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枝》诸葛求猫

25、夫妻反目

　　韦玉质一言既出，满座震惊。张太守也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韦老太爷是前朝重臣，一代风流名士，张太守一直对他敬仰有加。韦玉质名门之后，大家闺秀，素来端方有礼，秀外慧中。放眼涂州，都可以称得上闺秀中的表率。
　　张太守一直乐于见到家中女眷能与她交好，从未想过她会和杀人命案牵扯在一起，更被指认为真凶。
　　“大人。”宫淮山在旁低声提醒。
　　张太守回过神来，再拍了下惊堂木，喝道：“韦氏，你可知你犯了何事？快快从实招来！”
　　韦玉质异常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难堪的场景。
　　她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再抬起头时，一双眼已是死灰一片。“民妇知罪。民妇于四月——”
　　“玉娘！”韦玉质的自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程谦冲破官差的阻拦，不顾一切的冲到了韦玉质身边。
　　“大胆刁民，竟敢擅闯公堂！快将他拿下！”
　　“大人！”程谦“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几步挡在韦玉质身前，跪地叩首道：“草民程谦，杀人性命，特来投案自首。”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程谦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罪行”一股脑说了出来。
　　“草民于四月九日，在苦月庵瑶光亭内杀害婢女杏蕊。于四日前在瑶光亭杀害书生许麒。草民罪无可恕，请大人抓草民伏法。”说罢，又是重重一叩首。
　　程谦这一举引来众人唏嘘，程谦平日为人和善，竟然会沾染了两条命案，纷纷感慨人不可貌相。
　　张太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怀疑的眼神在韦玉质和程谦身上来回转了几遍，落到了宋仪身上，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站在人群中的宋仪也有些意外。
　　当日苦月庵惊鸿一瞥，她只道韦玉质生的国色天香却不得丈夫喜爱，夫妻感情不睦。断没有想到，程谦竟会奋不顾身，替韦玉质顶罪。
　　若非宋仪确信，杀害杏蕊与许麒的真凶正是韦玉质无疑，定也会像张太守般方寸大乱。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程谦倒是个痴情种。
　　可惜，韦玉质并不领情。
　　“大人，程谦撒谎。”韦玉质跪在程谦身后，挺直脊梁，露出面无表情的脸。她道：“杀害杏蕊与许麒的是民妇。”
　　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落地有声。

　　人群炸开了锅，围观的百姓被这对夫妻弄糊涂了。

　　“大胆！你们当人命是儿戏吗？”张太守怒喝一声。
　　韦玉质只是淡淡地看了程谦一眼，眼中无悲无喜。“程谦，你不要闹了。”
　　听到韦玉质唤自己“程谦”而非“韦安”，程谦心中一痛。却没有听她的话退缩，仍是梗直了脖子不肯松口。“大人，程谦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断。”
　　“奇了。本官为官多年，判下的案子无数，从来只见互相推脱的，像你们这样争着认罪的倒是头一回。”张太守捻了捻胡子，说出在场人的心声，大家纷纷附和。
　　“你们都说是自己杀了人，都有何凭据啊？又是因何而痛下杀手？”
　　程谦早有准备，抢着答道：“大人，草民有人证。”

　　“哦？”张太守看了眼眉头紧皱的宋仪，眼中的动摇又加深了几分。“证人在何处？”
　　“证人乃是草民家仆韦守德，现正在门外，他可以证明草民才是凶手。”
　　“韦守德，出来回话。”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大人，小人韦守德，可以作证，杏蕊和许麒确实是程老板杀的。
　　四月九日那晚，程老板让我将杏蕊约到瑶光亭。杏蕊到了之后，程老板便赶我走。我寻思大半夜两人孤男寡女，不太寻常，便没有走远。
　　后来，小人摸黑潜回去，躲在假山里偷看。谁知，竟然看到程老板将杏蕊推入湖中。小人一时害怕，没敢多留就跑了。
　　第二天，就听到消息，杏蕊淹死了。”
　　韦守德说到这里，已是满头虚汗。见张太守仍旧眉头紧皱，把心一横，继续道：“小人又悔又怕，加上城中传言是那秦小姐冤魂索命，便没敢说出来。”
　　提到秦瑶光冤魂索命，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宋仪注意到，本是形如枯木、不闻不问的韦玉质，眼中划过一丝痛苦。
　　韦守德胆子大了些，接着道：“可谁知，程老板侥幸逃脱，竟然还不收手，又叫小人偷偷摸摸往许公子家送了一封密信。
　　小人暗中拆开查看，见又是约他在瑶光亭会面，便潜伏在佛眼湖，看他是否又要杀人。
　　果然，他故技重施，要将许公子推下水。小人赶忙去救，却还是晚了一步。
　　非但如此，小人更被他抓住，以全家性命要挟，不许小人说出一个字。
　　直到今日，小姐被抓，他才慌慌忙忙叫了小人来作证。”
　　韦守德越说越顺，最后一个脑袋点地，哭喊道：“大人，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杀人的是程老板，我家小姐是冤枉的。”
　　“程谦，你可有话要说？韦守德说的，你可有辩驳？”张太守轻噫一声，问到。
　　那边厢程谦神情灰败，伏下身子认罪。“草民认罪，请大人依法查办。”
　　这下，连谢广平也觉得事情不寻常了。

　　“你说，凶手是谁？”小蓝不知何时挤到了宋仪身边，人群拥挤，案情汹涌，他却仍旧一派云淡风轻，转过头，不咸不淡的在宋仪耳边提问。
　　宋仪觉得不太舒服，淡淡瞥了他一眼，挪开了些距离。“他在说谎。”
　　答非所问，也没有指明“他”是哪个人。
　　小蓝亦步亦趋地挪了过来，宋仪却没功夫搭理他，将视线挪回了堂上。
　　局势又生变化，张桃沉不住气了。
　　他一个箭步，从父亲身后站出来，指着韦守德，义正严辞道：“大人，他在说谎！”
　　韦守德一惊，低下头抹了一把汗。

　　或许是心虚，韦守德一开始供述时磕磕巴巴，错漏百出。说到最后，却又像是背诵一般，不带丝毫停顿，解脱似的一口气将自己的老板出卖。
　　他的表演并不算高明，才惹来张桃置喙。
　　如此明显，张太守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揪着张桃的错处说事。“大胆，公堂之上，岂可随意喧哗？”
　　张太守不给张桃丝毫情面，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喝令他退下，转而询问程谦杀人动机。
　　张桃只能悻悻的闭嘴，心有不忿地暂且退到一旁。倒要听听程谦是如何说的。
　　除了韦玉质之外，全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程谦身上。
　　程谦沉默了一会儿，一开口便如热油锅滴入一滴水，引起一片沸腾。
　　“秦家小姐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许麒和杏蕊合谋害死。”

　　“你说什么？”张桃与许麒自幼相识，分属同窗，私交甚密。许麒才名在外，贤名亦是远扬。程谦此言，张桃一万个不信。
　　宋仪身边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道程谦信口开河，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有人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更有人说早有预料，许麒本就心术不正。
　　“当年许麒和秦小姐定亲，转眼就拿了乡试第一。虽说许麒小有才名，但这么巧的事，难说没有猫腻啊。”
　　“就是，谁不知道秦老爷最擅押题，我看就是他给许麒押中题了。”
　　“利用秦老爷夺得解元，转头就把秦小姐害死，真是狼心狗肺！”
　　这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有人听得义愤填膺，忍不住出声唾骂。
　　人群外，一身书生打扮的张绿英，掰断了手中的折扇。

　　“肃静！”张太守及时拍了惊堂木，止住了众人的讨论。“程谦，你所言可有证据，又与此事又何关联？”
　　程谦闭了闭眼睛，似是终于下了决心，道：“因为是我收买了杏蕊，让她推秦小姐入水。”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说

　　我卡文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