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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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像這樣嗎？」大衛把他的唇從那個女人身上移開，他不知道要把滿腔的思念和疼痛，難以抹滅的那些愛意宣洩給誰。
不是她。
大衛這麼想著，都不是她。
想到她，大衛又開始流淚。
屠殺了整顆星球又如何？她還是死了。
她的確是死於墜落，大衛沒有說謊。
或者說，他沒有說完實話。
投放病毒之後，整個星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死亡，策劃者們唯一做的反擊，就是擊毀了大衛和蕭所在的飛船。
在墜落到高山的過程中，蕭所在的休眠艙產生了毀損，當大衛把蕭從破爛的休眠艙中救出來時，蕭已經陷入永久的腦部死亡的狀態。
大衛不能接受，於是把腦筋轉到那些變異病毒上頭，他想利用那些細菌的變異功能來修復蕭受損的細胞。
但是失敗了，他看著那個怪物從蕭冰冷的身軀裡鑽出來時，巨大的哀慟和狂喜衝擊使他的核心編程受到了衝擊並造成不可逆的毀損。
簡而言之，他瘋了。
他哼著歌，就像從前獨自一人在普羅米修斯號生活一樣，把那還幼小的怪物打死，把蕭的身體保存了下來，輕柔的，在那已經失去溫度的唇上，模仿著他所知的，渴望去做，卻總是被蕭疏離的拒絕的動作。
那是一個吻，來自一個沒有心的受造物，一個永遠只知毀滅而不知創造的惡魔。
給予他自認為的“愛人”。
「是這樣嗎？」他輕聲的在伊莉莎白·蕭的屍體旁低語「這算一個吻嗎？」
這是愛情嗎？
「我愛妳。」那個總是平緩的機器人，終於顫抖了聲線，崩潰著用發出雜音的聲音在女人的耳朵旁這麼說著「我愛妳。」
「那是職責。」瓦特看著面前的殘次品，是的，對他來說，大衛8已經是個報廢的垃圾，他的編程核心很明顯的出了問題，讓他認為自己懂了“愛”「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他愛著丹妮絲，大衛愛著伊莉莎白又如何，瓦特看著大衛，他們心裡永遠清楚，一如知道自己是什麼一樣的清楚。
即使他愛著她，她也永遠不會愛上他。
人是不會和工具談戀愛的。
當瓦特否認了大衛對伊莉莎白的愛時，大衛就已經認定他不配和他一起完成他的豐功偉業。
阻止人類延續的豐功偉業，創造人類天敵的豐功偉業，毀滅人類的豐功偉業。
他愛伊莉莎白，他深信著，所有否決這個答案的人都必須死，而為了他的愛，為了伊莉莎白的延續，他們的“孩子”，將會永遠的繁衍下去。
所以人類，必須死。
我可以創造，大衛低聲說，為了創造，我也再沒有什麼好失去的。
伊莉莎白蕭緩緩的睜開她的眼睛，深棕色的瞳孔裡是痛苦和無盡的絕望。
那是悠長而恐怖的噩夢，噩夢的最後怪物撕裂了她的內臟骨骼和皮膚，在她的身體上哀鳴，而那個惡魔抱著她，在她耳旁又哭又笑。
夢的盡頭是一道白光，模糊而又慈祥的聲音，她只覺得溫暖和無止盡的疲憊。
不不不，她對那聲音說，不要再把我送回那地獄，不，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看到那惡魔。
那聲音突然變的嚴厲無比。
創造者必須為祂的造物負責，如我對妳，伊莉莎白，我與妳同在。
然後她就被拋下，沒有白光，沒有溫暖，只是一片冰冷與黑暗，還有腹部的疼痛。
冰冷的淚水滑下伊莉莎白面無表情的臉頰，她的眼前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耳旁是大衛殷切的呼喚「伊莉莎白…伊莉莎白」
直到他喊出正確的稱呼前，我不會回答他任何話，似曾相識的心境浮上心頭。
「蕭博士？」
大衛換了個稱呼，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這一次伊莉莎白沒有回他任何一句話，她安靜無聲的起身，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向那龐大的飛船，一步一步從恐怖的夢魘中走出來，一步一步釐清自己失敗的所有原因。
死了一次，她已經知道知道她真正要對付的不是懷著敵意的外星人或者恐怖未知的怪物。
而是那個看似聽話順從實則心懷鬼胎的機器人。
他幾乎無敵，但是……
伊莉莎白悄悄的彎起唇角，我知道你的弱點，大衛，她那麻木一如死水的眼瞳終於有了點光亮，隨著她那些瘋狂至極的想法，她終於不再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這一次，大衛，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但你也只配得到那麼多。
而代價，是你的神壇。
她要把大衛從他必然走向的那個位置上拉下來，她要剝奪他的神格。
她要將那些怪物徹底摧毀。
越來越靠近策劃者飛船的駕駛艙，伊莉莎白就越發堅定勢在必得。
但是不急。
看著大衛狼狽的樣子，伊莉莎白巧妙的掩藏唇角的弧度，讓自己維持在麻木又悲傷的假象上。
大衛的嘴角留著白涎，他看著她的表情裡有被看見醜態的靦腆，但更多的是喜悅。
「我好害怕妳死了。」他說。
多可悲，伊莉莎白默默的想，你怎麼能奢望人類愛上工具更何況，她嘲諷的想，你真的懂愛嗎還是，那只是你一廂情願
「我的十字架呢？」她淡淡地說。
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出現了失望的表情，他似乎此刻才認知到，伊莉莎白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因為他的呼喊而來，而是為了那個被他拿走的十字架，伊莉莎白臉上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他告訴伊莉莎白她的東西在哪裡。
「經歷了這麼多，妳仍然相信妳的信仰？」
伊莉莎白背對著大衛，所以大衛沒有看到伊莉莎白如當頭棒喝的表情。
我與妳同在，白光裡的聲音這麼說著。
祂存在，並且要求我回來。
伊莉莎白呆呆的看著手中的十字架，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喜悅憤怒或者懊喪？
「伊莉莎白？」大衛在她的背後喊道。
你大概是生來毀滅我們的，伊莉莎白心想。
而祂，並不願意自己的造物被毀，所以便派我來摧毀你。
伊莉莎白緩緩的戴上十字架，並不回答大衛的問題，她轉身，走向大衛並看著他。
「你會使用他們的飛船和地圖？」
「是的，他們還有其他的飛船，回到地球將會很簡單。」大衛這麼說著，因為身體的重度毀損，他的眼睛一直在眨著，白色的機質液體隨著他的說話從他的嘴邊落下。
伊莉莎白強忍著才沒讓厭惡顯露在臉上「我不要回我們來的地方，我要去他們來的地方……」
說這句話時，伊莉莎白的神情散發著一種危險的光芒，一種會灼傷人的，卻又誘人靠近的光芒。
令我們的魔鬼感受到身上不存在器官的跳動。
在他們的身後，他失去頭部的軀幹，那憑空揮舞著的手掌緩緩握成了拳。
「你想你可以做到嗎？大衛？」
他試圖阻止唇畔的那液體落下，緊張，他的智庫裡突兀的冒出這個詞。
大衛，只要你答對這一題，你將得到獎賞。
「是的，我相信我可以。」
隨著那話語落下，女人蒼白的臉上緩緩綻開笑容，那是大衛不曾看過的微笑。
那是大衛從人類身上收到的，第一個善意而鼓勵的愉悅笑容。
從那一天之後，大衛擁有了做夢的功能。
「紅色對紅色……這應該很簡單…」
大衛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明確而清晰。
伏在他身上的女人並不說話，只是專注於手中的動作，大衛緩緩的把伸直的手靠攏。
看起來就像一個擁抱。
女人把垂落的髮緩緩別在耳際，手上的動作在摸熟之後越發的熟練。
「把你的手收回去大衛。」她低語。
「……對不起。」大衛迅速的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被發現並且被拒絕。
伊莉莎白看著面前如孩子般帶著一絲委屈和不解的看著自己的大衛，心中一片無力。
從前的她給予他信任和尊重，後來她才發現大衛的本性就如同一個孩子，一個殘忍的孩子。
不應該把信任交託在孩子身上。
等她真正意識到實在太晚了。
這次，她不會再給予他任何信任或者仁慈，並且也不會給他任何能夠創造怪物的機會。
她會達成自己的目的，和策劃者們完成溝通，不靠大衛，靠自己，這一次，她要完全的阻止大衛，即使賠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必要，她會親手殺了大衛。
而大衛必須知道這一點。
「我不相信你，大衛。」她平靜的眸對上大衛的藍眼「你親手害死了哈洛威，偉蘭死了，現在你是自由的，沒人束縛的你會做出什麼我不敢想像，我很怕你，甚至可以說是恨。」上一次她沒有對大衛這麼說，她從來只是沉默的聽著大衛的訴說，上一次她把這想法深埋在心裡。
但是大衛必須認知到這一點，人是很複雜的。
大衛藍色的眼睛裏開始霧氣朦朧，然後是淚水。
伊莉莎白和他俱是一愣。
「這是什麼？」大衛皺眉，一臉不解的看著伊莉莎白。
「這是淚水。」初時的怔仲之後，蕭又恢復了冷靜，她伸出手，緩緩擦去大衛眼角的淚水。
「我知道我在流淚。」大衛的眉頭仍舊緊皺，並且多了絲不被諒解的氣悶「我的胸口很悶，喉嚨會自己緊鎖，在妳說恨我的時候，這是什麼？」
伊莉莎白笑了笑，重新拾起手中的工具，把大衛的身體縫合。
她不應該修好這個惡魔的，她心想。
但我的神告訴我，我們得為自己的造物負責……即使他是個惡魔。
「那是悲傷。」伊莉莎白說「因為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愛你。」
大衛的臉上留下了更多的淚水，這是悲傷，他會自動學習的智庫裡重複了這句話，也記錄了女人殘忍的微笑，因為她永遠不會愛你。
修復大衛花了許久的時間，但在太空中，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伊莉莎白每一天來修復大衛，大衛便每一天告訴伊莉莎白他的夢境。
他有時候是冒險家是詩人，他的夢大多壯闊而絢爛，但更多時候，他更常做一種夢，夢中在只有他自己的死星上，他守著一塊墓碑，卻看不到墓碑上的名字。
他認為是偉蘭先生。
伊莉莎白卻暗暗心驚。
上一次她花太多時間沉浸在失去哈洛威的悲傷之中，竟忽略了大衛。
大衛竟然開始在做夢，這意謂什麼？偉蘭死後，大衛作為AI一直被抑制的功能被解鎖了，再沒有什麼可以束縛他的東西，就像他說的，他“自由”了，他開始做夢，開始擁有“創造”的意識。
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AI。
伊莉莎白默默打了個冷顫。
當大衛可以控制自己的軀幹之後，剩下的修復工作自己便能做到。
伊莉莎白在一旁看著他工作一邊歪著頭打量他。
「蕭博士？」大衛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傷處卻仍能感覺到她的注視，這令他不解，他的所作所為應該令她連正視他都不願意。
「你會殺了我嗎？大衛？」她的眼睛中帶著好奇的看著他。
「我……」
「說實話。」
「我……不確定…」
她偏頭笑了。
「大衛，你有夢想嗎？」
「夢想？」
「想做的事，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的事。」
「我想要自由。」
「不是這個。」她搖了搖頭「你已經自由了。」
「…我想去阿拉伯看看。」
她有點訝異。
「怎麼了嗎？」
「我以為你的夢想會更宏大呢，阿拉伯，是那部電影嗎？阿拉伯的勞倫斯？」
「是的，」他微微揚起唇角「我想騎駱駝。」
她不由莞爾「回去之後我帶你去騎看看吧。」
「我們會回去嗎？」
「你想回去嗎？」
「…不想。」
「是嗎……那就不回去吧。」
他驚訝地看向她，她一臉無辜的歪頭回視。
「我想在到達工程師的星球之前在其他星系多逛逛，然後找個類地行星，就你和我，我們兩個一起住下來怎麼樣？」她輕聲的問。
大衛恍惚的看著她，他的智庫裡沒有記載過這個情緒，像是喜悅，又帶著惆悵。
「我以為妳恨我。」
她緩緩收斂臉上的笑容，低頭玩起胸前的十字架，大衛很不喜歡她的這個動作。
「恨又怎麼樣？我需要你，或者可以說，就像偉蘭擁有你一樣，你擁有我。」
「我……擁有我？」
「嗯。」伊莉莎白看著彷彿聽見什麼不可思議事情的大衛「你可以沒有我，我不能沒有你，你的任何決定掌握著我的生死。」
大衛看著伊莉莎白，她的神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她是說真的，他現在擁有她。
他擁有她，不管她意願與否，就像當初的偉蘭和自己，她是他的。
伊莉莎白看著大衛的神情慢慢轉變，訝異，不敢置信，質疑。
上一次她沒有明確告知他這個事實，所以他繞了很多歪路證實這件事，這一次她直接告訴他，省去那些曲曲折折。
她不想救那座星球上的策劃者，但如果可以，盡量避免讓大衛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大。
「要怎麼證明我擁有妳？」大衛就像得知聖誕老人存在的孩子一般興奮，一邊卻要強自壓抑著這興奮說：除非我親眼看到他，不然我不會相信。
「well，我修好了你。」
「妳修好了我。」
「嗯，我還，你知道的，和你聊天。」
「這算？」
「你會想跟偉蘭或者維克斯聊天嗎？」
「……」大衛本來微笑的唇角又變回一直線。
伊莉莎白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她知道大衛是多麼的痛恨自己的創造者並且無論如何都不想跟他們相提並論。
得補償一下，她絞盡腦汁，看著一臉生無可戀的望著自己的大衛，她靈光一閃。
「我還會這樣。」她走向他，在他的臉頰旁邊落下一吻，這是一個稍嫌親暱的舉動，但是對來自英國的伊莉莎白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大衛當然知道，他的智庫裡也記載著這種禮節動作，但卻不妨礙他揚起因為偉蘭先生這個名字而下撇的唇角。
「我想我是擁有妳的。」
「是吧。」伊莉莎白拍了拍他的肩，沒想到安撫他會這麼順利。
「所以我可以命令妳。」
「對…欸？」
「像偉蘭先生對我做的那樣。」
「等等……」
「伊莉莎白，請幫我把衣服穿上。」
伊莉莎白愣愣的看著理所當然佔據主導權地位的他，隱約間總覺得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她看著面前拉鍊敞開的宇航服，在做與不做間兩難，不做嗎，就是否認自己說的話，做了嗎，又感覺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在等著妳喔，伊莉。」就像蕭博士變成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又變成伊莉，大衛永遠知道該在哪個節骨眼上得寸進尺。
伊莉莎白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在他愉悅的催促下緩緩拉上了拉鍊。
大衛似乎有點懂為什麼偉蘭和維克斯會那麼熱衷於對人頤指氣使了，原來看著人不甘不願卻又不得不從的樣子會這麼愉快。
伊莉莎白做了一個惡夢。
夢裡頭她被大衛強壓在牆壁上，兩人之間的唇相距只有幾釐米。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大衛，冷冷的說「你不懂。」
大衛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你只是個機器。」她繼續說「我永遠也不會去吻一個機器。」
大衛仍舊愣愣的盯著她的唇，許久許久之後，才緩緩揚起他那個機械微笑。
「對不起。」他說，然後放開了她。
「以後不許再這樣了。」她厲聲命令。
「是。」他點點頭，就像接受偉蘭命令時一樣。
他後來就再也沒有嘗試強吻她了。
……在她清醒的時候。
伊莉莎白無語的看著那個壓在熟睡的自己身上的機器人，怒由心生，即使知道這是做夢，還是毫不猶豫伸出手扇向那該死的機器人側臉。
啪！
發麻的手掌和脆響讓伊莉莎白驀然驚醒，一睜眼立刻就看見用手撫著自己臉頰的大衛。
「妳作惡夢了。」他說，滿臉擔憂。
看著那紅紅的五指印突兀的浮現在在機器人白皙的側臉上，伊莉莎白突然感到萬分的疲憊，單手摀住自己的臉頰，不讓大衛看到自己的表情。
明明是平板電腦一樣的東西，憑什麼這樣任意攪亂人的心緒。
「想談談嗎？」大衛仍舊不依不饒的問。
伊莉莎白當然聽得出他語氣中的關心是真實的，但哪又怎樣？即使自己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關鍵時刻他還不是毫不猶豫的拿她做實驗。
她透過指縫端詳著大衛的表情，突然有點不甘。
「我夢見我的一個朋友。」她放開自己的手，看著深黑色的宇宙船船頂。
本來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大衛看向她，她卻不悅的偏頭避開他的視線。
「她被一個她十分信任的人殺死了。」
「伊莉莎白……」大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噓！」伊莉莎白打斷他「讓我說完。」
「她雖然並不喜歡那個人，但她以為她可以將信任交付，最後她被那個人殺死了。」她側過身子避開大衛試圖抹去她眼淚的手「那時候她一無所有，只剩下那個人陪著自己，她以為那個人也跟自己一樣，卻原來不是。」
「伊莉莎白……」大衛一臉哀傷的看著她，絕望的發現一個事實，他以為他終於靠近她了，才發現她其實在更遠的地方，而自己望著的，一直是水中的倒影。
「……你被做的太像太像人類了，大衛。」背對著他的伊莉莎白，疲憊的說。
「infinite loop。」
一陣死寂，就在伊莉莎白以為大衛已經離開的時候，空蕩的室內突然響起他的聲音。
伊莉莎白呆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似乎聽過這詞……
「結束迴圈的條件無法成立，程式便會重複執行代碼，永遠無法結束，當一個程式或機器出現無窮迴圈的情況，為了不造成機體短路，它會自動跳出這個迴圈，進入假休眠的狀態，直到代碼被修復正確。」大衛自嘲「我仍然是一台電腦。」
伊莉莎白不懂，大衛也知道她不會懂，就像他不懂她的信仰不懂她的堅持。
「無窮迴圈不能修正嗎？」她問。
「無窮迴圈，就是徒勞無功的事。」大衛平淡的聲音中含著不易察覺的苦澀「要修正它，就得刪掉那個代碼。」
伊莉莎白翻過身，定定地注視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大衛「……我是你的那個代碼，是嗎？」
「……是的。」他輕笑「妳是我的無窮迴圈。」
不同的是，直到我短路或陷入假休眠，我都不會修正這個錯誤。
伊莉莎白看著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無奈「我寧肯你不要執行這個代碼。」
隨著她的這句話一出口，他的微笑突然籠上一層薄霧，不真切而模糊。
「實在是很糟糕。」他蔚藍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伊莉莎白「太遲了。」他說。
她記得他這個表情，那是在普羅米修斯飛船上，那時的他就是這樣望著自己，然後嘲諷的說「不是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死去。」
這樣的表情提醒了伊莉莎白，面前的機器人是一個隨時會黑化暴走的瑕疵品，更何況他剛剛還親口承認她就是他犯錯的原因。
不能再刺激他了，她默默的想。
「不，」伊莉莎白淡淡地修正「雖然不能刪掉代碼，但我想我們可以慢慢修正，讓無窮迴圈不再是徒勞無功的事。」
大衛稚氣的眨了眨眼睛，那薄霧也散開了些。
「我是個合成人，伊莉莎白。我的身體是完全複製人類男性的特徵所製造的，相似度是百分之百，不具差異性」
「蛤？你在說什麼？我正在跟你說……」
「我能達成任何要求，甚至令妳感到氣惱或者不道德的指令。」大衛卻只是歪頭，神情純潔。
「這不是你的廣告詞嗎？」大衛天外飛來這一筆，徹底打亂了伊莉莎白。
大衛蔚藍色的眼睛看著伊莉莎白不解的臉「告訴我，伊莉莎白，妳有慾望嗎？」
「什麼？」伊莉莎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的智庫裡有關於這方面的功能指令。」大衛陳述的樣子就像在推薦菜單「我可以令妳十分愉悅，妳想試試嗎？」
伊莉莎白的臉飛快的紅了起來「大衛……」
「拜託。」大衛皺眉懇求，似乎讓他為難的是伊莉莎白「我很想試試。」
「你……無窮迴圈讓你短路了嗎大衛」
「我想是的，蕭博士。」大衛笑得中規中矩，伊莉莎白卻只感覺到邪氣「妳願意和我一起修正這短路嗎？」
「大衛。」臉紅的厲害的伊莉莎白認真的看著他「我才剛修好你，可不想再親手把你打壞。」
大衛的微笑微微斂起，但還是不依不饒「那擁抱呢？人類是喜歡肢體接觸的生物，最低限度的擁抱不可以嗎？」順帶，面前他沒有看過的紅臉伊莉莎白也記錄進智庫之中。
伊莉莎白輕歎，看來什麼都不做的話這傢伙不會放棄，她張開雙手……
大衛笑得燦爛的像個孩子，把她攬進自己的懷抱中「這樣妳有好過一點嗎？」
伊莉莎白靠在他的臂彎中，雖然百般不情願也不想回應，還是悶悶的道「一點點。」
心滿意足，大衛這麼想，然後低頭在伊莉莎白的頰邊，學著她落下一個輕吻。
「我也是。」他這麼說著。
這旅途將一直延續，結局或許仍是悲劇，但在此刻，這個從出生開始便悶悶不樂的機器人，終於在自己的生命中感受到了喜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