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玦·永世》山色青峰

8、山顶禁歌（八）

　　“你们家公子在练字的时候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公子不常练字，我也只见过一两次，不太清楚。不过我家公子惯用左手，所以他的笔筒和砚台放在左侧。”
　　“左手？”顾琰疑了一声“可司徒南用的是右手剑。”
　　司徒南的追风快剑是他的成名绝技，他曾见过。
　　“公子只使剑用右手，其余的都是用左手的。”
　　“这些话你对别人说过吗？”
　　月儿摇了摇头。
　　“逍遥派的姑爷出了事，自然严查，问过你的人肯定不少，你为什么没说过呢？”
　　“我，我害怕。”
　　“你怕什么？”
　　“公子生前与那些人关系并不好，他们不会真心为公子查案的。”
　　“关系不好？”顾琰挑了挑眉，有所疑问“可我听说司徒公子为人和善，待人如亲啊。”
　　“公子待人是很好，可是他们觉得是公子害死了大师兄，所以从来不待见公子。”
　　“大师兄，林潜？”
　　月儿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是司徒南害死了林潜？”
　　月儿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们小姐与公子的感情如何？”
　　“小姐并不常回山上，这几年也不怎么与公子见面，不过，公子待小姐是很好的。”月儿说。
　　顾琰忽然觉得这个司徒南处处都透着诡异，他与逍遥派大小姐陆倾凰婚约在身，大婚在即，又无诸多阻碍，两人竟然没有见过几次面。若是两人倾心相待，又怎么能忍受这无故的分离，而若是不爱，以顾琰对陆倾凰的了解，她是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婚约的。还有一个本应甚少谈论风月的江湖中人忽然兴致大发练字泡茶，又是为了什么呢？
　　顾琰的目光忽然看像月儿不停摩挲着折扇的手，盯了片刻，忽然道：“姑娘平时都做些什么活计？累吗？”
　　月儿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些，目光怔怔的看向他，见顾琰探究之意未减，\'这才回答道：“我是公子的贴身丫鬟，负责公子的日常吃住。不过公子平时待我很好，这些事情也多半是他亲力亲为的。我也用不着做什么。”
　　顾琰打量了一下月儿白嫩的皮肤，说到：“看得出来。”
　　这月儿一身细皮嫩肉，除了手上有些薄茧外在没有其他干过活的痕迹，不像是丫鬟，反倒是像哪家的大小姐。
　　司徒南待人极好，这件事情有口皆碑，可是他身边其他的丫鬟却也未见得像月儿这般保养的如此好。是所谓的贴身丫鬟都有些特殊之处吗？
　　压下心底升起的怪异感，又嘱咐了月儿几句，便要往出走，谁知月儿却忽然叫住了他。
　　“公子你说，情感与道义相比，哪个比较重要呢？”她问。
　　顾琰听到此问，在原地立了片刻，才道：“这世间诸事，情理法缺一不可。自然是对的比较重要。”
　　“那对与错又怎么分别呢？”她又问。
　　“世事无绝对，有些事情在我看来是对的，在你看来却未必，，不过立场不同罢了。”顾琰回过头去看着月儿“世间之事，只要不违背心中的道义，就没什么是错的。”
　　“受教了。”月儿轻声说。
　　顾琰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想起谈话期间一直被月儿紧紧抓在手上的扇子，他搓了搓手指，边向司徒南的书房走去。顺便叫上了刚刚练完功的长歌。
　　司徒南是江湖中人，书房里面的摆设却有一股雅士之风，唯有从摆放在书架上的功法剑谱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位江湖人。他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距离司徒南被杀已经有许多时辰，即使有特别的也该被人拿走了。书桌上的摆放确如月儿所说，砚台与笔筒整齐的摆放在左边。看样子就像是主任练过字后又细心摆放在那里。
　　可是顾琰没由来的觉得怪异，他皱了皱眉，不是这样的，却说不上哪里应该不是什么样的。
　　“奇怪。”长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上次我们来的时候砚台明明在右边。”
　　是了，顾琰终于想起怪异之处，上次他瞥过书桌，笔筒在右，砚台在左。而现在不是了。
　　“来人。”顾琰唤过小厮：“在尸体被发现之后，除了我们，还有谁来过这里？”
　　“除了公子，就只有小姐和负责调查的苏长老来过。”那小厮答道。
　　苏长老是逍遥派仅剩下与陆长风同辈的两位长老之一，性情直爽，做事公正，平时派内执法之事都交与他。
　　据说司徒南在时十分尊敬他，他也很是喜欢这个晚辈。很多苏长老的弟子都说他甚至从未如此宠爱过他们。于公于私，苏长老都对这件事十分上心。顾琰之前见到过一次，他的确实是十分尽心的在查案子。
　　两人从书房中走出来，正值正午，长廊外阳光正好。一下就驱走了人身上的那点阴霾，晒得人懒洋洋的，顾琰伸了伸腰。摆脱一点身上的困乏。身后有人拿东西碰了碰他。只听见句小声的：“师父。”
　　他回过身去，就见到长歌拿着一把折扇。
　　“干嘛？”顾琰有点不明白长歌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
　　长歌把折扇双手捧起，稍稍加大了音量：“我看到师父没了折扇不太习惯，就抽空做了一把，做的不太好，师父先凑合着。”大概有些害羞，他的头埋的低低的。
　　顾琰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他这个恨不得上房揭瓦的徒弟也有这么懂事的时候。他拿起折扇，展开来。扇面上画的是几枝青竹，迎风挺立。上书“茂林修竹”。
　　“你画的”
　　“嗯。”
　　长歌出生富贵，虽然不学无术的名声在外，但这一手青竹画的着实不错，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顾琰心中一动，将折扇收起，“这扇子我收下了，画的不错。”他看着少年高兴地样子，揉了揉他的脸“长歌，你很细心，也很聪明，但你要记住，将你的天分用在正途。”
　　长歌本以为顾琰是在批评他只顾着做扇子忘记了练功，刚想解释，抬起头却看见他拿在手中把玩着，很喜欢的样子“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说完顾琰没待长歌回答，便用他刚刚拿到手里的礼物敲了敲长歌的头：“走了，愣在这里做什么？”语气嚣张至极，哪有一点感谢的样子。
　　长歌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抬起退想去追。然而在他抬头的想要追上去的那一刻，却忽然愣在原地。
　　顾琰挺拔消瘦，他此刻走在布满阳光的长廊上，阳光包围在他身上。颀长的身影缓步向前。有一瞬间，长歌觉得顾琰整个人，就只是他的一个幻觉。就好像他会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再也不会回头。