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间集】丹青秋雨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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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如梦】
剑冢之外，无剑提灯相候。
“欢迎回来。”
这句话是对紫薇说的。她偏过头来看向曦月，颔首示意。
曦月也向她回礼，便算作是打了招呼。
三个人走进剑冢，无剑下意识向他们身后看去，却并未看到其他的人，不禁有些意外，问道：“小淑他们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淑女和孤剑他们留在剑冢，继续追查时空裂隙一事。过几日说不定便会过来。”曦月道。
无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正说着话，三人已经进了剑冢。玄铁青光他们几个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也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无剑便把他们引到一间较为偏僻隐蔽的石室。
“二位说说吧。”无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坐下，随后自己也落了座，“这段时间里，都有什么发现。”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和你的那位……兄长，脱不了干系。”曦月道。
兄长，这个世上能够让她以这个身份相待的，只有木剑。他们两个是五剑之中最为接近的，就连所习武功套路，也都相差无多。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我知道。”她说，“魍魉一事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么时空裂隙……也必然与他有关系。”
只是，那关系是什么？稍微一想，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仿佛那一年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她无论如何想，也想不起来那些模糊的影像。
而这一次，有什么就掩在这迷雾之下。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交织，也不知是不是就成为了这迷雾的主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想问一次，”曦月沉吟片刻，再次开口，“你是否有足够的决心，能够带领所有人，来应付这一场灾难？”
你又能否带着大家冲杀，在这暗流汹涌的世间撕开一条血路来？
“这件事一旦开了个头，就再无法回头了。”
“我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无剑道，“而且，我也从没有打算回头。”
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后方便会随着她前进的脚步而断裂，纷纷化为碎石齑粉。
她会一直向前走。也只能一直向前走。
除此之外，别无退路。
前有业火焚身，后有断崖深渊。
后退则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前进尚能放手一搏浴火涅槃。
唯有此。也只能如此。
“那便说说时空裂隙的事吧。”紫薇打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据已经发生的几件事来看，每次时空裂隙出现，木剑便会迅速捕捉到相关之人的踪迹。”
“不错。”
只有第一次在绝情谷的时候，因她和紫薇两个人都在，所以那时木剑应该并未有异动。
或者说，他早在一开始时空裂隙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有所行动，而这最后的事情，说不定他早已抽手。
他究竟想干什么？
无剑扶了扶额角，压住那种骤然袭来的刺痛。
“你的意思是说……也许木剑能控制时空裂隙的出现？”无剑眉头紧锁，如果木剑所掌握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的话……
“应该不是。”紫薇否定了她的猜想，“目前来看，木剑应该只是掌握了时空裂隙出现的规律。”
无论是时间与地点，还是周期，他已尽数掌握。
“那么曦月、紫薇，”无剑问道：“你们按照这些推算，下一次时空裂隙会出现在何时何地？”
“如果我们昨天算的不错的话……”曦月抬眼看着无剑说道：“下一次出现，大概于三日后午时左右，出现在古墓。”
“古墓么……”她呢喃着，神色却反而稍稍放松了下来，“如果，金铃他们听了我的话……”
·
三日后，午时前三刻，古墓。
暴雨。
古墓深处，时空裂隙撕裂在幽暗之中，如巨兽大张的嘴，亘在古墓派众弟子的眼前，无人敢接近半步。
风雨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咆哮声传进来，一点一点地荡着，将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压得更为让人窒息。
“来了么？”
说话的少年身形依然纤瘦，却已经长高了些。半长的金发披在肩上，如同落了一抹晨曦光芒。
“魍魉都徘徊在外，许是这裂隙尚未完全打开，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冰绡从外面凑进来，甩了甩身上落的大量雨水，“目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幸好之前无剑姐姐提前给我们做了准备……”御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然我们几个怕是都要被卷进去……”
金铃索看着那道凝滞的裂隙，空气中似乎还有未曾散去的淡淡的血味。
用来冻住时空裂隙的，是她的血。
作为五剑之一、这个世界的基石之一，她的血肉对于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便如女娲以身补天的传说。
只是，并不能确定这究竟能维持多久。
“这些时日大家先暂时远离古墓，以免被卷入，出现像绝情谷的曦月孤剑那样的情况。”金铃索道，“我去一趟剑冢。”
“去找无剑姐姐吗？”
“嗯。”
古墓外，马蹄疾踏，泥水飞溅。
“外面这么多魍魉在游荡，莫非时空裂隙已经开启了？”无剑眉心愈发蹙得紧了，心中焦急更甚，“还是没能赶上吗……”
“你看那边！”曦月提醒道。
那边正是古墓众弟子。目光略略一扫见人都在，无剑暗自松了一口气，跳下马奔过去，抱住了金铃索。
“你们没事就好。”
无剑放开他，朝着古墓众人抱拳道：“如今古墓内出现时空裂隙，暂时难以接近。诸位如若不弃，便都随我们一同去剑冢小住一阵吧。”
·
转眼年关已至。剑冢里的人多了些，这个年也过得更加热闹。
只是木剑依然很少回来，哪怕回来，对于多出来的这些人也都持无视态度。
浮生也早已离开了剑冢。可到了初一这一天，他又回来了，最后一次。
“姐姐。”
他低声道。
“我是来告别的。”
少年的声音变化不大，却不像当年绿竹那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活气。
“决定了？”她声音平淡，又似叹息。
这么久以来，他引路剑冢、推动全真教混乱、潜伏明教……这一系列的行动早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清晰而不容半分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这么些年来，承姐姐教养之恩，浮生莫不敢忘。”
不像。浮生想，这不像是如今的他会说的话。
“只是浮生愧对姐姐之恩，此生若无缘为报，浮生亦会化作青竹一枝，做姐姐手中之剑。”
果然不像……
又或者说，果然在她面前，自己还是当初的模样。
那端坐着的女人似乎是有些动容。但不知怎的，无剑闭上了眼，伸出手去，触到了他的脸颊。
温暖的、熟悉的温度。
“姐姐。”他再一次唤道。此为浮生。
“独孤无。”他又唤道。此为绿竹。他的声音也因此染上了一丝绿竹的活气，但是却也仅此一瞬。
那指尖划过他的眉眼，似是在确认什么。半炷香后，她拿开了手，睁开眼睛，眸底已是无波无澜。
她已将万千情绪尽数压下。
无剑垂眸拂过墨纱笼着的衣袖，轻而低地叹了一声，道：“吃顿饺子再走吧。”
这句话普普通通，他听来却满含着苍凉无奈。
也许，是他的感受。
浮生低下头，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唇角牵出一丝苦涩。
“算了吧……姐姐。”他低声道，“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风过无声。
浮生漫无目的地在剑冢外游荡着，恰与一白衣金铃的身影相遇。他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白衣金带的衣衫，一时神思恍惚。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金铃儿？”许是刚刚与她分道扬镳，浮生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后才觉失言。
这个称呼，还是他当年扮作绿竹之时，第一个这么叫他的。
可是总不能……叫姐夫吧？
他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不断地在胡思乱想着。
风吹动金铃索半长的金发。似无声描摹流年已改。
诡异的沉默与尴尬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最终，竟是金铃索先说了一句。
“你既以绿竹的身份叫我，”风吹过金铃索的金色长发，带起飘然弧度又落下，“那我便和你说一句，保重。”
浮生默然片刻，回应道：“保重。”
擦肩而过。
浮生最后再望了剑冢一眼，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缓行而去。
那些绿竹的过往，那些不曾属于如今的浮生的过往，皆是一场浮生大梦。
梦醒之后，世事辗转，无影无踪。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间集】丹青秋雨辞（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