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伴君久安》林李不靠风

10、第 10 章

　　【拾】

　　解语花没有来过游乐场。他自己没兴趣，也不会有人约他来。而现在，之所以会站在游乐场的门口，完全是因为身旁这个不到他腰现在满嘴吵着要吃的的小屁孩，他不就是在他生日的时候偶然说了一句吗？怎么小孩子的记性就能那么好，一句话记了两三个月还忘不掉，简直可怕，还是说把记忆力都用在了这些地方了……

　　牵着人往里走，说实话游乐场是真热闹，大人小孩，年轻男女，各式人都有，游乐项目前都排起了长队，空气中飘来一点不知名食物的甜香气，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解语花今天打扮得很休闲，一件浅白格子衫，衣领散开，解开了最上面那颗纽扣，步履悠闲，牵着小瞎子的手，像是一对出来游玩的兄弟。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游乐场这种地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游乐设施，现在搬到现实来，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周围都像是被加上了粉色泡泡的滤镜，飘来一个，在他眼前破裂，周围又迅速升腾起更多。又或许是因为手边跟着的小孩子。在孩子的世界里，很多东西都是美好的，褪去了所有繁复冗杂，留下的都是最简单的，不过……解语花怀疑地看了一下黑瞎子，这小子戴着墨镜，真能看到什么彩色的世界？

　　走的更靠前的黑瞎子似乎察觉到了背后投来的目光，还吃着棉花糖就回过了头，一缕糖丝融化在嘴边，粘住了。解语花伸手给他拈掉，有些无奈，又像是宠溺般地笑了笑。

　　他不是没想过把他戴着的那玩意摘下来，只是这小子一直护着，说什么“墨镜就是本体”，“无墨镜不可活”之类的中二台词，他也懒得多管，就随他去了。

　　其实孩子什么的一点都不天真，这是解语花坐上云霄飞车后第一个想法。也是，看这小子平时那就叫一个皮，到了游乐场还能指望他玩玩什么安静的项目么？反正他也不恐高，没心脏病，承受得住刺激，应该也不至于会那么丢脸尖叫出来什么的。

　　机器缓缓启动，慢慢地爬到了最高点，然后猛冲向地，又猛地飞起，朝向天际，剧烈的风被带起，吹乱了他的头发，一种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感觉冲向了他的大脑，周围的人都在尖叫着，体验着所谓的生死一线。解语花却觉得内心一下安静了，被极致的速度剥去了内心所有的杂念和想法，空澄地仿佛能敲出声音来，在心里慢慢地回响着。然后在制高点，俯冲向大地的时候，拔向最高音，在最惊艳的一霎落幕，恢复平静。

　　有的只是耳边的风，打着旋，轻轻在他心中尘埃落定。

　　解语花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想去体验刺激了，蹦极，滑翔，或是跳伞，当人在极端的时候，内心所产生的感觉，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像在云端，飞翔而下，心无杂念。

　　这一点同样适用于一下来就狂吐不止的小瞎子。

　　解语花也无奈，给他买了水，加带顺背。好不容易消停了会，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小瞎子枕在他大腿上，闭着眼一脸安详。解语花仰了脸去接受阳光，暖暖的，晒得整个人都舒服。天空是纯粹的蓝，横了几条游乐场的彩带，还飞舞着几个气球。

　　这样的日子，出来玩玩也不错。

　　经历了云霄飞车这一心理加生理考验后，刺激的项目是不敢玩了，怕把刚刚吃进去的小肉酥饼又吐了出来，那就太亏了。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小瞎子信手一指：“小花花，我们去玩那个。”

　　两双眼睛往那边一看……

　　旋转木马？！额……

　　两人勉强着走了过去，解语花指了指入口：“你去？”

　　小瞎子拼命摇头：“不不不，小花花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开玩笑！”解语花鄙夷了一句。

　　于是两人都撑着栏杆趴在外围看，木马转过了一圈又一圈，带着上围的摇铃叮咚作响，像是把周围的环境都变得梦幻了，人们笑着，嬉闹着，安静地住在属于他们的童话世界。

　　旋转木马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马背上载着属于不同世界的小公主，小王子，却不是把他们带向远方，只在美妙的歌声里，让他们在这个有限的世界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美好得像一个编织的梦。

　　但他们却不愿意入梦，原本就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周围人环绕着的都是彩色，剥离掉他们进入灰色。他们在灰色里看着四周彩色的光环。不想挣脱，也不想融入。

　　看了一会儿，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解语花叹了口气，“走吧，请你再吃一次小肉酥饼。”

　　能够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已经足够好了。

　　吃完酥饼，两人蹲在金鱼池边捞小金鱼，小拇指大小，在池子里欢快地游来游去，解语花拿着纸网，看准一条猛地下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网破鱼走，叹了口气后看那边的小瞎子，耐心倒是很足，一直小心地跟着一条鱼走，趁鱼不备悄下手，还没等反应，就已经进了玻璃瓶子里了。瓶子很大，灌了大半的清水，用粗麻绳提在手里，鲜艳的金鱼依旧慢悠悠游荡。他们捞了大半天，也就只有小瞎子第一次捞到的那一条。不得不说，鱼也聪明。两人倒在椅子上看落日，余晖晕染了天边，云亮得扎眼，明晃晃的金黄色，染了一整条，很美。晕在脸上，感觉痒痒的。

　　落霞映红了瓶子，里面的鱼还在游着，小瞎子靠在他怀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往他手臂上蹭了蹭。他们已经玩了大半天了，解语花以为他是累了，低头一看，还精神得很。仿佛只是为了博得他的注意才故意那样做的，像只猫，暖暖地蜷在他怀里。

　　一边休息着一边看日落。

　　今天的游乐场不歇业，大抵小瞎子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硬拉着他今天来。天渐渐暗下来，各种器材上的灯和路灯都亮了起来，有工作人员路过给他们发烟火大会的传单。一张薄薄的纸，小瞎子看了却很兴奋，拉着他只说要去。无奈弹了弹人脆嘣嘣的脑门，解语花指着传单：“八点才开始，要去也还早呢，先去吃点东西吧。”

　　沿烟火大会的地点一路走过去，两边都是各种卖小杂货的摊子，更多的当然是吃的。人很多，热热闹闹地挤满了整条甬道。两人在炸冰淇淋的摊位前等着，接过来是热的，咬下去又冻得人龇牙咧嘴。解语花看着对面人张牙舞爪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太贪心，不管不顾地就咬了一大口，结果被冻得表情扭曲又复杂，对面人还在笑，小瞎子不由得生气般拍了拍人手，努力忍下那种透心凉的感觉。

　　见人表情解语花才忍住笑直起了腰，这样的街边小吃还是挺不错的，偶尔尝尝，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一路就这样吃过去，偶尔买几个他搞不懂玩法的小玩具。弹弹球？解语花在手里弹了几下，除了会弹上弹下好像也没什么好玩新奇的地方，他随手丢回给了刚刚一直说要买的小瞎子。真不知道小孩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玩意。

　　小瞎子甩了几下也觉得无聊，看起来挺好玩的怎么到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和人啊，他随手又递给了旁边一个闹着正要买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下接到这玩意愣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对他说：“妈妈说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的。”

　　“我长得好看。”

　　这回答……谁教你的。旁边的解语花不由得黑线三尺。

　　小姑娘继续细声细气地说：“那也不能要。”

　　小瞎子指了指解语花道：“这位哥哥送给你的，他也长得好看。”

　　小姑娘抬头望了望笑得好看的解语花，捧起那个小玩具认真道：“谢谢哥哥。”说着把手里的那朵海绵玫瑰递给了他，“给哥哥的回礼。”

　　嗯？怎么说是解语花送的人就接受了？果然还是小花花魅力比较大吗……小瞎子莫名心情有点复杂。

　　解语花接过花笑了笑，道了再见后牵着小瞎子离开。

　　到场地的时候八点已经过了几分，第一轮烟花正在绽放，有很多人在看，也有很多人趁机告白求婚什么的，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小瞎子牵了牵他空荡荡的手指，抬脸问道：“小花花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我呢？”他指了指自己。

　　“我以为你说的的那种爱情上的喜欢。”解语花蹲下了身，笑道，“如果是其他的喜欢的话，有你。”

　　小瞎子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跑向一对求婚成功的情侣，对那个女孩说道：“姐姐，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戒指吗？就一小会，作为交换我可以亲你一下。”

　　还来不及等女孩回答，解语花就说了抱歉赶紧把他拉开了，“干什么？你要是想要那玩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买。”脸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我是想让小花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你还只是个孩子，不懂那些。”

　　“就像小花花说的，我还只是个孩子，不会懂那些，我想的只是让小花花能够开心而已。”

　　解语花一下子无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有你陪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两人一起坐下在草地上。看着远处阵阵的烟火。解语花看着，淡淡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拉我来游乐场呢？你以前从来没有那样过。”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不去做，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小瞎子看着远方绽开的烟火，扭头对他笑道。一种很温暖的笑。

　　将要结束的时候两人一起去坐了摩天轮，环绕着灯带的摩天轮缓缓运行，从最低点，升至最高点。小瞎子趴在玻璃前，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辉煌，星光闪烁，美得像一场幻境。

　　“原来摩天轮的最高点是这样的。”小瞎子说，“以前有人告诉我，摩天轮升到最高点，就能够实现人的愿望，可是人想要的那么多，怎么可能通过一个无关的东西就实现了呢？”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

　　解语花笑了，看向格子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戒指，你还喜欢吗？”

　　小瞎子一下扑到了他面前，狂点头。

　　“有时间，带你去买吧。”有些无奈又宠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