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一愚人

5、05

　　05

　　进入大门，路逐渐分成几个方向，周边白青色的石子路像牵引的弯桥一样，伴随人生的结束，静落一方。滁烬不清楚路线，只好随意沿着一条路走了一段，寻着几个扛着华丽纸马的人问，其中一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男生打量她一秒，给她指了另一个方向，“你顺着那条路直走，就到了。”
　　滁烬向他说了声谢谢，转身折返了一段，在岔路口挑了条抄近路的小道走。她穿过没有被开发商砍掉的老树林，走了好一阵，树林已经离的有些远了，才看到几处错落在一起的白灰色建筑。
　　来回经过的人多了一些，许多私家车停在不远的停车场。

　　滁烬跟着零星的人进了馆内。
　　刚进去，温度极速下降，身后的门任随惯性关上，带起细微的风，滑过她的脚踝。浮在空气里的冰冷势要穿透她，她顺从的打了个冷颤，手摸了摸胳膊，几步走到前台。
　　前台的是个面善的中年女人，声音很温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滁烬低头摸了下口袋，多亏身份证没扔家里，她把它掏出来，手搁在台子上，证件在虎口处握住，“我是刚才打电话要见人的那个，杨虹的家属。”
　　中年女人垂眼翻着电脑上的信息，“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滁烬把身份证递上去。对方接过，瞄着电脑核实了一下，然后噼里啪啦的敲键盘把信息录入。身份证再次还给她，“直接上四楼，有人领着你。”
　　滁烬应了声，去坐电梯。
　　电梯里，她瞧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从三变成四，门打开，她迈开腿走出来。

　　果然，听见动静之后，有个人穿着管理人员的衣服的人从一边的门里出来，他慢慢打量滁烬，然后捏着掉漆的眼镜腿往后戴了戴，“杨虹家属？”
　　滁烬，“是我。”
　　管理员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白了不少，眼神不济，哪怕戴眼镜也总习惯眯着眼睛，没有过多的表情；一身淡蓝色工作服，敞开着领口，里面是白色纯棉背心，穿着和平常树荫下唠嗑的老大爷并无两异。
　　他声音平稳，“跟我来吧。”

　　管理员和滁烬一前一后，她的手心发凉出汗，眼里是全白的墙和门。
　　这个楼层的灯都很亮，已经下午的阳光在室内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天花板上直白的灯光照下去，映衬空荡的走廊更加苍白，她两个手合在一起，指尖不可抑制的变得更加冰冷。
　　管理员带着她走了不到一分钟，就在一个门停下，眼睛成一条细线，他把手里的钥匙板凑到眼前，寻找属于这扇门的钥匙，钥匙哗啦啦的作响，声音清脆。他拎出一根绳子栓上的，对准锁眼推进去。
　　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伴随着声音，滁烬心里不自觉沉了一下。
　　管理员推开门进去，侧身熟悉的摸到开关，原本黑暗的屋子响起一连串吊灯“噔噔噔噔”被打开的声音，室内顿时明亮起来。她跟在身后的步伐放缓，凉鞋迈进矮矮的门槛里，心脏疯了一样的在胸膛里跳动。
　　室内很大，长方形的空间里是一排排罗列整齐的铁皮柜子，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反着凉薄的光，左侧的把儿上都上了一把挂锁，好多都已经生锈露出棕黄色的腐朽物，每个柜面上还都粘了一个绿色的塑料号码牌，像洗浴中心的柜子一样。不过是，洗浴中心要放的是人身外之物，这里放的是外物已空的人，没准，是内心也一并空了也说不准。

　　滁烬面对这些死气沉沉的柜子，原本无法想象的事也开始可以预见了。她几乎忘记呼吸。
　　管理员站在一个柜子前，低头又拿出钥匙板，又是一阵的哗啦啦，然后他捡出一把手指甲盖一样大小的钥匙，另一只手攥住锁头，送进去一拧，锁勾弹出来半截，他利落的把锁取下来，接着柜门就被打开了。
　　他没继续动作，而是扭头用细细的眼睛缝里面看滁烬，等她过来。
　　滁烬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不是要来看吗，赶紧过来啊。”管理员皱了皱粗重的眉头，见她停下的步伐丝毫没有要动的迹象，语气有些不满。
　　滁烬如梦初醒一般，“…啊，抱歉。”

　　管理员回身把像托盘一样的长方形铁皮拉出来，滁烬胸口起伏，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动作。然后，明黄色的人形袋子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缩小的眼仁里。她胃里突然反起苦水，心脏和腹部都被揪在一起，她小幅度仰起下颚，抚了抚胸口，振动的感觉从皮肤传给手尖，心脏还在跳动。
　　她听见自己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我来吧。”她走过去，“能就我一个人陪她一会儿吗？”
　　这样的情况许是见多了，管理员很自然的把位置让给她，离开前只说了句“尽量快点”就默默走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娘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