照上面写的能找到她也说不定，妈妈让她这么做的，萧云栎想试试。

　　到了火车站，萧云栎买了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就上了火车，行李被乘务员拿到了后面去，她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亲友离别的伤心场景，没有人送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现在走。

　　萧云栎单手抵着下巴，翻开了本她带在身边一直没看完的书《好吗好的》，书太厚了，她太忙了，读书的速度又太慢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如书里的人一般，四处飘荡，不一样的是她飘荡的是心，从来没踏出过这半步，如今离开这也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四处看看，也想找个人，但她不知道是谁？至少她找的人不会在这里。

　　不久，火车启动了，她听到了火车鸣笛的声音，手中的书在颤，对面也坐了人。

　　萧云栎对对面坐的人不是很感兴趣，等书不颤了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喝着乘务员递过来的水，吃着乘务员递过来的食物，一路无话。

　　等书翻了好几页，萧云栎余光撇见对面放下了咖啡，似乎想要跟她说话，事实上真的说了。

　　“小姐独自去北京？”

　　“嗯。”萧云栎低低应了一声，又翻了一页。

　　“那是临时起意还是计划已久？”

　　那人接着问，萧云栎放下书抬头看他，一身运动装，二十来岁的样子，声音却极力压着，似乎想让自己说话老成点。她感觉有些好笑，又觉得他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都行，两者都有。”

　　“我是临时起意，因为有人需要我陪。”或许是嗓子难熬，憋不下去，直接放了声，一副少年音。

　　“我又没问，不需要告诉我的。”萧云栎又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

　　“我叫慕渠。”

　　萧云栎抬头又看他，那一脸无害的笑意，显得他是个阳光少年。

　　“萧冰。”

　　“萧云栎。”

　　“啊？”

　　“你不是叫萧云栎吗？封面上写着。”

　　萧云栎看了下封面，红了脸，这才刚撒谎就戳穿委实不好受，咳了一声，瞪他：“知道还问。”

　　慕渠不再说什么看着窗外瞬息而过的景象掩饰尴尬，萧云栎接着看书也不理他。

　　过了几个小时，直至到了站。

　　萧云栎看着慕渠睡得熟也不叫他，悄悄去拿了行李，临下火车时又给他留了四个字。

　　慕渠是被乘务员叫醒的，醒时对面已没了人，只剩下自己面前“有缘再见”四个大字。

　　“会再见的。”

　　他眼神有了笑意，将纸条放在钱包里，下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