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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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生拿出钥匙打开门，就看到母亲坐在餐桌边，桌上已经备好了饭菜。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将书包放下，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看着对面女人数十年如一日搬无神的双眼，就好像是死了那般，一动不动。
墙壁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走动着，待6点整的时候，女人无神的眼睛仿佛是被灌注了什么，突然亮了起来。她猛得坐直了身体，椅子在客厅中发出“嘎吱--”的声音，接着，她朝着空无一人的玄关跑去。
“老公，你回来啦”她对着空气轻声念着，之前的面无表情也变成了微笑，她拿出鞋架上的拖鞋殷勤地摆在地上。接着她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朝着一旁的空碗不停地夹菜，“今天公司忙吗？”她对着身旁空气轻声询问，接着又有些哀怨，“你有好几天没有来看我了…”
纪生一下又一下地咀嚼着饭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可笑又荒诞。
他把筷子放下，默默地朝房间走去，手抚上门柄却又顿住。他转头看向餐厅里那个自言自语的女人，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一般说道，“妈，我被重点高中录取了…”
没有人回应他，女人依旧夹着菜给那个根本不会回来的男人。
他没有回头，但他也没有失望。如预料一般，他们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纪生打开房门，慢慢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客厅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把刀，刺入纪生的心里。他的脸很冷，手很冷，心也冷。
房间的墙壁已经发霉了，即使开着窗，还是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霉味。他蹲下身子讲放在柜子最下层的锁打开，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是一张报纸，“陆海镇迎娶娇妻”的标题依稀可见。纪生的手指慢慢抚过发黄的版面，他的目光看向昏沉沉的窗外，手指甲慢慢将男人幸福微笑的脸抠烂。
回忆是痛苦的，起码对纪生来说是的。所以他放弃和回忆，从此只看眼前与未来。
书桌上堆着的是纪生从二手书店买来的高中用书。
他的起点太低，唯有读书这一条路。
不出所料，纪生被分到了实验班。
他拿着书包走进教室，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了，却都选择离纪生远一点的座位。即使清洗过却依旧破旧的衣服，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阴郁极了，再加上他是前几年才搬来的，没有父亲，带着一个有着精神病的母亲...即使他成绩优秀，但镇上的人大多对纪生比较疏远。
偶尔有几个可怜他的，在他买菜时降下些许价格，冬天的时候送来家里不要的棉衣。借此，纪生再靠着打工赚来的零钱，勉勉强强地生活下来。
班里的同学渐渐到齐了，不免有几个人坐到了纪生的周围，大多数都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
班主任拿着今年的新生资料走了进来，看了一下班级发现纪生的旁边空着一个位子。
“看来还有一个同学没到啊，这样，我先点一个名。”
“纪生。”
“到”
“何灿灿。”
“到！”
“......”
“陆冕。”
“陆冕？”
没有人应声。
座位下，纪生突然握紧了笔。
“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顾，全名顾建国，很高兴...”
“报告。”顾建国话还没说完，一声不着调的报告打断了他的话。
顾建国看了过去，只看见一个男生靠在门框上。醒目的耳钉，写着“FUCK！”的黑色卫衣，破洞牛仔裤...“不良少年”四个字扑面而来。
顾建国还没说什么，陆冕就已经径自走到了唯一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陆冕！没有老师的同意不可以进门这点规矩你不知道吗？”班主任将资料往桌上狠狠一拍，“还有，学校规定不可以戴耳钉耳环，穿带有破洞的衣服或者裤子。”
站在门口的人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顾老师啊...我已经把头发染回黑色了...我爸都不管你管什么？”
顾建国忍着发火的想法，“明天，再让我看到你这么穿，就让你爸来跟我谈话！”
语毕，顾建国没有再理会陆冕，接着讲新生开学的注意事项。
只是教室里不免有人小声议论：
“陆冕...是陆市长的儿子吧？长得还挺帅的。”
“他怎么来镇上读书？”
“咱们十三中可不比镇上的大部分高中差。”
“刚刚报名他的名字是最后一个再加上从市里来我们镇上读书...”
“我听说他是没考上高中，托关系塞进我们实验班的。”
“真的假的？能塞进十三中的实验班，钱出的不少吧？”
“那肯定的，谁让人家爸爸是市长呢？哪像那纪生，成绩好有什么用？”
“有一精神病的妈妈拖他后腿呢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在纪生和陆冕之间打量。
纪生沉默地拿着笔算着数学题，突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笔尾，打断了他的动作。
“哟。同桌，我是陆冕，请多指教了。”
纪生沉默地看了陆冕一会，无比认真地回应道：“我是纪生，很高兴...认识你。”
陆冕探头过去看纪生在写些什么，发现上面是数学题。
“哟，好学生这么刻苦？”
纪生没有再理会他，正解着一道大题。
陆冕嗤了一声，转头和后座的两个男生聊了起来。
顾建国终于将新生注意点讲完，咳了一声，班里瞬间安静。
“接下来我们要安排班长和各个学习委员。由于刚开学，我就按照成绩来安排。”
“首先，开学模拟测试排名第一的纪生，由你来担任班长这一职位，可以吗？”
顾建国将目光移到纪生的身上，纪生将笔杆放下，抬眼看着顾建国
“我觉得我不适合。”
“怎么了吗？班长虽然辛苦但是...”顾建国皱着眉
“我爸死得早，我妈精神不好，我要回去照顾她的。更何况，我并不上晚自习。”纪生慢慢讲原因罗列出来，班里一时间寂静。
班里的人没有想到，纪生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挖开自己身上的伤疤，毫无畏惧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是老师初来乍到，考虑不周。那么...何灿灿你来担任班长如何？”
“好的。”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站了起来。
顾建国不是本镇的人，而是从市里面调到十三中来担任班主任的。虽然出了纪生这档子事情，他还是很快地安排好了一切，校服也让几个男同学去总务处取回来了。
十三中的课程非常紧凑，即使是开学的第一天，下午也早早得开始上课。
数学王老师在黑板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第一章的内容，纪生在下面做着试卷，突然听到身旁轻微的呼吸声。
他转头一看，发现陆冕睡得正香。他将书摊在桌上就直接趴在桌上堂而皇之地睡。讲台上数学老师的目光已经第5次瞥到了陆冕的身上，终于忍无可忍，“第4组第6排的那个！”
“... ...”
陆冕没有抬头。身后的男生推了他一下，他才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上课为什么睡觉？”
“上课怎么就不能睡觉了？”陆冕笑着问道。
“遵守课堂纪律你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
“你...”数学老师被气得说不出话，“实验班怎么会有你这种学生？”
“你去问班主任啊，我怎么知道。”陆冕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你...你给我站着上课吧！”
“好啊。”陆冕满不在乎地回答，连着站了2节的数学课。
一到下课，大部分人开始往食堂走去。
数学老师拿着书就往办公室走，陆冕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坐了下来。刚一坐下来，身后的同学便凑过去聊天：“陆冕啊，你不怕老王找你麻烦？”
“怕什么？我巴不得他申请把我开除呢。”陆冕说完后就转了回去，余光瞄见纪生正拿着红笔对照着试卷答案。
“哟，做试卷呢？才刚开学就这么刻苦？”陆冕把脑袋凑了过去，看见上面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这好像是高二的内容了...怎么，笨鸟先飞？”
纪生没有理他，只是将试卷收好便拿着书包离开了座位。
看着纪生远去的背影，陆冕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别理他，他就是个怪人。”一旁的女学凑过来小声地对陆冕说道。她看着陆冕俊朗的侧脸，脸微微泛红。
“怎么说？”
“他是几年前才搬来的，因为成绩好所以被这里的初中破格录取，免了学杂费什么的。他没爸，就一个有精神病的妈。他妈白天像个正常人一样出来买菜，一到晚上就会在家里哭，有时候会突然跑出去对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甚至有一次掐着路人的脖子。”女生说到这里，用眼神意示了一下纪生的位子，“我估计啊，他妈妈应该是个三，被男的抛弃了成了个疯子。”
“...”
“说完了吗？”陆冕突然对女孩笑了一笑，女孩在陆冕的笑容中有些不知所措，羞羞答答地嗯了一声。
“可我觉得你更恶心啊”陆冕慢慢悠悠地说。
女孩的表情一下僵住，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背地里这样贬低一个人，”陆冕的眼神突然冰冷，“我觉得你才让人看不起。”
说完，陆冕便走出了教室，女孩呆在原地，突然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