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三十三章 海棠无香情丝丝（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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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坐在夕苑的廊边观望黄昏，会让人慢慢静下心思。
凝枫有一些习惯了夕苑的夜晚，看着残艳的霞渐渐消逝，悄悬的半月，零落的星，竟也可以忽略掉心底的那丝惆怅。
凝枫虽不防着莲沁，但有些心意却不方便被她知晓，毕竟宫中争斗，派系已分，两人感情多么深厚，必不敌身边之人心深难测，胤禟也好，胤禩也罢，哪一个不能为了最高权利而忘情舍爱？
三天前与胤禛见面后回来，莲沁什么也没有问。独自一人时，凝枫心里想着，胤禛是一个好皇帝，就算胤禩坐了皇位也未必比他做的更好；胤禛为了社稷亲力亲为，可胤禩不舍梦想下场悲凄；胤禛位高权重身边却亲人寥寥，而胤禩大志未成终究含恨逝去。
想着胤禛说的话，一个人原本有坚定的信念，虽然用尽心机，但激情不灭。可若是告诉他，无论你怎样费尽心力，未来依旧是悲惨无望的，那等待结局到来的许多日子里，生存奋斗的动力还会存在吗？是拼命与既定的预言抗争，还是了无生趣的放弃呢？
念想，浪花一般，层层翻转，一个盖过一个，一个强过一个。
总有想到尽头的一刻，凝枫忍住心乱：不管怎样，胤禛做了对国家对人民有益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忘记，离开景山的时候，胤禛许诺，等到她离宫之日，给她自由，让她去这个天下任何想去的地方。
凝枫想要相信，那个眼神温柔，情感真挚的男人，才是真正让十三阿哥胤祥追随了一生的胤禛。而平日里笑意难寻、冷漠疏离的胤禛，正如常年如一微笑的胤禩，已经被伪装纠缠住自己，真假不辨。
凝枫迷惑，相信胤禛许下的承诺？还是相信自己对胤禩的爱？
这几日，守着夕苑的晨曦黄昏，凝枫在等一个决定的来临。每每望着院门，并没有听到声音，而空气里有一丝香飘过，仍是心跳不已。
然而，终究不见人影。
莲沁端了新茶出来，递给凝枫，在一旁坐下，善解人意的静默着。
凝枫微闭眼，夜风凉爽，轻声说：“真是寂寞啊！可为什么又让人如此安心呢？”
莲沁抬头看着远天的月，唇边一抹笑意似夜风般清冷：“岁月原本就是寂寞的，因为有人陪着，才安心的吧。”
凝枫睁眼看向莲沁，这段时日或许因为心境平和，原本密布容颜的细纹淡去，檐下烛灯映照着，绝色美丽，似一幅惊世绣品，只是撑展过力，风华尽显之时却又让人隐约不安，华彩尽头究竟怎样回归呢？
凝枫说：“莲沁，你真是美！”
莲沁回眸笑着：“容貌不过是一张面皮罢了。”笑容敛去，欲言又止。
凝枫轻叹口气：“我知你有话说，不必忍着，说吧。”
“我并没有一定要说的话，只是你心里有个主意 ，让人担心。”
“感情的事也不是一时半时就能放下的，可在这里，不想放下也由不得自己，放心吧，我总会寻到方法。”
“栖月，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不担心你陷在感情里苦恼，你比起那些冷宫里的女子坚强许多，一定会找到心灵的平静。可是，在这个地方，权力、竞争、勾心斗角，几乎已变成生活的一部分，我怕你信错了人，误了自己的未来。”
这三天以来，凝枫无论怎么用心，也摆脱不了两个人的微笑。胤禛在景山边的微笑，像是拨开沉雪，看到了冬天第一朵花开。可胤禩的笑容，总让她心痛难忍，想起小时候的一年冬天，隔窗看着外面灿烂骄阳，心花怒放，不及加衣跑出去，突然袭来的冷意，才知道，原来撕开温暖的假象，寒冷更加凌厉。
凝枫不知自己的未来是什么，她懂得莲沁的担忧，心里爱着胤禩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可就在前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这份不容置疑的感情要深埋心底，埋到自己也找不到的隐秘所在。
因为她不忍心将自己的爱情，孤零零摆放在冬天的阳光下，等着它一点一点死去。
宫中的日子若是想要舒适，原本不易，毕竟奴才的本分是随传随到，不得反逆。
当凝枫与莲沁在廊下品茶休闲的时候，禁不住笑着说：“咱俩这般的日子，倒不像是奴才，竟比主子还要自在些。”
莲沁也笑：“说的也是。我这儿本来也没什么人来，平日里宜主子也不太愿意见我，很少叫到身边，我也乐得清静。”
“九阿哥常常来呀？怎么会没什么人来？”
莲沁听出她的调侃之意，解释说：“也就是这段日子来的勤些，可能宫中人少，没那么多避忌，以前并不常来的”
凝枫只管笑着：“是哦，以前并不常来的。”
“不理你，只知道笑话人家。今儿我碰到碧青，她问你可好，想让你得空回去看看。算一算，你到这儿快一个月了。若是不想回去，宜主子回来之前尽可以住着，良妃娘娘也不会计较的。”
“真的是，转眼一个月了，找一天是该回去看看。”凝枫轻声答着，眉峰不自觉微蹙。
莲沁无声浅叹，这些日子，凝枫仿佛无事，依旧享受阳光清风，依旧保持笑颜相谈，甚至于思想里也已不再斗争，几乎连自己也以为她真得放开了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是这一瞬间的皱眉，埋藏再深的情感仍是涌动颤栗，以为不见，就可以忘记，但原来还有息息相关的人在一旁，避不了再相见时。
胤禟私下问起：“栖月这些日子没有提过八哥？”
莲沁苦笑：“没有。”
胤禟不信，却又拿不准凝枫的心思。这段时间胤禩有事常在宫外，即使进宫也不过在良妃处稍作停留，夕苑倒走动的少了。凝枫虽然没有问过，但胤禟还是提过几次近况，凝枫听着也就听着，并不参与意见，胤禟后来也觉无趣，不再提及。
有一日，胤禩办好差事在宫房休息，胤禟相邀到夕苑晚膳，胤禩像是想着什么事情，好一会儿淡淡地说：“今儿有些累了，想早些出宫。”
胤禟再劝亦是徒劳，心里只是好奇，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或者两人之间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不过是自己一时意会错了？
毕竟是不关已的感情问题，胤禟并没有纠结太久，渐渐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出入夕苑。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平淡无奇，每日里凝枫陪着莲沁喝茶、看花、聊天、等待，等待着胤禟进园时那一瞬间的满足，她看着莲沁眉眼间的幸福之光，感觉自己的心也温暖起来。
有时三人一同饮茶，一同聊天，一同用饭；有时凝枫寒暄几句，说要出去走走，留出时间让他们独处。
可是，紫禁城虽大，却往往让站在夕苑外的凝枫有无处可去的迷惘，犹豫着脚步，仍是慢慢挪向那仿佛唯一去处的御花园。
御花园的黄昏有一种灿烂归于平息的落寞，满园的绚丽随着夕阳消逝陷于寂静，月光的苍白终不能挽救曾经的华艳美景。
凝枫没有算过有多少天自己走到山洞外，总是在最后强迫自己坐在洞外的石头上，望着黑暗中深不可测的洞口发呆。风吹草动时，一瞬间以为有人从洞里一步步走来，等了又等，只等到震颤的心跳也恢复了平稳，黑暗中的洞口依然是那个深不可测的洞口而已。
凝枫回忆起大学的时候，暗恋过高年级的学长，不好意思表白，等在学长会路过的地方，往往在长椅上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被同屋的姐妹们笑话也不在意。很多次看见学长走过，有时是跟别的同学一起，有时是学长一个人。两年的时间在等待，犹豫，再等待中过去。直到有一天在等待的时候，发现学长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文静秀雅，有着让人温暖起来的笑容。凝枫记得那天她回到宿舍有点激动，同屋的姐妹发现她的异常，问她原由，她说，学长恋爱了，那个女人好合适学长呀。同屋的姐妹奇怪的摸她额头，说你有病吗？你暗恋的人有爱人了，你在这儿激动什么？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只是觉得那个女人会让学长幸福，因为两年的等待中，她第一次看到了学长脸上、眼里，甚至是心中洋溢得温柔。
后来，学长的毕业典礼，凝枫去参加了。学长选择了去西北基层。在晚餐会上，凝枫再次看到那个女人，她已经被学长作为未婚妻的身份向大家介绍，听说也将一起远赴西北。餐会快结束的时候，凝枫鼓起勇气走过去祝贺学长，学长微笑着与她共饮，然后问了一个问题，你那时候究竟在等待什么呢？凝枫突然激动起来，原来学长并不是从来没有留意到她。她回答，在等我的爱情。不过看到心爱的人能够得到幸福，我也很快乐。学长走近些，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有些宠溺地说，傻丫头，爱情不是等待就可以得到的，要争取呀。记住哦，以后要伸出手抓住属于你的爱情，你会幸福的！
凝枫对着三百年后的夜空低声说：“学长，我伸出手，却还是没有抓住我的爱情。”
盛夏的一个黄昏，凝枫再次走进洞口，有夕阳的霞光陪伴，她将绣着蝶恋花纹的绣包放在石床上。出洞回眸时，洞顶倾泻的轻黄光芒像是怜惜的拥抱，笼罩着孤零的绣包。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三十三章 海棠无香情丝丝（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